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七十三回（1 / 1）
【长发绾君心】
出了竹屋，轩辕顼彧牵着相思往竹园外走，相思满心都在绵亘身上，便也跟着去了。两人走了好一会儿便来到了海边。
站在海边，轩辕顼彧始终不说话，却突然松开相思，朝着大海喊：“啊——”相思先是惊讶，却见轩辕顼彧喊的痛快，便也拢着嘴喊：“啊——”
两人对着遥遥无边的海一通喊叫后，都觉得心头堵着的的气顺畅不少，看向对方，见对方吼的脸发红，觉得好笑，又一起朗声大笑起来。
“你舒服些了吗？”相思问。
轩辕顼彧瘪瘪嘴，“有的事只怕我喊破嗓子也舒服不了。”
相思沉思片刻，道：“你若不愿，我们就不那么做。师父这么疼爱我们，你就算不听话，他最不济打你、骂你就是。看你这么勉强自己，我心里也不好受。”
轩辕顼彧叹道：“可惜我就是自找的！如果我能什么都不在乎，一切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当皇帝，我之前就不必娶杜蘅、西陵荃、高辛嫱、高辛檀……如今又来一个宇文柔，算了，虱子多了不痒。”
相思虽不认同他的话，觉得未免对不住这些女子，却又顾及他的心情，便点头道：“人总不能事事皆如意的。”
两人不说话站了一会儿，轩辕顼彧拉着相思沿着海边走，相思侧头看见轩辕顼彧嘴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便知他心情已好些，突然问：“那你还娶双儿吗？”
轩辕顼彧哭笑不得，骇笑道，“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加一个双儿进来？你嫌我还不够烦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相思笑，学着轩辕顼彧白日里的模样道，“娶一个也是娶，一百个、一千个又有什么分别！这话谁说的？”
“某个混帐。”
闻言，相思不再取笑他，柔声道：“别这么说自己。”
“不说这些了。”轩辕顼彧道。
相思点点头，为了岔开话题便道：“顼彧，你将北狄的地图给我好不好？”
轩辕顼彧从怀里掏出地图递给相思。
“你不想要地图？这可是可以统一九州的地图。你就这么大方地给我了？”
轩辕顼彧笑道：“第一，我从不觉得几张地图可以统一九州，这你是知道的。第二，你要去自然有你的用处，在我这里也是无用之物，何乐而不为？第三……第三嘛，你要什么我好像从没有不给的，我觉得这个习惯还可以接受，准备继续保持下去。”
“那就多谢了。”相思将地图收进怀里，“我只是好奇，集齐了地图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画卷，还差一张就齐了。”
“那一张不是失踪了？只怕不好找。”轩辕顼彧并不知叱野也有地图，而正巧就是传闻中失踪的那一张。
相思心虚道：“总能找到的。”
忽然听见身后有喊声，两人回头，却见紫荆带着烛光几个丫头跑来。
跑近了烛光道：“皇上，镇国大将军送来了密函。”轩辕顼彧立即接过来细看。
“昌隆怎么写密函了？是什么事？要紧吗？青城出事了？”相思连连发问。
轩辕顼彧看完，将密函递给相思，相思本来不敢看，可是送到眼前来了，便看。
“太好了！浑夕既然愿意和我们当面议和，我们就有法子说服他们收兵是不是？太好了！你就可以不必……”相思忙住嘴，捂着嘴转着乌黑的眼珠子。
轩辕顼彧看起来却不那么欢喜，从怀里拿出一个刻着仙草的令牌，道：“烛光你拿了总兵符速回青城，要昌隆领精兵两万、步兵一万、骑兵三万两日内赶到地隐城。既然浑夕王要我选议和地点，我们三日后前往地隐，我要亲自与浑夕王当面议和。”
“是！”烛光转身离去。
宵明上前道：“浑夕国山河地图已绘好，皇上请看。”说着便和浴夕拉开了卷轴。
轩辕顼彧道：“此处不便议事，走。”众人立即赶回竹园。
等轩辕顼彧推开相思的门时，已是半夜。相思正躺在床榻上给叱野写信，思来想去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写下一个字。
“顼彧？”相思见到他推门，吓得慌忙将绢布塞到哼唧嘴里，“快去！”
哼唧踢踢爪子，振翅飞走。
“哼唧来了，怎么不见呜噜？”轩辕顼彧见哼唧从窗户飞走，问道。
“呜噜也不知去了哪里，野惯了。”相思笑着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打扰你睡觉还是打扰你写信了？”轩辕顼彧笑问。
“都没有。”相思拉他坐在床榻上，“你在地图前研究了这么久，一定累了，怎么还不好好休息？”
轩辕顼彧微笑，“只是突然想听你唱歌。”
相思笑着指了指轩辕顼彧，“原来别有所图啊！我还道你是来告诉我你改主意了，准备也娶了双儿。”
“做梦！”轩辕顼彧口语，又道，“唱吧，等我娶了宇文柔为后，要听你唱歌的机会就少了。”
“你就找借口骗我唱歌吧！你之前娶了这么多女人，想找我不也一样来？谁能管得了你？”
轩辕顼彧笑而不语。
相思却忽道，“不过皇后总是不一样的。檀姐姐知道了一定伤心，她还在等你回去，想和你‘终不离兮’，你却要带着另一个女人回去。双儿也不知道会有多……”说着说着见轩辕顼彧脸色不太好，便住了口。
轩辕顼彧却反问：“终不离兮？”便恍悟，神情一时喜一时悲，喃喃道：“南都有花，色若雪兮。朔风哀哀，比翼难飞。欲折花兮，奈之若何。朔风凛凛，终不离兮……呵呵，好一个终不离兮。”
相思忙岔开话题，改口问问道：“我给你唱歌，你准备怎么谢我？”
“你要我怎么谢你？”轩辕顼彧笑问。
相思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来，正想说“不必了”，却听轩辕顼彧道：“我替你梳发。你唱歌，我给你轻轻梳。”
“不要！”相思立即反对。
“为何？”
“痛啊！你忘了上一次？”相思道。
轩辕顼彧却已经去拿了篦子来，“这一次一定不痛了，我跟杜蘅学了很久，她教我如何为女子绾发，我给你绾，你见了一定觉得好看。”说着便伸手去拉相思。
相思不信，吓得往床榻上爬，“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绾发！”
“不要也得要！”轩辕顼彧握住相思的脚踝，将她往自己身边拉。
相思拗不过他，只得乖乖坐好，道：“你要轻一点！”
“好。”轩辕顼彧一口答应，便用手指轻轻理了理相思的长发，用篦子轻轻梳理，动作很轻柔、很小心，比起上一次的确熟练了很多。
相思慢慢从担忧变成了享受，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把药唱歌的事给忘了。
轩辕顼彧认真地梳理，也把唱歌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将长发用簪子绾住，不大会儿又散开，如此往复了几遍，好像在回忆着如何绾出一个漂亮的发髻。
谁知他手上忙，嘴里也不闲着，低声缓缓吟诵道：“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这短短诗句被吟诵的悠长而缱绻。
“痛！”相思突然喊了一声。
轩辕顼彧手一顿，猛地散开了相思的长发，喃喃道：“我想我还是不会。”
相思回头问道：“你找杜蘅学的？”
“可惜忘了。”
相思笑道：“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好诗！可惜太过忧伤了，你还是继续找你的妃嫔练习，这样也能讨她们欢喜。你不如再学画眉，这样她们一定……”
“我走了。”轩辕顼彧站起来就往外逃。
“我还没说完呢，你别走！”
轩辕顼彧慌忙出门去，头也不回，待走出去一段路又折回来，在门边伸出个头，做了个鬼脸道：“你这个坏东西！”
相思早就知道轩辕顼彧如今最怕提起那几个女人，见他狼狈逃走，忍不住哈哈大笑，趴在床榻上捧着肚子笑的直打颠。
入夜后的汴城格外安静。
叱野坐在城墙上，两腿垂在城垛边，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忍不住吹口哨。
曲调很有浑夕歌谣的意思，明亮欢快，用响亮的口哨声吹出来，又添了几分自在。
“一个人？”
叱野回头看了一眼，反问道：“这里难道还有别人？”
佐伊爬上城头在叱野身侧坐下，递给叱野一罐酒，“城中将领都不在，咱们兄弟俩不喝酒可不对劲儿！”
“好兄弟！”叱野大喜，接过来咬着布团吐掉，大大喝了一口，“好酒！女儿红也是好酒啊！”
行军打仗时未免耽误军情，军中禁酒、禁赌，十分严格。这一禁可当真没意思，叱野喜欢做的事都给禁了，他早老大不痛快好长时间，可军令如山，也没法子。现下有酒喝，管他军纪如何，先喝了再说！
“好酒啊！改日若能赌一把，这日子当真是快活了！”叱野一口气喝掉一大半，用衣袖擦了擦嘴上的酒渍。
“赌就算了，平西王在汴城，你若不想他到浑夕王面前告你一状，还是收敛些好。”佐伊劝道。
“收敛？老子生下来就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佐伊咦了一声，“难道别的字你知道怎么写？”
叱野闻言，想起白日里议论军情时自己在平西王面前装作大字不识，将平西王那厮气得翘胡子，哈哈大笑不止。
佐伊也忍不住笑，却还是要劝，“你杀了公良嵩，若非是看在浑夕王、丹熏王的份上，平西王早就对你动手了。眼下大战在即，你还是收收你的脾气吧。”
“老子没杀公良嵩之前他老子也对我下手了，我是给自己报仇。再说了，这战能否打起来还真不好说。”
“何出此言？难道我们占了汴城，武舜帝会忍气吞声吗？叱野，你在青城时险些命丧他手，你忘了？我提醒你一句，你可不要小看了他。”佐伊道。
叱野狡黠笑道：“武舜帝一连娶了中容的两个王姬，无非就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与中容结盟。眼下他认为还不是和浑夕动兵的时候，自然也会对咱们用一样的招。”
“你是说……”
叱野咂咂嘴，舔舔嘴唇道：“小柔没准儿要做皇后了。”
佐伊骇得一跳，“这话可不能乱说！叱野，你可别说你没看出来，小柔的心思可都在你身上！前日她和幺妹动手就是为了你！我说你也是，人家两个姑娘打起来，你不劝也就罢了，你在旁边违反军纪开赌局下注是什么意思？太也不是男人所为！”
“你媳妇不能给她伤了的。”叱野又灌酒，浑不在意道。
“我不是护着幺妹！我……我是看你一点不在意，小柔是丹熏王徒儿，丹熏王也无后嗣，将来小柔承袭，对你做浑夕王大有益处！何况眼下天命与浑夕已……你难不成还想着相思？”
叱野骇笑，“不想着她难不成想着你？”
“来了！来了！来了！”
突然从远处传来喊声，众士兵当即提高警惕，一起看去。
叱野却大喜，打了个口哨，“哼唧！”
哼唧极速飞来，飞至叱野手臂上才停住，从嘴里吐出绢布，还在喊：“来了！来了！来了！”
叱野慌忙打开绢布。佐伊也忍不住凑过去看，一看，忍也忍不住就大笑。叱野面色尴尬，看着绢布上那个“怂”字发愁：相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相思也太有意思！这世上竟然有人会说你‘怂’么？”佐伊笑的发颤，扶着城头才没掉下去。
“你懂什么？”叱野颇不屑地哼了一声。其实自己也不懂。
“你懂？你倒是说来听听。”
“说就说！”叱野想着编个什么意思糊弄过去就是，却偏偏这时候脑子不好用，怎么也想不出来。
佐伊还要说什么，却听见城楼下面有个女子喊：“龙幺妹，你出来！那一日我们没打够，没分出输赢，你出来再打过！”
佐伊眼皮一跳，“你慢慢想，我还是先下去看看好些！”说罢纵身跃下城头，忙往城楼下跑。
叱野见他方才嘲笑自己，如今十分狼狈，忍不住幸灾乐祸，哈哈大笑起来，觉得十分畅快。
笑了片刻却又看着那个“怂”字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