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111回(1 / 1)
【人面不知何处去】
出了抱琴楼,则风领路,轩辕顼彧紧随,相思在最后。
待走了一段路,则风住步,转身说道:“陛下吩咐属下领二位来入画阁一叙,吃食稍后会有侍女送来。若无事,属下便告退了。”
相思不语,只打量着入画阁,轩辕顼彧朝则风点一下头道:“多谢则风将军,慢走。”待则风走远,这才看相思。
相思脸上带着微笑,指着入画阁墙壁上的画,说道:“看签章可以知道入画阁中的画作皆出自高辛氏,我瞧着那边的几幅都是白羽帝亲绘,也算是佳品中的佳品了。想来白羽帝知你是画痴,才要我们在此叙旧。”
轩辕顼彧笑睨着她,“白羽帝的水墨画是陶然皇帝亲授,在九州也颇有名声,被你一说,倒像是寻常俗物画作了,如此说来,能入你眼的画作倒也不多?”
“那也情有可原,谁叫我自小就看惯了画圣的画,再好的画便也入不了眼了。”相思笑着回嘴,指着正中墙壁,又道,“你瞧,这一幅挂在正中,却用白布遮住不许人来看。可若是不愿人看,又为何要挂在正中?当真奇怪!”
轩辕顼彧走到那副用白布盖住的画作前,打量着什么、思索着什么,悠悠说:“抱琴、司棋、侍书、入画,好一个平遥城,好一个白羽帝。”
“平遥城和青城相去甚远,在这里,处处都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像贵公子的雅宅,而不是帝王的皇宫。白羽帝身上的气质太复杂,叫人看也看不透,所以你也不要去想了,想也无用。倒不如……看看这幅画后面画的是什么。”
“你当真想看?”
相思忙道:“自是说笑!你远来是客,可不要做了糊涂事惹白羽帝不快。这画不看也罢,人生总需留些遗憾在心,才算圆满。”说罢便朝另一边走去。
轩辕顼彧一笑,“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有遗憾。”说话的时候却是紧紧盯着相思的背影,只随意瞥了一眼那副画就转身,说道:“中容果真是藏龙卧虎。白羽帝深不见底,什么事都像不在意,却叫人没法儿在他面前用任何手段,这已经叫我头痛。他的那两个女儿也都不简单,如今我的后宫是我最不想去的地方,现下高辛瀚竟也横插一脚。高辛氏,难怪父帝常说九州大地上能与轩辕并驾齐驱的只有高辛。”
“瀚?他给你添了什么麻烦?”相思闻言,转头问。
轩辕顼彧却随意道,“也没什么,有你在他身边替我盯着,不足为惧。”说罢见相思哦了一声转开头,脸上的笑意却变成苦笑。
“高辛灏才是大麻烦。”相思突然道。
轩辕顼彧哦了一声,颇感兴趣道:“愿闻其详。”
相思瞪他一眼,知他是有意,却也说:“和亲那日在城门我被掳走,迎接的队伍除了瀚带来的羲和部,当然也有高辛灏的常曦部,但当时常曦部众人毫无反应。事后我疑心便叫揽月去查,和亲前夕高辛灏果真带了陌生人进平遥城。”
“你觉得是谁?”轩辕顼彧问。
相思想了想道:“慕容庆都。”
轩辕顼彧大笑起来。
“不对吗?”
“倒也不是,只是事成后慕容庆都从中有什么好处?他这种人和高辛灏相交,绝不会是志趣相投,必然为了利益。”
相思又沉思,道:“也许是……啊!不会不会。”她一连两个“不会”,说着说着自己的脸就红了。
轩辕顼彧早想到了这一节,见相思这模样便知她也想到了,却笑问:“什么不会?”
相思又羞又气瞪着他,竟气得用拳头捶他的胸口,“叫你笑我!叫你明知故问!叫你拿我打趣!几日不见,你越发胡闹了!”
轩辕顼彧朗声大笑,挨了她几拳后突然握住相思的手腕,将相思拉近了,凝视她透红的脸,带着宠溺的笑,柔声说道:“虽说慕容庆都是痴心妄想,但看这架势他倒是真的动心了。是在紫霞洞的时候?”
相思点了一下头。
轩辕顼彧道:“你倒真是不给我省心。”
相思争辩道:“与我何干?他要喜欢我,我还能硬逼着不许吗?何况我已做了中容的王子妃,料想他如今也不敢再打算盘了。要为了我,同时惹上中容、天命两大国,可不是好玩的。”
“那也是。”轩辕顼彧释怀地轻笑一声,松开了相思便转身坐下,伸手去拿茶杯、茶壶,说:“听你的意思,好像你已经在中容如鱼得水了?学会如何做这个九王子妃了?还做得很开心?”
相思一屁股坐下,气嘟嘟抱着手臂道:“简直不可能!”
轩辕顼彧一边煮茶,一边道:“高辛瀚给你气受了?”
“那倒没有。”
轩辕顼彧侧头瞥她一眼,声音有些冷,“我猜他也不敢。”
相思却道:“可,瀚好似是……”却又停住,想了想,便不再说下去。
“怎么不说了?”轩辕顼彧看她,顺手将茶杯递给相思。
“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好说?其实当日我得知要嫁的人是高辛瀚,心中还窃喜,总好过高辛灏吧?”相思接过茶杯,却握在两手间把玩。
轩辕顼彧又看了她一瞬,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缀了一口,不说话。
相思看他一眼,道:“你又自责了?我早说过,这件事与你无关,是我梨相思身为天命公主自愿嫁过来的。怎么?就许你这个皇帝为国家牺牲,不许我牺牲?”
“有的事本不是你分内的事。”
相思瞪着他,“你想利用羲和部对付常曦部,当我不知吗?我若不嫁过来,你依靠澹和檀姐姐,胜算有多少?亏你是明君、大丈夫,竟也有这么优柔寡断的时候!”
轩辕顼彧不敢看相思,闻言,神色变得怪异起来,嘴上不说,心里却想:我的确依靠女人做了很多事,但我利用她们,也给她们补偿。不牵涉真心的时候,什么付出都是可以回报的。
唯独你,只有你,我不想利用,也不想回报,只想你陪在我身边。
相思见他还不说话,抿着嘴说:“外面一定守着很多中容侍女侍卫,我们见一面有多难,不用我说吧?你就打算这么不说话?”
轩辕顼彧一怔,扯了一下嘴角,“是了,是我不好。你在中容过得好吗?”
“你又问!你问过了!”相思无奈道。
轩辕顼彧苦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因为这是我唯一关心的事,不多问几次,哪里能安心。”
相思心里一暖,却还是想逗他开心,心思百转,便道:“你不是想见那位弈棋高手吗?我恰好知道是谁。”
轩辕顼彧果然有了兴趣。
相思便将玥妃和白羽帝的故事讲给了轩辕顼彧,道:“我也是听了方才你和白羽帝的交谈才有猜测。毕竟月姬当年在风陵渡无人能敌,又恰好是白羽帝的妃嫔,想来你魂牵梦萦的那盘‘纵横’就出自她之手。”
“如此说来应该就是她。”轩辕顼彧回想当日,“倒是想不到这盘大气磅礴的‘纵横’竟然是女子设计。”
“有这样厉害?”
轩辕顼彧便将当日众人在紫霞洞外与白羽帝弈棋一事尽数说来。
相思听完,说:“这么说,当时你不知他就是白羽帝?”
“自然不知。否则我答允他的条件时便会多留些心思,也不致要和亲了……”
相思笑,“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有什么好反悔?我看白羽帝对你颇为欣赏,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此举对你未必是坏事。”
“是吗?”轩辕顼彧自嘲一笑。
正在此时,只听烛光的声音在入画阁外响起,倒像是有意说给里面两个人听的,“九王子请止步,皇上与长公主在内叙旧,白羽帝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若九王子有要事,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高辛瀚?”相思一怔。
轩辕顼彧刚要起身,高辛瀚已带了人闯了进来,三人都是一怔,只是看着对方。高辛瀚带来了十几人,顷刻便将轩辕顼彧和相思围住,烛光几人立即入内,团团护住轩辕顼彧,全都亮出兵器,两边一触即发。
轩辕顼彧也不慌,淡淡看了高辛瀚一眼,“九王子怎如此兴师动众?”
相思却心惊,忙道:“瀚,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辛瀚神情又是为难又是气愤,不言语。
轩辕顼彧是个男人,怎么会不懂男人的心思,轻笑一声,说道:“原来九王子疑心朕与相思之间有私情?那也不怪九王子多想。入画阁地处偏僻,殿中香气袅袅、佳作满堂,一盏清茶、一壶汾酒,倒也是男女私会的好地方。”
相思闻言又是一惊,看了一眼轩辕顼彧,方知他不是在说笑,便看着高辛瀚,“你当真是这样疑心我的?”
高辛瀚涨红了脸。他身侧的一个小丫头厉声道:“若是叙旧,为何侍女皆在外守着,屋内只有你二人?”
相思看去,那小丫头只怕仅有十四五岁,长得水灵,稍显稚嫩,看来又是一个安插在高辛瀚身边的细作。叱野刚除掉一个弄姿,竟然这么快又来了一个,高辛瀚在中容还真是众矢之的。
相思朝轩辕顼彧道:“既然如此,我先回侍书轩了,你保重。”说罢便要往外走。
轩辕顼彧举臂一拦,看着相思道:“你身在中容也无需太委屈自己,凡事都有我。”说完笑了一下,“既然你们有事要谈,还是朕走吧。”说罢当先往外走,走到高辛瀚身侧停了一下,侧头看那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一颤,往高辛瀚身后躲。高辛瀚立即挺直了腰,看着轩辕顼彧,大有不甘示弱的意思。
轩辕顼彧轻笑一声,“八王子在你九岁的时候将你接入宫中,原来是派你来伺候九王子了。既是伺候主子,就要尽忠为主,不要用错了心思,你说,朕说的可对?红绡。”
小丫头原来叫红绡。轩辕顼彧又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轩辕顼彧见红绡和高辛瀚脸色都不大好,他却还在笑,“好了,朕走了。”
相思回过神来,却见高辛瀚已经气得夺门而出,红绡看也不敢看相思跟了出去。相思想了片刻,侧头看身侧的浴夕和揽月。
如果轩辕顼彧对中容的事情那么清楚,甚至清楚到哪一位王子身边的丫头叫什么,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浴夕和揽月这两个丫头一定调查的很清楚,瞒着自己全都告诉了轩辕顼彧。
果然她们脸一红,低下头去。
相思也知轩辕顼彧本意是好,也发作不得,只道:“由你们吧。”便往侍书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