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五回(1 / 1)
【父母之爱子】
那一日,母后侧卧在榻上,模样看起来有些憔悴,双眸却依旧神采奕奕,只问了轩辕顼彧一句话:“你是不是爹娘的好儿子?”
随后轩辕顼彧跟着父皇来到凌月殿书房内,父子两人站在地图沙盘前,明尧帝手指沙盘上的江山,问:“轩辕顼彧,你告诉朕,这是什么?”
轩辕顼彧自打出身起便注定不凡。
他的父亲是天命国明尧帝轩辕少渊,他的母亲是良渚国副盟主、浑夕国闯王,也是天命国明尧皇后!
他自出身起就知道,他的姓氏是轩辕,这天底下最强势但也最无奈的姓氏。
所以他懂事后开始抵触这些他的姓氏、父母、身份带给他的好或是不好。他学琴、学画,直到成为了无人能超越的第一。他盼着自己永远只是抚琴吹箫、绘画练字的书香子,而不是天命国太子殿下轩辕顼彧。
不久后,母亲告诉他,他有一个义父。
每年的寒冬腊月,母亲总要自己前往一座名为地隐的小城祭拜两位长辈,其一是母亲故友凡锦秀小姨,其二正是良渚国故去盟主凡微衣,他的义父。
母亲说起义父和锦秀姨的时候,脸上尽是愧疚和悲伤。轩辕顼彧那时候太小,他哪里会明白母亲的悲伤和愧疚从何而来,但他好想替母亲哭泣,替母亲去痛。
父皇说过:“要想保护你在乎的人,就要你足够强。”
此后,轩辕顼彧开始跟随父皇涉政。
明尧帝对朝堂的睿智思虑、杀伐手段、阴谋阳谋、左右权衡皆不避讳儿子,短短几年,他几乎是手把手地将自己一生的本领尽数教给了轩辕顼彧。
这时候,母亲又要轩辕顼彧拜师于北狄国族长绵亘。轩辕顼彧从不拂逆母亲,加之有相思陪伴,一口答允。
绵亘从此便时常到天命来教导轩辕顼彧和相思。跟在师父身边多年,直到今日轩辕顼彧才明白父母的苦心。
父皇亲自教导的那些帝王权谋,使得轩辕顼彧君临天下、翻手覆手之间掌控着天命甚至九州大地的命运;母亲教导的拳脚功夫,使得轩辕顼彧身强体壮,不论情势多么危机,他能够护己;而师父,他将轩辕顼彧身上的少年张扬之气、太子狂妄之气全都磨去,只留着一颗慈爱谦恭之心。
若说父母让轩辕顼彧懂得如何使剑、能够用剑,那么师父则是教会他怎么收剑。
跟着这样的一群人,在这样的训练之下,轩辕顼彧迅速成长、成熟。但由于他的抵触,这些东西都被他藏起来,不肯轻易示人,直到明尧帝后驾崩。
当父子两人站在地图沙盘前,明尧帝手指沙盘上的江山,问:“轩辕顼彧,你告诉朕,这是什么?”的时候,轩辕顼彧答:“我天命国的江流、山川、百姓。”
明尧帝面不改色,指着旁边的领一张地图,继续问:“这又是什么?”
轩辕顼彧见那是其他四国的地图,便不作声。
“这也是江流、山川、百姓。”
轩辕顼彧恭敬地说:“父皇教导的是,儿臣记住了。”顿了顿,“儿臣明白,眼下这是浑夕、中容、北狄,可有一日,这些山川河流,都会汇入天命的大地,这里的百姓,都会是我天命的子民。”
明尧帝脸上终于透出了笑意,但他眼底依旧清冷。
轩辕顼彧又道:“儿臣明白父皇母后的重托,儿臣还需父皇教导,眼下不敢保证什么,但儿臣以性命起誓一定会给天命百姓一方净土,如若真到了要动兵戈的时候,儿臣还请父皇指教,要如何才能不伤百姓分毫,而统一四国。”
此话出口,明尧帝侧头看着儿子,眼中流出了赞赏、欣慰的神情。许久,明尧帝伸手,轻轻拭去沙盘上写着的“北狄”、“中容”、“浑夕”几个字,许久才悠悠道:“有一日你会明白,那时你便无须朕再教你什么。”
轩辕顼彧不懂父皇的意思,却又听他这样说,便不好再问,“是,儿臣铭记于心,时刻不忘。”
“顼彧。”
轩辕顼彧很少听到父皇这样叫自己,便看着父皇不作声。
“顼彧你知道吗?如今的四国和平相处,是多少人的心血?包括了你的母后这样本该轻松度日的无数女子。当年五国征战频发,内乱不断,整个九州大地没有一寸净土,我与你娘一生纵横沙场、多次出生入死,甚至不得已杀了许多无辜之人、连累了许多至亲好友,才换得如今的安定。”
“爹娘辛苦了。”轩辕顼彧这一句话朴实无华,没有礼数,但却是真心所说。
“如今,我一直在问自己,当年那样做对吗?的确带给了百姓们安宁与幸福,但同时,也带来了死亡和痛苦。顼彧,你要记得,没有一场战争会是没有死亡、鲜血的。”
“儿子铭记于心。”
明尧帝又指着沙盘道:“这里还有大片疆土未曾统一,还有许多百姓将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战事一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事比比皆是,但若不统一,又要如何四夷安定、天下归一?如何百姓安居?如何君民同心?”
“父皇说的极是,只有统一,九州才有更加强盛的将来。”
“谈何容易?我与你娘一生心血都在此,却还是力不从心……如今,天命甚至四国会需要一个新君……”
“父皇!”轩辕顼彧闻言急急打断了父亲。
“没有新旧更替,何来不断向前?这个新君,他有强健的身体、远大的志向、睿智的头脑,最重要的是,他要有一颗博爱谦恭的心。”明尧帝说到这里,看向了轩辕顼彧,“顼彧,我和你娘都知道,你拥有这世上最博爱的心胸、宽广的胸怀,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轩辕顼彧眼眶泛红,单膝跪下,“儿子辜负了爹娘的期望,没能做一个好太子,无法实现统一!”
“错了。”明尧帝笑,“你娘怀着你的时候,爹多次见到她诵经祈祷,爹问她‘你祈祷什么’,你娘说‘我盼着这孩子将来心胸宽广、博爱百姓,做一个‘独善其身、兼爱天下’的人。”顿了顿,“你做的很好,比你娘期望的还要好。我们都以你为荣。”
闻言,轩辕顼彧再也抑制不住,泪水连连滚落,“爹……”
明尧帝欣慰地笑,许久才说道:“顼彧,你要记着你娘的话,做一个‘独善其身、兼爱天下’的人。”
轩辕顼彧回忆起往事,一边复述过往,一边却潸然泪下。
话到此处,相思早也已经满脸泪水,想起往日、想起自己的爹娘,一时也情难自禁,怅然道:“谁说天家没有亲情?只是皇家里的感情都太过深沉,如同明尧帝后,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轩辕顼彧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些事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师父。相思,这世上我什么都不想瞒你。”
“说出来总归好些。”相思拍了拍轩辕顼彧的背。
轩辕顼彧不再说这些事,见到了晌午,便吩咐人去备膳食,两人就在相思亭用饭。
吃了饭之后两个人的情绪才稍稍平静,轩辕顼彧才又道:“我想起当日之事,只怕是那时候爹娘早已计划着离开,故而将所有的事都交代给我。”
相思颔首,“我也这么想的。而且细细想来,你觉得会不会明尧后下旨三日再封陵墓,正是有意叫我进去偷那映山红项链?”
轩辕顼彧想了想,“单单是为了一条项链?实在有些不值得,那项链也不像什么影响大的物件……”
相思恍然大悟,啊地叫了一声,看了看左右无人,低声说:“有件东西我给忘了,你晚些时候来姣梨殿找我,我们再详谈。”
轩辕顼彧颔首。
轩辕顼彧去处理皇陵的事,相思便径直回到姣梨殿,命丝萝和杜蘅守着,这才拿出了两张地图。
摊开地图,相思并不懂看地图,但也看得出来,的确是九州四国的山河。但“青丘”和“良渚”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过去五国的地图?若是这样,明尧皇后为何要留给顼彧?爹爹又为何要交给自己?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只听外头丝萝道:“小姐,殿下命人来传话,说是给皇陵的事情缠住了,要你再等等。”
相思问:“皇陵可封闭了?”
“听宫女说,已经封上了,事情是摄政王办的。”
皇陵封了?相思又忽的想起什么,呀地叫了一声,跳到了地上。刚要说话,突然闪进来一个人,一把捂住相思的嘴。
相思大惊,以为有刺客,手脚乱踢,那人并不想伤相思,故而抓不住她,终于无奈道:“是我。”
相思一怔。
只听见外头一阵嘈杂,紧接着就是门巴和丝萝的对话。
“殿内是何人?”
丝萝回:“梨庄庄主独女梨相思奉命在此等候皇上召见。”
门巴又道:“方才闯入了刺客,还请丝萝姑娘让一让,黑尧卫进去看看可有刺客,以免伤了皇上、梨小姐。”
相思一听,侧头看抱着自己的叱野,叱野扯出个笑。情况紧急,相思一把拉住他,扯着他进了内室。
丝萝和杜蘅拦不住门巴,门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