26 番外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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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墓道,仿佛没有尽头。
狼烟手电筒射出的光线,也照不到幽暗的深处。
安静。
除了几个人参差不齐的脚步声。
没有人说话。
终于有人受不了压抑的气氛,停住脚步,破口骂了出来:“娘的,这啥时候是个头啊!姓苍的,你他妈不是说这是个先秦的墓吗?老子走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出来这他妈到底是谁的墓!之前老子折了那么多兄弟,这次要是不尽老子的意……哼!咱们走着瞧!”
打头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啧”了一声,“秃头三!你他妈少说几句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说完看向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年轻男子:“苍小子,大伙儿都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好不容易摆脱那九个女粽子,这看着也没机关啥的,要不歇一会儿?”
姓苍的年轻人顿了一下,点点头,径自靠墙边坐下,擦了擦头上的汗。
其余的人也都骂骂咧咧的坐下,但谁都不敢再大声说出来,显然对领头的有些畏惧。
“苍小子,”领头的灌了口水,一屁股坐在苍姓年轻人的旁边,“你倒是跟六哥说说,这个斗到底有什么玄机?前半段全是机关,还有那九个凶险异常的女粽子,都是什么来头?照六哥看,这可不是先秦那么简单,恐怕……要比先秦早得多的多吧!”
“六哥好眼力,”苍姓年轻人终于开了口,“这个墓……早于夏。”
“什么!”立刻有人惊叫了出来,“夏之前的斗!靠!老子这回真他妈发了!”
“就是啊苍老弟,你怎么早不说呢!”先前还骂娘的秃头三这回绕过来,拍拍苍姓人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苍姓人不着痕迹的移开,接过六哥递过的水壶喝了一口,又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这是‘五帝’之一,黑帝颛顼的王陵。”
“啥?”这次连六哥都坐不住了,“颛顼的陵?那不是在山东聊城吗?这都是昆仑山了,怎么可能是颛顼陵?这里在那个时候应该是西王母的地盘吧!”
“山东那只是一座疑冢,这里才是颛顼真正长眠的地方,而且……这座陵寝,正是当时的西王母命人修建的。”
“不会吧!”又有人叫嚣了,“那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总该有些传说流传下来吧!”
苍姓人皱皱眉:“颛顼登基之后,下诏斩断天梯,焚毁典籍,很说事情都已经没办法传下来了……只剩下一些人们口口相述的传说了。哦对了,之前那九个女粽子,其实是颛顼九嫔。”
“操!”不知道谁又骂了一句,“既然是媳妇儿那怎么能让她们连个棺材都没有?直接立在墓道里变粽子?”
“可不!难道黑帝就这么穷酸?”
苍姓人一笑,答非所问,“主墓室还没到呢,不过也快了。”
“哎,苍小子,”六哥用肩膀顶顶旁边的人,“六哥下地次数也够多了,就是这次——啧!”摇摇头,“完全没有头绪!”
“走吧,”苍姓人站起了身子,拍了拍尘土,“去主墓室看看吧,其实这条路,已经是最安全的一条了。”
“这么神?九条墓道,你随便挑了一条就是最安全的?”六哥跟上,跟他并排:“苍小子,以后有好事儿,可别忘了六哥啊!”
“还有我还有我!”秃头三窜上来,“嘿嘿,苍兄弟,老三之前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多多海涵啊!”
苍姓人只是淡淡一笑,举起狼烟手电,打头走了出去。
他们怎么会知道呢,九条墓道的顶端,都用了仓颉古字刻上了不同的名字……我选的那条,是“无心”啊……
“无心即有心,无意即有意,姑娘大才。”
“竹儿,还记不记得你来时的阵法?那阵,我给它起名字叫做无心阵,唯无意不强求者,方能安然度过。竹儿,记住,世间很多事情,都是我们强求不来的……”
我知道你记得的,是吗?我就快找到你了,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吧……即使千百年韶光逝去,只要我还记得你,我就一定会找到你……
“主墓室到了。”
“这就到了?”见苍姓人停下了脚步,众人纷纷站定,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六哥皱紧了眉头,“怎么这么寒酸?”
“之前那一步一个机关给了你们错觉,以为这个墓的规格很高,可这虽然是王陵,却继承了轩辕黄帝在桥山的陵寝的风格,全部为简葬。”苍姓人嘴里解释着,抬高了手臂,一点一点仔细观察着主墓室紧闭的大门。
六哥咽了口口水,也抬起了狼眼,方便苍姓人行事。
其余的人也纷纷举起了手里的照明工具,一时间方寸大的地方已全被照亮。
一阵静谧。
秃头三率先沉不住气:“还能不能开?找不到机关就用炸药给炸了——”
“闭嘴!”
秃头三被噎了个正着,谁也没想到好脾气的苍姓人竟会突然发难,他按不下面子,正要破口大骂,却听一个刚才满是怒意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夏之日,冬之夜,百日之后,归于其居;冬之日,夏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六哥正不解他突然吟诗的用意,待到偏眼去看,竟忘记了自己的疑问,呆住了。
苍姓人的脸上,不知何时,竟是泪痕满布,整张脸隐忍挣扎,浑身都在颤抖。
“苍小子,你……”
他话音未落,就听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传来,沉重的石门,缓缓地打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几句诗就能开门?芝麻开门的现实版?
六哥正想着什么不对劲,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是黑帝颛顼的王陵,可是主墓室门上却刻着玄鸟的纹饰!玄鸟是东夷部落少昊氏族的图腾!
难道是苍小子说错了?
还有苍小子的反常……
他强压下满肚子的疑问,和众人一起屏住呼吸,注视着尘封几千年的石门,一点一点挪动开来。
待到千年的烟尘散尽时,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心情,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试图看清黑帝长眠支出。
然而异变突起。
一柄利剑从天而降,裹挟着十足的灵力将那个急性子的盗墓贼贯胸而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冰冷到骨子里的声音:“擅闯者死!”
除了苍叶外的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尘封了几千年的墓室还能有活物?开玩笑吧!
众人纷纷抄起了家伙,小心翼翼的环顾着四周,努力辨别着声音的来源。
唯有苍叶好似对未知的危险丝毫不察,顿了半晌,上前踏出一步,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径自跪了下去!
“罪臣苍叶,参见青阳大殿下!一别数千年,敢问大殿下安好?”
一个蓝色的身影如鹞子般轻盈落到跪下的男子面前。
“女娲大帝果然没有说错,苍叶,你回来了。”
苍叶低垂着头,紧握双拳,几度开口,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可惜你回来晚了,小夭……已经……她就在这里,你去看看她吧,她……一直在等你。”
青阳说罢侧开身子,给苍叶让路,被他灵力制住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出声的众人这才见到主墓室的全貌。
墓室并不大,正中间放着一大块散发着寒意的冰玉,冰玉上,正静静躺着一个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女子的尸体。
青阳看着苍叶跌跌撞撞的步伐,轻轻道:“你死之后,她的头发就全白了,直到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那天,才用药把自己的头发染回黑色,并穿上了少昊给她准备了很久的嫁衣。她跟高辛喾说,要让你见到,她最好的时候……”
青阳的声音忽然哽咽了,小夭,小夭,你等了近万年,终于把苍叶等回来了,你看见了吗……苍叶回来了……
苍叶踉跄着走到冰玉床旁边,坐到了女尸身侧,他伸出手,垫在女尸的颈部下,轻轻的把她扶起来,靠在了自己的身上,下颔抵在女尸的额头上,毫无意识的摩挲着。
他抚摸着女尸的脸颊,手指顺着光洁而冰凉的额头一路向下,拂过鲜红欲滴的桃花胎记,英气的眉毛,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打下半扇阴影,秀挺的鼻子,形状姣好却失了血色的唇……
“竹儿……我回来了……”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青阳看他眼中竟是崩溃的神色,心生不忍,想了想,终究还是开了口:“苍叶,你可知道,小夭下手除掉你之后,用心头血给你立了碑,先夫苍叶之墓,未亡人高辛玖瑶泣立……你可知道,我和茱萸将女娲大帝从华胥国请回,女娲道出真相后,小夭当时的状况,我和少昊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你可知道,小夭……从没怪过你……”
苍叶紧紧的揽住怀中人的肩:“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先欺骗了她,不管有什么苦衷有什么理由,我伤了她,这已经是事实……殿下……你说……她从来都没怪过我?”
青阳摇摇头,“第一,我早就跟轩辕没有什么关系,第二,你是小夭的夫君,于公于私,你都不该再叫我殿下。”
苍叶一怔:“……舅舅……”
青阳忽的红了眼圈儿:“可惜只剩下我了,要是少昊还在,他也是愿意听你叫一声爹的。苍叶,带小夭走吧,当年颛顼遗命,让高辛喾把小夭葬入黑帝陵,其实是小夭自己的意思,就是为了若有朝一日真如女娲所言,你能回来,就能很快的找到她。这么多年来,直到小夭……离开的那天,她一直在思念你。”
“我知道……”苍叶爱怜的吻着怀中女尸的发,“我知道这陵墓是竹儿亲做,授意轩辕女侑以玉山的名义为大荒第一君建造……”他闭上了眼睛,这墓中每一处手笔,都让他无比熟悉,都凝结着那个奇女子浓浓的相思……
他想起了他和西陵竹初会于九黎,两人一见如故,忘情畅谈。什么都谈,他微笑了一下,从伏羲十六卦,到诗词歌赋,到音韵乐律,再到涿鹿之战,到大荒局势,甚至是宫闱秘闻……谁能想到那个一脸坏笑的鬼丫头竟然是高辛的长王姬呢……
后来……他们相会于放灯节,他还记得自己那时猜出她身份的惊诧,以及心中几乎不可抑制的愤懑,那天晚上……他为了推开她,不惜说了违背自己心意的话……再后来……她执掌五神,他成了她最得力的文官,他窥测了天机,不惜一切逆天改命……再然后相柳出现在虞渊,他挑唆了伯臼,轩辕兵临高辛王城……
她被冥火焚身几乎丧命。
记忆的最后,是她绝望失措的脸,她的泪水颗颗打在他的心上,他看着自己的血染红了她的额间桃花,他却再没有力气去拥抱她,帮她拭去腮边的泪水,擦干脸上的血迹……
他的手臂环过女尸的膝窝,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舅舅,竹儿曾经说,想和我一起游历大荒,看夕阳晚照,倦鸟归林,我这就……带她去了……”
青阳走上前拍了他的肩膀:“去吧,我接受了玉山王母的馈赠,与朱萸共分木妖寿命,为小夭守陵几千年,如今……也算了了心愿了。”
苍叶心中万千哀恸依旧凛然:“怎么不见茱萸王姬?”
青阳眼中弥漫上了一层思恋:“她睡着了,小夭……不是也睡着了吗?”
苍叶几乎大恸,眼眶酸胀:“嗯,她们都……都睡着了。”
青阳点点头:“这些人都要死,他们打扰了小夭,罪不可赦。”
苍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我只是借助他们的力量,如今……他们已经没有用处了。”
他说完,收紧了手臂,温柔的注视着怀中沉睡的女尸,离开了墓室。
身后肉体倒地撞击地面的陈闷声接踵而至。
你看呢竹儿,我也不是你眼中温润如竹的君子,我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战场敌人的,轩辕异心之臣的,湘水将士的,还有你的……
如今,再加上那群盗墓贼的……
不过我知道,你是不会嫌弃我的,对吗?他轻柔的笑了,竹儿,我们终于又能在一起了,我们终于,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他不知道的是,身后那个刚刚还丰神俊朗的蓝衣男子,正迅速衰老,他打开一处机关,蹒跚的走进另一间墓室——
那里,静静的摆放着一枝枯萎的茱萸。
人间最苦,是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