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六回（1 / 1）
【相思无凭语】
当相思跑到近处，她确定此人正是叱野，她的心却出奇地安稳下来。
他站在海水中，海水没过他的胸膛，海浪一波一波拍打着他的脖子、脸颊，将他的头发打湿。
相思往前挪了挪，海水已经没过相思的下巴，她不敢再往前，仰着头喊：“叱野，你不要做傻事！快回来！”
叱野却不理会她。
相思不能再往前，却又着急，又喊：“叱野！快回来！回来！”
海浪越来越高，海水越来越急，相思知道，他们若再不走，只怕等一下要走就困难了。可叱野却就是不回头不动，也不知在看什么、想什么。突然，他往前又挪了几步。
“叱野！我不许你死！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许死！”
相思喊完往前跳过去，一把抱住叱野的脖颈，却因为手上有水滑了，脚已经踩不到底，便往海里滑去。
刚吃了几口咸水，相思被叱野捞了起来。叱野搂住相思的腰背，将她抱高了。
相思咳嗽着，满头满脸都是水，却不忘继续说：“你不许死，不许死，不许……咳咳咳咳……”
“你刚才说什么？”叱野问。
相思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眨眨眼看着叱野，疑惑，“什么什么？”
叱野却看着她，耐心等着。
相思知道他是有意的，想着若能劝他不要轻生，豁出去了也可以。便说，“你的命是我救的，往后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许死！”
“好。”
叱野这个回答实在简单，把相思接下来要说的一肚子话愣是全都堵在了嘴里。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站在海里了一会儿，叱野抱着相思往后退了几步，相思终于能站住了，两人这才分开。
相思看叱野还是不说话，生怕他还会轻生，吁出口气，缓缓道：“我娘在我八岁的时候服毒而死。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我从别的地方玩闹归家，本以为娘亲会做好了饭等着，谁知道却看见娘亲浑身发黑，中毒而死。那□□是我爹爹亲手熬制，世间无药可解。娘亲一死，爹爹心下自责，本就不挨家，之后更是几乎不回家了。像我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野丫头尚且都活着，你一个七尺男儿寻死做什么？”
叱野听了，只是问：“你娘为何寻死？”
相思想了想，“我娘名叫茯苓，是我师父的贴身丫头，后来嫁给了爹爹。他们长辈之间的事情，我哪里懂得……”
“你爹对你娘不好？”
“不是的，爹爹对娘亲很好，娘亲对爹爹也很好。所以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想明白娘亲为何要服毒。”
“那就是你娘活腻了。”
“你才活腻了！”相思嗔骂道。
“是，我是活腻了啊，否则做什么多次寻死？”叱野满不在乎地一笑。
相思见叱野这个人说话也有趣，忍不住笑起来，“你真是……”
叱野也是灿烂一笑，却突然拉住相思的手，道：“我叫叱野，浑夕国人。你呢？”
“我，我……”相思被他握着手，愣是羞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才吞吞吐吐说，“我叫梨相思，是，是……是天命国人。”
“哈哈哈……咱们都不是他娘的北狄国人，却死在北狄，不值得！”
相思看他豪气一笑，确实像是浑夕人，憋着笑咳嗽了几声，回头看了看海边，只依稀看得清白色的呜噜和不少人，便说：“既然你不想寻死了，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谁说我想寻死？”
相思疑惑，“你不想寻死，那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叱野凑近了些，脸上荡开了一个坏笑，手却已经绕到了相思腰后。
相思一怔，心下明白了几分，道：“你，你……你做什么？”
“你救了我一命，我无以为报，不如就……以身相许了吧？”
“啊啊啊啊啊……”相思一声惨叫，慌手忙脚推开叱野掉头就往岸边跑。
“别跑啊！相思，别跑！”叱野一边喊着一边就追上去。
呜噜趴在海岸边打盹，梦中鸡腿香甜，只听一声女子的惨叫，呜噜睁眼一看，却只看到衣裙一闪，身边的青骢马拔腿就跑。呜噜站起来看去，马背上的不就是相思！刚想着相思怎么丢下自己跑了，欲追，却听见一男子的喊声……
“相思！相思——等等——等等我，你别跑！”叱野几步就追了去，抢了一旁渔民的水牛，翻身上去就追。
呜噜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旁听到喊声赶来的大头问。
二木摇摇头。
只听见旁边的渔民指着水牛背上的叱野议论，“这男的追着那女的，说是要娶那姑娘，可我瞧着那姑娘老大不愿意，不肯嫁！真是作孽……”
大头眼皮一跳，看向二木。
呜噜嗷呜叫了一声，两人一虎发疯似的奔了出去。
“相思——等等！别嫁！千万别嫁——”大头的喊声撕心裂肺。
半夜，相思偷偷摸摸来到门边，往缝隙里看了看，只见呜噜趴在门外，并不见其他人，这才放心。
叱野这个疯子，自打那一日在海中劝了他，他就咬定要“以身相许”来报恩。
这样没日没夜追着相思五日了，只有夜里睡觉，呜噜守着，他才不敢靠近，平时，连相思如厕他也要在外头等着。相思被追的躲无可躲，又不能叨扰师父休息，只能和叱野斗智斗勇。
正想着，门突然开了，力道虽小，但相思就凑在门边，被撞到头往后跌了一跤。
“哎唷……”相思低叫一声。
一个黑影闪过，拉住相思，笑说：“你等在门边，想看看我什么时候来找你见面是不是？”
来人正是叱野。
“你……”相思大惊，看向门外，呜噜早已不见踪影，“你你你……你把呜噜怎么了？”相思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嘘……好媳妇，你急什么？白老虎正在外头吃我买来的山鸡呢！”叱野说着就伸手关上了门。
作死的呜噜，太不够义气了！
相思一边咒骂呜噜，一边往后退，“你，你半夜来找我，什么，什么事？”
叱野走近了，他的脸在月光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是什么神情，但相思却觉得好似“引狼入室”一般，想着脱身的法子。
正想着，叱野一把抱起相思，扛起她就来到床榻边，说道：“我想过了，你不是天命国的人吗？要去天命求亲，太麻烦，索性我先煮成熟饭再说！”
“不不不，你可以向我师父求亲，他他，他算是，算是我娘的家人。”相思吓得忙说。
“这样？”叱野想了想，“不好！你师父病病歪歪，没空搭理我们，再说了，我们浑夕人也不讲究这些！”说着就把相思压在了床上。
“不行不行，我我我……我我有，有心上人了！”
叱野果然一愣，“谁？”
“是……是……是……隔壁的大头！对，大头！”
叱野转转眼珠子，“大头？”
“对对对，就是大头，我生是大头的人，死是大头的鬼！你，你你，你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相思想起幼时和顼彧、昌隆一起看戏，人家都是这么演的。
谁知叱野却道：“老子要的就是你的人，要你的心来做什么？”
相思的心咯噔一下，愁眉苦脸说：“那这样好不好？我把心给你，你就……别要我的人了……吧？”
叱野想了好一会儿，狐疑地问：“当真？把心给我，从此你的心就是本大爷的？”
“真！真真的！”相思赶快点头。
叱野又说，“那大头呢？”
“大头……大头不要了！以后心是你的，你的！”相思扯出个笑。心里却腹诽：该死的丝萝和杜蘅，顼彧要你们保护我，这时候你们到哪里去了！
“我不信。”叱野切了一声，侧过脸去，嘴边却浮出一抹笑。
相思想了想，问：“你怎么才信？”
“发誓。”
相思点头，立即要发誓，叱野却拦住她，道：“你跟着我说，不许改动一个字，否则，我就要了你的人，不要你的心！”
相思想着，反正这誓言也无人知道，过后自己抵赖说是他瞎编的，人人定不信他，于是点点头。
“我梨相思。”叱野竟真的一本正经开始发誓。
“我，梨相思。”相思跟着念。
“今日此刻起生生世世心里只有叱野一人。”
“今日此刻起，生生世世，心里只有叱野一人。”
“如若违背誓言移情别恋。”
“如若违背誓言移情别恋。”
“永生不得原谅！”
“永生不得原谅。”相思跟着念完，想着，这誓言简直是无理取闹，“不得原谅”？不得谁的原谅？这种糊涂的誓言，发了也白发，好在叱野是个粗人，什么也不懂。
“你再说一遍。”叱野道。
相思无奈，只得说：“我梨相思今日此刻起生生世世心里只有叱野一人。如若违背誓言移情别恋，永生不得原谅！”
她说完，看向叱野。叱野眼中透出笑意，好似很满足一般，笑睨着相思。
相思刚想赶他走，他却猛地凑过来亲了一下相思的脸颊，速度之快，饶是相思身手不差，依旧没躲开。
叱野得意的一笑，笑意却刚刚散开，他人就往后倒在了床榻上。
这下换做相思笑了，“跟我斗！我是□□世家的小姐，是毒王，给你一点□□尝一尝，让你规规矩矩地睡几天！”说着，相思笑的更高兴。
早就担心叱野会乱来，相思在自己的脂粉中加入了一些迷药。没想到，药效倒是很大，见效也快。
相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刚要推开门，人影一闪，相思就被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