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归人(1 / 1)
末秋之月,才过了后半夜,便听见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叶络儿对这个动静并不熟悉,梅如画却立刻清醒了,轻道:“不好,老爷回来了。”
叶络儿闻言也顿时清醒了,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
“轻声点,别闹醒了夫人。”门外有男人的声音。
叶络儿也来不及着衣,抱着衣服慌慌张张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梅如画关好门,定了定心神,点了火烛,将正门打开,和声道:“老爷回来了,一路辛苦了,可曾吃饭不曾?”
一面说着,一面吩咐丫头倒了茶水,又命人吩咐厨房做了饭菜。
“就怕扰着夫人清梦,结果还是惊扰了夫人。”二人互相礼让,颇有相敬如宾的意思。
梅如画亲自给傅家老爷脱去外袍,换上居家的常服。
傅老爷无意瞥了一眼道:“今日送来的杭绸怎的次了一等?虽说时局不好,也不至于艰难如此,夫人大可不必节约日常用度。”
梅如画先是不解其意,随即就看见叶络儿来不及穿走的绣鞋尚落在床边,心里不免怜惜,天已经凉了,深更半夜鞋子也不穿就这么跑出去,可别着凉,也怪自己慌了神,横竖她是女孩子,就跟老爷说是让她来作伴的又何妨?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依着老爷的话来:“听老爷的话,近来生意不佳?”
傅老爷一笑:“外头的事情夫人休要操心,有什么事,为夫一力承担。”
叶络儿慌慌张张地抱着衣服,趁着夜色奔出了梅如画的院子,胡乱地把衣服穿好,光着脚丫子沿着墙根一路小跑,她平日里怕黑,鞋子却嫌月光太明。
走道一处转角处,冷不丁地撞上了一个人,叶络儿惊地捂住了嘴才将那声惊呼压了下去。
来人也吓了一跳,看清了叶络儿方呵斥道:“你怎么回事,深更半夜也不打个灯笼,慌慌张张地跑什么,差点撞倒我了。”
叶络儿才看清来人是十一姨奶奶紫荆,并拿包裹的婆子,叶络儿连忙伏了一伏问了好,才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紫荆撇撇嘴跟那婆子道:“瞧瞧那小蹄子,深更半夜衣衫不整地浪到哪里去了,老爷才离家几天,就没了规矩。”
老爷回来了,梅如画和叶络儿都各怀心事。
梅如画考虑叶络儿已不是处子之身,要如何才能过得了傅家老爷这一关,更重要的是,梅如画更不想傅老爷去染指叶络儿。可是,叶络儿终归是傅家的姨奶奶,有什么理由不然老爷染指她呢,何况她是新过门的,老爷怎么都回图个新鲜的,真真儿愁人也。
叶络儿则无比忧郁,老爷回来了,以后是否还能与梅如画这般耳鬓厮磨?这糟老头现在就在梅如画的房里,怕也正躺在自己刚才躺着的位置吧,他们在做什么?越想越心烦。
次日,早膳罢,年轻些的姨奶奶们便围着傅家老爷殷勤去了,梅如画的院子又冷清了,倒落了个空挡给叶络儿,谁知,却早已有人捷足先登了,正是跟着老爷从省城回来的紫荆。
也是,她独占老爷三月有余,此刻在夫人面前献个殷勤也是常理,叶络儿问了安便端坐一旁。
紫荆向来妩媚,却深知夫人喜欢端庄,此刻也收起了媚态,一副难言的样子。
“有什么话不好说,为何吞吞吐吐?”梅如画又端着没有悲喜的表情问道。
紫荆瞟了叶络儿一眼,又看看梅如画。
“说吧,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不可说的?”梅如画喝了口茶淡淡道。
“论理,不该我来说,只是夫人实在该知道这个事。”紫荆满脸犹豫:“老爷此番进省城,与城中的提督大人做了一笔军粮的交易。谁知竟与提督府的嫡小姐相熟了,那何小姐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老爷三两句话就哄得她眼睛都离不开老爷了。”
梅如画闻言半晌不言语,叶络儿不便插嘴,心里却不以为然,老爷这德行本来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不然你哪里进得了府,府里都杵着十二个了,难不成还怕多了一个,这话也说给如画听,岂非自找没趣。
紫荆见梅如画没回应,继续说道:“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倒也罢了,许了几个银子娶了来也是寻常事,夫人是个能容人的,我们又能说什么,可那何小姐是何许人也,岂是能低头做小的,若真的生出什么事来,莫说夫人面上不好看,提督大人也未必肯罢休,夫人要多劝劝老爷才是。”
叶络儿吐了吐舌头,原来中间还有这层利害关系。
梅如画沉吟了片刻放下了茶杯正色道:“老爷行事向来分寸,又岂是你我能左右的,常思己过,勤修自身才是为妇之道,以后休要再议论老爷在外头的行事了。”
紫荆碰了个软钉子,脸上讪讪的,闲话了两句就做辞了。
叶络儿见她走了自是喜不自胜,梅如画却掩上了门窗,压低声音道:“络儿,今日起,你要称病不出,我会安排好大夫替你掩饰的,以后也免了你的早晚礼,不要出院子,更不要来我这儿了。”
叶络儿就皱了眉头,梅如画见状不连忙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去看你的,现在老爷回来了,可比不得往日那般无法无天了。你是新过门的姨娘,还没圆房,老爷必是惦记着你的,你若不称病,这几天老爷必然会要你去侍寝,我可不要你…….”
“你放心,我才不去伺候那糟老头子呢,他若敢强来,我一头碰死也不负了你。”
“你……”梅如画急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再胡说八道我可不依。老爷那边我来替你掩饰,若掩饰不了也断不许说什么一头碰死也不负我的话,你活着比负不负我重要,可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