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六十八回(1 / 1)
【负气何妨且笑天】
如果说‘天命青城繁华昌盛,浑夕招摇艳丽热闹,北狄玉衡宁静和睦’,那么中容平遥便就是当之无愧的雅致脱俗。
皇宫内处处可见诗画佳作、玉器饰品,细小处皆看得出统领这个国家的人是个大气温润的帝王,也是个细心儒雅的男人。
戴月轩。
轩辕顼彧脚步微微一顿,道:“莫非还有披星阁?”
高辛澹朝他作揖,十分佩服地说:“父帝一定欣赏你!披星阁是檀妹妹的住处,就在对面。”
轩辕顼彧闻言,想了想,低声道:“恕我多嘴一句,莫非戴月轩是三王姬的闺阁?”言辞间是十足的少年调皮模样。
高辛澹轻笑,心下已经对轩辕顼彧佩服的五体投地,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引着轩辕顼彧入内。
高辛澹垂首躬身,礼数十分周全,“拜见父帝,父帝万福。”
轩辕顼彧面对白羽帝十分恭敬,垂首深深一鞠躬,行了一个中容礼节,朗声道:“晚辈轩辕顼彧拜见白羽帝。”
“你我同为帝王,不必多礼。”白羽帝的声音清雅至极,却不失威严。
“晚辈今日拜见的是长辈,自然该行礼问安。”轩辕顼彧说道。说罢,轩辕顼彧缓缓抬头看向御座上的白羽帝。
只见一个白衣男人正坐在中央,胸前绣了龙纹,却十分内敛雅致,丝毫不显得奢靡,加之一顶玉冠,若非是两鬓已染白霜,一双眼睛十分犀利精明,倒真是个清雅公子。高辛灏与高辛瀚的确很像他,山水混杂,这真是难得的气质。
还记得幼时曾见过一次白羽帝,但对他的面容已不记得,今日一见,便不免想起爹娘,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白羽帝看似什么都没有在意,实则已经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天命国的皇帝、自己的女婿。
他入殿行礼,全不因自己帝王身份而失了礼数,反倒以中容大礼朝拜,可见性子谦恭温和,又见他抬头直视自己,丝毫不避让、躲闪,可见自信满满。少年人之中,能够不卑不亢、进退得当,实属难得。
最叫白羽帝称赞的是轩辕顼彧的沉稳。常人包括自己的那几个儿子,无一人在自己面前能够如此沉着,自己不说话,他也不急,丝毫不会暗自揣度自己的心思。所谓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如此。
不愧是他们的儿子。
白羽帝开口道:“你昨日命婢女送来的补药,寡人已服用,的确是良药。”
轩辕顼彧微笑,“晚辈听闻陛下身子不适,能尽绵薄之力,是晚辈的荣幸。”侧头吩咐,“浴夕,再送一些到陛下的殿内。”
“良药苦口,可那药实在苦,不知可有法子去苦味?”白羽帝问。
轩辕顼彧虽然不如相思学医时间久,但也懂一些医理,便道:“陛下如觉得苦,可加少量甘草或蜂蜜。”
“看来绵亘将你教的很好。只是蜂蜜太甜,你未替寡人诊脉,怎知寡人能否食过甜的东西?凡事皆要确定,才可下定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轩辕顼彧心中一惊,没想到白羽帝看似寻常的问题却一箭三雕,既探了自己与师父的关系,也给了自己教训,最重要的是,只怕他想告诉自己,过则不好。
轩辕顼彧忙垂首,“陛下所言有理,晚辈受教了。”
白羽帝刚要说话,轩辕顼彧却听身后有脚步声,但也未回头,只是余光见到一个白衣妇人行到前方。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妇人缓缓行礼。
白羽帝淡淡道:“这是庆云妃,也是嫱儿、潋儿的母妃。”
轩辕顼彧闻言,自知是对自己说的,便朝妇人行礼,“拜见庆云妃,晚辈有礼了。”
“这位定是武舜帝了吧。”庆云妃道。
轩辕顼彧听她语气便猜到她十分神气傲慢,不看是什么模样也罢,便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转头朝白羽帝道:“既然庆云妃前来,晚辈告退了。”
庆云妃却道,“武舜帝既然自称晚辈,本宫便多说几句。毕竟本宫的女儿要嫁到天命去,往后是福是祸全都仰仗你呢。”
“晚辈洗耳恭听。”
庆云妃便道:“嫱儿自小都是陛下与本宫宠着长大的,虽然一身武艺,但天命人才济济,也难保不被人欺负了。”
此话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敢欺负中容王姬、天命贵妃的人,除了武舜帝轩辕顼彧只怕也不会是别人了。
轩辕顼彧微笑,“庆云妃放心,晚辈既然娶了二位王姬,自然待她们好。”
“那最好。”庆云妃笑道,“不过嫱儿自打出生,用的、吃的、穿的,皆是我平遥城内最好的,这戴月轩也比披星阁好许多,将来,武舜帝不知要叫她住在哪一殿?”
轩辕顼彧据实回答,“晚辈早前不知二位王姬闺阁如此讲究,以为二位王姬既是姐妹,住在一殿内便也可作伴,既然庆云妃今日告知,晚辈回去便命人去办,请二位王姬住在戴月殿、披星殿。”
庆云妃却道,“本宫听闻星魂殿的贵妃过去是侍女,可有其事?”
“确有其事。”
“那可不行。两殿都带了‘星’字,岂非是让人误以为嫱儿与那侍女出身的贵妃可相提并论?”
轩辕顼彧闻言,心中不快,却还是微笑,垂首道,“庆云妃有所不知,在天命,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是值得的人,都是朕看重、在意的人。”
庆云妃哼了一声,“武舜帝言下之意是不肯重建一殿吗?也罢,本宫也不为难你,本宫听闻凌月殿空置,离映秀殿也近,不如就叫嫱儿勉为其难住那里吧。”
轩辕顼彧笑道,“庆云妃还请见谅。凌月殿是先皇后居所,自当为皇后所住。”
“噢?不是皇后便不能住?”
“正是。还请庆云妃海涵。”轩辕顼彧这时候才看向庆云妃的脸,却是一怔。
她身姿丰腴,脸却很小,有两个酒窝,一双眼睛却让轩辕顼彧感到十分熟悉,一时间看的移不开视线,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庆云妃见轩辕顼彧盯着自己,也不气,“既然如此,武舜帝便让嫱儿做天命的皇后不就好了?”
此言一出,白羽帝刚要说话,却听殿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庆云妃真是幽默,聘礼金帖上写的清清楚楚,三王姬是天命贵妃,屈居后位,莫非庆云妃未看清楚?”
轩辕顼彧大惊,登时回头,只见相思缓步而入,身后跟着一个戴面具的男子,不是叱野又是谁!
相思朝轩辕顼彧一笑,行礼,“晚辈梨相思拜见白羽帝、拜见庆云妃。”
庆云妃哼道,“原来是姣梨公主。果真与中容王姬不同,带着侍卫也能理直气壮闯入来说话,当真豪气。”
“谢庆云妃夸奖。”相思朝她嫣然一笑。
白羽帝终于开口,“住哪里都一样,寡人看武舜帝很有心了。寡人还有一个问题要问,问完你们就都出去吧,寡人也累了。”
庆云妃不好再多说,只得上前去替白羽帝轻轻捶腿。
轩辕顼彧道,“陛下要问什么,晚辈定然坦诚相告。”
“莫非陛下问你天命国力如何,武舜帝也说?”庆云妃笑问。
轩辕顼彧笑答:“晚辈不是武舜帝,只是陛下、庆云妃的女婿,不知天命国力如何,恕晚辈不能相告。”
白羽帝内心赞轩辕顼彧进退得当,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只当未听见,问道:“寡人将两位王姬交付于你,你能保证她二人一生衣食无忧?”
“只要晚辈在位一日,必当保二位王姬衣食无忧,决不食言。”
白羽帝未再说一句话。
轩辕顼彧看他不语,便微微躬身,往后退了两步,这才转身离开。
出了戴月轩,轩辕顼彧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叱野,便立即低声问相思:“百里曌可对你如何了?”
相思摇头,心虚地说:“叱野救了我。我们躲在草甘岭一日,等我的伤好些了才动身赶来,你被庆云妃欺负,怎也不回嘴?”
“我向来不与女人计较。”轩辕顼彧道,又看了一眼叱野,“他信得过吗?你舍命救他,如今又带他在身边。”
“他虽然是浑夕人,但却对我很忠心。”相思这句话倒也不假,又道,“顼彧,你有没有觉得庆云妃长得很像一个人?”
“你也这么觉得?”轩辕顼彧有些惊讶。
“嗯……而且我知道像谁。”相思顿了顿,缓缓道,“你娘。”
轩辕顼彧脑海里闪过庆云妃的脸,恍然大悟道:“眼睛!她的眼睛像极了我娘!”
相思颔首,“我乍一看简直一模一样,若不是早前在殿外听她说话,只怕都不敢上前去顶撞她。”
轩辕顼彧深知相思敬佩自己的母亲,便笑了笑,“这么大的九州,难免相似,倒也不奇怪。不过她倒是和她女儿性子一模一样,叫人头疼。”
相思忍俊不禁,“错了!是高辛嫱和她母亲的性子一模一样!”
两人说罢,都是一笑,却又很快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听见。
“唧唧歪歪说什么,快一点!”叱野在后面抱怨起来。
相思这才想起什么,低声说道:“顼彧,你可知道公良嵩的死并没有挑拨浑夕王和平西王的关系,浑夕王反倒决定亲自领兵出征。”
“你也知道了?”
相思道,“叱野告诉了我一些事,我猜的。但如今证实了。你有何对策?”
轩辕顼彧沉思。
相思急了,低声道,“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法子你一定比我清楚是什么。”
轩辕顼彧一怔,看向她。
相思瘪瘪嘴,表情好似欢喜,又好似悲伤,最后脸上的笑容变得奇形怪状。
“你!”轩辕顼彧怒,刚要骂,却又念及在中容,气得一甩袖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