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1 / 1)
哗然声一片,暗自庆幸者有之,心里骂娘的更是不在少数,然而一声哨声很快压过学生们的各种独白与讨论。
“女生该怎么罚呢?是该跟男生一视同仁,还是另有优待呢,你们怎么看?”总教官摩挲着哨子道。
“我们要求同等对待!”部分男同胞的心声。
“怜香惜玉啊……”
“女汉子就算了吧啊?”
“……”
“像我们这种爷们受点惩罚也没什么,女孩子还是另当别论吧!经过我们全体的一致同意,晚上将由女生宿舍201每个人为大家表演一个节目,给大家逗逗趣,好不好?”
总教官也不管大家的意见如何,敲板砖道,“就这样安排了,201宿舍的女生记得准备好节目,如果不能让大家满意的话,那个人就得做50个仰卧起坐,50个深蹲,50个高抬腿。”
“弄坏男生宿舍306门板的同学以及105宿舍的人留下,其他人按顺序离开去食堂吃饭。”
总教官带着二十几名男生来到大堂外空旷的一处场地,命令受罚学生去完成指定项目后,盯着陆洋问道,“为什么毁坏公物?”
“为什么偷走我的烟?”陆洋歪着头斜眼看他,表示我还未跟你算账。
“呵!你还有理了?站直了!”总教官踹了陆洋小腿一脚,虽然没有踹他的骨头,但刚劲有力侧踹还是让陆洋侧退了一步。
陆洋捂了一下小腿,脸红脖子粗,不满地大声嚷道,“一个破门板,我又不是赔不起,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赔就是,你凭什么踢我?我心里不爽发泄一下犯法了吗?你凭什么啊?说啊,你凭什么!”
总教官沉下眉眼,立正站直,双眼直视陆洋,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瞅着他,脸颊上的咬肌若隐若现,犹如隐忍不发的猛兽,眼神格外具有威慑力。
“我会赔偿的,又不是什么大事情”,陆洋的声音稍稍弱了下来,底气有点不足。
“站直!”,总教官嘴唇微动,挑了挑眉,气势稍敛。
陆洋胸中那股气稍散,不情不愿地站直了些。
“收腹挺胸,双眼平视前方,脚跟合拢脚尖外展六十度,双手中指贴于裤腿外侧缝上”,总教官从来不说类似的命令语,都是由其他教官提的。
陆洋依言做好。
“站在这里立定反思”,总教官说完就转身去看那群男生惩罚做得如何了,留陆洋独自一人在烈日暴晒下站着,只剩下个小小圆盘样的影子不离不弃地跟着他。陆洋胸中的那股气突地一下反增,濒临爆发的边缘。
“教官,我全都做完了!”一名肌肉发达的男生见总教官来了,加速做完最后几个俯卧撑,站起来后立马举手报告。他身上仅着一件黑色背心,迷彩服被他丢在一旁,汗水顺着脖颈一路往下淌,阳刚逼人。
“嗯,你可以走了”,总教官点头淡淡道,未表露出多大的惊叹。
“我也完成了,是不是可以走了?”另一名男生紧跟着道。
总教官侧眼斜觑了他一眼,半笑不笑,“你至少还有一半没做完,想要试试其他的,跑个10000米是不是比这些对你更加有吸引力?”
“没没没”,那男生一叠声地摇头,慌地赶忙接着做深蹲。
鉴于总教官在场的威压,剩下的所有男生不能同之前一样的懒散,除此之外还得努力将每个动作做标准。有的人因为之前不用心,“效率”飞快,如今也只得减慢速度,甚至不得不多做几个,腿肚子都在发颤,绷得紧紧的。
“好了,我看你们都做得差不多了,可以去吃饭了,食堂给你们备了热菜,不用担心吃剩菜剩饭,饿了肚子”,总教官发出特赦令。
言牧浑身大汗淋漓,嘴唇有点苍白,委坐在地两手掐着小腿肌肉,眉毛打成一个结,眼睛痛苦地眯起。
总教官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左手按压着言牧的膝盖,右手大力扳着他的脚掌板,过了一会儿见他脸上的表情不像之前那般痛苦,抬起他的腿,左手大力地揉捏着小腿上的肌肉。
“啊!”言牧情不自禁惊叫一声,感觉又痛又爽。
总教官抬起眼脸看了他一眼,言牧的脸不知何故突然红得能够滴出血来。
“好了,回去后多按摩按摩。平时太缺乏运动才会抽筋”,总教官拉着言牧站起身,言牧的身高差不多到他胸口的位置。
掌心中粗糙温暖的触感失去,言牧心里涌起点怅然若失的感觉,然而因为年龄尚小阅历不足,不能够明白这份感情是什么。心灵上的悸动突如其来,言牧感觉自己像是瞬间被小箭射中心窝一般。他不知道的是,以后的日子里,那个人的模样、那一幕的场景时不时地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或宣诸于口或深埋心迹,它都会是一份宝贵的记忆,比初恋更加青涩单纯,同初恋的美好相比却不遑多让。
黄昏时分太阳西斜,地面被白天灼热的日头烘烤得热气腾腾,白天夜晚温差大,然而此时还未到降温的时段。陆洋额头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有的汗水从眉骨处往下流到眼睛里,眼睛酸涩难耐,陆洋使劲眨眼,身姿仍旧站得笔挺,一动不动。
“肚子饿了吧?”总教官歪着头问得漫不经心。
陆洋盯着他的帽檐一声不吭,有点不耐烦地咬了咬牙。
总教官了然,“想明白了没有?”
“不就是不要破坏公物吗?明摆着的,怎么可能不懂”,陆洋不屑,“惩罚时间是多久,让我心里有个数就行。”
“跟我走吧”,总教官淡淡道,转头往食堂方向走去。
“诶?”陆洋诧异不解地跟上,不可思议,“这就完了?”
陆洋跟着总教官从食堂侧边开放型的楼梯往上走,夜幕渐渐降临,楼梯外侧一片树丛层层遮掩隔绝了路灯光线,耳边是脚踩在铁质楼梯时传来的乒乒乓乓声响,借着楼道口门内漏出来的昏黄光线勉强辨识清楚脚下踩着的台阶,转过两个弯后来到三楼,眼前一亮顿觉里面十分亮敞。
学生用餐拢共只占了楼下两层,桌椅密密麻麻挤满整个大堂,行人往来穿梭着实不易,从大堂最深处走到大门口就像在齐胸深的水中涉水行走,强调的不是水的轻便浮力,而是人体将水排挤开这一动作的相似性。
总教官对掌勺阿姨点了三菜一汤,分别是蒜泥黄瓜、土豆排骨、酱爆猪肝以及紫菜蛋汤。样式虽少,但毕竟是另开小灶,做出来的味道比大锅饭烧出来的口感强很多,陆洋深深觉得自己似乎好久没吃过正常饭菜了,然而这仅仅是社会实践的第二天而已。
“等等,我叫朋友一起来吃可以吧?”,陆洋伸手挡住总教官已然伸出的筷子,口头上是征求意见,实际行动却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虽然明令上不允许随身携带手机等电子产品,但管理起来难度有点高,很多人都随身带着手机,无聊时消遣必备佳品。
“你可真是好意思?”总教官失笑,“注意人数啊!太多了全都给我滚回去,我可不伺候。”
陆洋浑身大汗淋漓,手机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湿漉漉一片水雾。陆洋拿手机往裤子上蹭了蹭,随手划开拨弄一会儿很快接通,还没开始说话,对方就发问了,瞥了总教官一眼,他早就开始开吃了,赶忙手指头敲了敲桌面示意他慢点吃好歹留点好菜好饭别风卷残云一般一扫而光。
“哎,没关系,罚站一会儿而已……当然饿了……你给我留了饭菜啊?这你也能留得下来,早凉了吧?不不,你先听我说……你在哪儿呢?我正在食堂三楼,你就在楼下?那快点上来吧!”
陆洋收了手机,拿眼睛逡巡了一遭桌上的菜色,想了想问道,“我能不能让厨师煮一碗面?这些菜不大合适。”
总教官心想你还蹬鼻子上脸是吧?抬头看一人出现在楼梯口,手里端着一个盛着饭菜的盘子,眼睛左右顾盼,脚下步履犹豫,缓缓向这里走来,总教官哂笑,递出一张绿色的卡片,随意挥了挥筷子,“去吧,拿我的卡刷。”
陆洋拿着卡点了一份海鲜面后,转过身倚着柜台看到何亦来了,高兴地向他招了招手。
“坐吧”,总教官随意指了右边一处空位,这是张普通大小的方桌,只能坐下四个人。
何亦有点闹不明白总教官什么时候同陆洋关系这么好了,有点拘谨老实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眼前多备了一份的碗筷,不确定道,“这是给我的?”
“嗯”,总教官砸吧着嘴点点头,等嘴里空闲了,问道,“他待你很好?”
“啊?还好吧,我和他是朋友,他对朋友都挺好的。”
“是吗?那他为什么单单叫上你,而不叫其他人?”总教官也是心里有八卦种子的人。
“碰巧吧?”何亦想到了中午的包子,尴尬地捏紧了筷子,想起一事,担心道,“那个门的问题,怎么解决?”
“都说没关系了!”陆洋恰巧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何亦面前,口里嚷嚷着,压根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难解决的事,要么赔钱,要么惩罚,终归逃不开这两种,没必要多做烦恼。
“哦唔?!”陆洋惊喜地将何亦放在边上一角的盘子拉过来,嘿嘿笑道,“居然有莴笋?这两天觉得唯一好吃的就是这莴笋了,你能够从众人纷争中抢到这么多真是厉害!可惜,完全凉掉了,但还是挺好吃的。”
“头一次见一个大男生吃个莴笋能高兴成你这个样子”,总教官嗤笑。
陆洋呲牙,未将他的调侃放在心上,放开双手大快朵颐。青少年正是生长发育的最佳时期,代谢旺盛,早就觉得腹中饥饿难耐,如今有得吃,陆洋心胸变得特别宽广。
总教官拿牙签剔牙,对陆洋道,“门被你踹坏了,你需要在两天之内造一个门板出来,作坊就在食堂附近一个小平房内,里面会有师傅教你如何锯木头拼接上色。记住,不要打电话让人送现成的门板过来,拒不接受,听懂了没?”
“这是在整我的吧!”陆洋狂呼。
何亦一口一口跐溜着面条,听到这个要求也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总教官,“没必要吧?”
“呵呵,惩罚嘛!不这样,怎么长记性。记住了,是两天之内完成。两天之后,你们宿舍门板还是老样子的话,陆洋你就乖乖地扛着那个破门板绕操场跑十圈,等着让人围观吧!”
总教官剔完牙,将牙签往碗里随意一丢,闲闲地站起来,叉着腰懒懒道,“把我的碗筷一起洗了,我就不客气先走一步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争吵
总教官口中所谓的作坊不过是一间狭窄杂乱的储物间,天花板上吊着一盏发着明黄光亮的老式灯泡,墙角堆着大小粗壮不一未经打造的木头,没有任何先进的自动化设备,只有古朴的锯子铁锤之类的冷兵器。
齐天沐固定好手底下的木头协助赵龙将木头锯成薄片,口中忍不住抱怨道,“你好端端地把门给踹了个窟窿是干什么,真是活该。”
“哪里知道这门这么不经踹,早知道就对它好一点,温柔一点也好……哎?这锯子是不是生锈了啊,怎么这么难锯?”一阵“坑次坑次”的锯木头的声音,陆洋听得耳朵生茧,难得他还能够听到一阵舒缓的轻音乐手机铃声,抬眼瞅了眼何亦,“你的手机?”
何亦用右手按压住木头不让它随意移动,因为一直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左手略显艰难地从口袋里掏摸出手机,是一串不认识的陌生号码,接通后手机那头声音嘈杂,其中一道特别尖利的女声分外明显,“你居然敢骂我?啊……你还打我,我跟你拼了……”
“喂?”何亦隐隐有点不安。
“喂,何亦,苏笛跟隔壁班上一名女生吵起来,现在还打起来了,你快点过来一趟!那个人特别无理取闹,而且凶神恶煞,我们拉不动她。苏笛都被她给气疯了,快点,我们不想让老师给发现了。”
何亦这才分辨出这是苏笛好友林柯的声音,赶忙道,“好的,我马上到!”
“我有事先走一步,待会再来”,何亦挂断后脚步匆匆地往外走了,剩下三人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解,根本没来得及询问一声人就走了。
然而没多久,陆洋的手机也响了,是方雯的电话,“陆洋,你女朋友失心疯了,有空的话过来劝一下她”。
“失心疯?”陆洋诧异,对方却已经挂了电话。方雯向来是只说一遍的性格,将想要表达的意思告知对方后就不喜欢啰嗦,也没有想过是否表达清楚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尾,不了解她的人往往很难跟她进行一场好好的沟通。
“我有事也先走一步了……”
“你这个正主都走了,我们两个人是留在这里给你当苦力使的吗?走走走,什么事,我也去凑个热闹”,陆洋还没开始着急就被齐天沐推着肩膀往外走去。
屋外月朗星稀,山间静谧,作坊距离宿舍区有一段距离,沿路只有零星几盏路灯挥洒光辉,光线**不清,原本走过几遭的路途竟给人一种新鲜的陌生感觉,陆洋三人脚步闲散一路胡侃聊天,看见草丛中飞出来的发着黄绿色光芒的萤火虫都十分惊喜,城市长大的孩子没有机会近距离地接触大自然,小小的萤火虫让男孩子的心也变得柔软细腻起来,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将萤火虫围拢起来,怕把它憋闷了又万分不舍地松开,反反复复。
终于来到女生宿舍楼下,伸着脖子抬头往上一看,四楼走廊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人的声音嗡嗡的闹得人觉得烦乱心慌,楼上有不少人趴在砖砌的护栏上朝楼下张望,楼底下大门口旁边除了贴了一张“男生禁止入内”的告示外并没有见到所谓的宿管阿姨之类的存在。
陆洋拨通谢欣冉的电话,却迟迟没有人接通,同赵龙齐天沐看了一眼后决定亲自上楼走一趟看看。
“啊!”
“啊,有人要掉下去了……”
“……”
惊慌恐惧的声音杂乱一片,即使是好奇围观的人群也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陆洋抬头往上看时眼眶禁不住就红了,何亦竟是双脚悬空徒手抓着四楼楼层地板向外突出的部分,四楼走廊上不少人聚集在那一处上身探出试图伸手拉住何亦然而距离碰触到他的手指头还有两三厘米的距离,其中赫然就有蓬头垢面的苏笛。
陆洋奔到楼下正对着何亦的那一块区域,向前伸出双手妄想直接接住可能掉下的何亦。一个人从四楼掉下,虽然只有十一二米的高度,然而毕竟是一名男生的体重,下降产生的重力势能不可小觑。就有不少的新闻报道称某位好心人因为用双手接住高空坠下的小孩而双臂骨折,小孩能有几斤几两的重量,尚是如此,何况是名十六岁年纪的少年。
何亦因为害怕双脚不受控制地在空中扑腾了一会儿,勉强压住心头强烈的恐惧,紧了紧双手底下的石头边缘,手臂肩膀酸胀有点麻木,尝试松开一只手去握住上方的人,还没握住他人的手,整个身体开始剧烈摇晃,慌地一下收回手,经过这一次尝试双臂更加支持不住全身的重量。
“何亦,我会在底下接着你,不要害怕!”
何亦听出了陆洋的声音,侧着头扫视楼底下虽然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他的人影,恐惧即使还在,但莫名地觉得心安了些。不一会儿,感觉有两个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何亦最终有惊无险地获得解救。
赵龙拍着何亦的背,“幸好来得及时,否则摔下去就惨了。”
齐天沐略皱着眉头看着明显被吓傻的谢欣冉,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猜测这事肯定跟她有关。即使知道她是陆洋的女朋友,可能是脾性不合的缘故,齐天沐说实话并不怎么喜欢她。
“何亦,你没事吧?”苏笛红了眼眶,吸着鼻子,凑过来问道。
“嗯,没事……”何亦话未说完,就被从拥堵人群中挤过来的陆洋给一把抱住,苏笛也被陆洋给挤到一边去。
陆洋抱了一瞬就放开,情不自禁地用手大力摩挲着何亦的眉骨、颧骨以及脸颊,最后又紧紧地抱住他,脸上才露出放心的神色。紧贴着陆洋,何亦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他剧烈砰砰的心跳,被他的激动传染也伸手回抱住他,但周围太多人的围观让何亦觉得尴尬,推了推陆洋才从他的怀抱里挣开,脸色因为之前的惊吓显得比平日里更加苍白,嘴唇有点些微地泛紫。
“陆洋”,谢欣冉双手颤颤悠悠地拽住陆洋的胳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整个人紧张心虚且不安,“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太生气了,用力推了他一下,不知怎么回事他就从护栏上翻了过去。我被吓坏了,幸好没有事,否则我都要哭了。”
苏笛已经没有心情再跟那女的吵架了,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沉声道,“你给我好自为之,不要让我听到你又在传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和何亦的事情轮不到你多嘴。你的话真让人觉得恶心!”
“你……敢做不敢认,还怕人说了?!”谢欣冉放开陆洋的胳膊,指着苏笛的鼻子又准备开骂,却被陆洋气愤不耐地用手狠狠地拍了下脑勺,只得噤声,但还是斜瞅着苏笛,眼中有着不爽鄙夷。
“管好你的女朋友”,苏笛抬眼看了眼陆洋,抓住何亦的手腕打算把他从人群中拉走。陆洋眼疾手快抓住何亦的另一只手,声音沉闷,“你带他去哪?”
苏笛只是不想让何亦再插手到她跟那女的争吵当中,想要将他拉离这些是非,闻言想了想,她又能够把他带离前往何处呢?索性还是撒了手,抱臂道,“好吧,我不怕闲言碎语,你说得再多我也管不了,认识我的人自然知道是非真假,不认识我的人又与我何干?只是我不明白,你这么多舌有意思吗?你究竟看我哪里不顺眼,你说?”
谢欣冉咬咬唇,嫉妒苏笛成绩优秀人缘好,各种比赛总是抢了她的风头,这一类的理由她说不出口,说了就等于承认她是个心胸狭窄、卑劣低下的人,她有她的尊严。只是这份尊严相较他人而言过于自私,不够光明了。
苏笛嘴角扯出一丝讥笑,“算了,不说也罢。何亦,你们走吧,已经很晚了,大家该睡了”,转头看到林柯,禁不住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心疼愧疚道,“你的脸被她的指甲滑到了?疼不疼?”
林柯惊地一下捂住脸颊,紧张道,“真的划到了?该不会毁容了吧?”
“不会啦!”苏笛笑道,被她的反应给逗到,然而林柯已经奔回寝室照镜子去了。苏笛摇了摇头,送何亦他们四个人到楼下,挥手再见后才回了屋。女生宿舍经过这一吵闹有一种战争结束后的硝烟气味,虽然人心乱腾腾的,但表面上气氛已经开始沉静下来。学生间发生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算是属于校园暴力的一种,即使他们仅仅是初中生,但也正是不成熟青涩的年纪,情有可原之余也不应该放任不管。
第16章 重要的人
四人无心理会刚动工不久的木门,回到寝室后陆洋立马拉着何亦的手腕来到灯光底下,仔细打量他的伤势。
因为当时情势紧张危急,何亦惊慌之下虽然双手紧紧攀住四楼楼层向外突出的部分,左手手肘重重磕了一下,当时没什么感觉,如今却觉得有点疼痛,幸好没有脱臼,又因为穿着长袖迷彩服外套,也不至于严重刮伤。
陆洋一言不发带着何亦来到洗手间,抓着他的双手在水流底下冲洗,手掌皮肤厚实但还是被粗粝的砖石划伤,何亦忍不住“嘶”了一声。陆洋将水流调小,动作轻柔地洗去何亦手上沾上的沙粒,拿过毛巾帮他擦干净双手,顺手拧了一把湿毛巾往何亦脸上糊。
“停!我自己来”,何亦赶紧夺过毛巾洗了把脸。
陆洋垂着眼一眼不眨地注视着何亦的脖子,何亦被陆洋的视线盯得有点窘迫,抬起手想要挠挠脖子却被陆洋一把抓住手腕。陆洋接过何亦松松握着的毛巾,用毛巾轻轻贴上他的脖子,何亦吃痛,脖子不禁往后仰了仰。
“我要跟她分手”,陆洋额头贴着何亦的额头,低声说道。
“什么?!”何亦抬头惊呼,眼中情绪复杂,想到谢欣冉蛮不讲理的模样,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哦”。
用清水简单清洗了一遍,陆洋从何亦箱子里翻出药水亲自给何亦上药,何亦略显窘迫地坐在床沿上,微侧着头露出一侧脖子,上面有一道长长的抓痕,已经擦去少量的血迹,抓痕处稍稍浮肿。
“洋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生”,赵龙早已经脱了衣服爬到上铺去,撑着栏杆往下俯视。
“陆洋”,齐天沐道,“我一直努力把你女朋友当自己人看来着,但最后发现还是做不到。啧啧,说实话,我看她不爽很久了。”
陆洋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知道了。”
“何亦,你怎么了?”冯启睿被说话声吵醒,从床上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着微微眯起的小眼睛向何亦走来。
“没什么”,何亦不自在地拉拉衣领,不希望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太多的人知道,闹得沸沸扬扬,他同苏笛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被谢欣冉这一闹反倒有种无中生有的感觉。
陆洋大力抖着被子铺展整齐,在冯启睿快要接近何亦时,向旁边迈出一步挡在两人中间,低头看着何亦,“不晚了,咱们睡吧!”转头对小胖子随意甩甩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何亦从陆洋的影子里站起身,侧过头一看冯启睿已经走回床边躺着去了,窸窸窣窣地脱下衣服连澡也没洗就到床上躺着,因为疲惫以及惊吓没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不知不觉间,感觉被人抱住,那人浑身冰凉,似乎是刚刚冲了冷水澡的缘故,被人拥在怀里鼻尖轻轻抵着那人的胸膛,闻着淡淡清香的沐浴露的香味,何亦迷糊地想,这时候洗冷水澡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这件事的后续据说是几个当事人被老师抓过去训教了一通,每人写上八百个字的检讨上交。因为何亦差点跌下楼层这一安全问题,教官、带队老师每日耳提面命,谆谆提醒生命可贵。
七天训练很快到达尾声,最后一日天上下起绵绵细雨,原定的野外消防演习被取消,变成随意闲散临时组织起来的文艺表演,兴致勃发的任意一人都可以登台为大家表演拿手曲目或相声小品。总教官被众人不住捣腾,最终也上去唱了一首歌,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唱着的是一首略显悲伤怀念的英文歌曲,大意是你为什么不能为我而留。
总教官尾音一收,抖抖粗黑的直眉,画风一转,“让我们看看某些人这几天废寝忘食做出的最终成果,嗯?做得确实是相当粗糙,而且一看就不结实,这颜色上的漆明摆着就不均匀。”
何亦抬着门板的一角,尴尬地杵在台上,四人各抬着门板一角的模样让他联想到升旗典礼上士兵衣衫笔挺步伐一致踩踏有力的样子,反过来瞅瞅自身,横生出很强的滑稽感。
总教官见陆洋脸色十分不爽,哈哈笑了两声,“勉勉强强还是过关啦!门不需要你们装上,把它抬到角落里放着就行。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7天就过去了,下午同学们就该乘坐校车返校了,我这人没读过什么书,也没多少思想,在这里应个景就随便说上几句。有梦就去追,喜欢的人嘛……呵呵,先存着,等你们长大了再去追也成,只要别丢了就行。好了,想深情告白的人可以上台来高歌一曲。”
言牧紧张得心跳加速,控制着呼吸接过总教官手中的麦克,犹豫了一秒终是在他即将错身离开的时候对着他展开双臂,嘴角抿着含着期待。总教官呵呵地给了言牧一个熊抱,言牧在他眼里就跟个小孩儿一样。
言牧还当真唱了首当红情歌,底下声音像是沸腾了一样,许是年少轻狂,很多人跟着哼唱着,总教官往场外走的一路上不断地被要求拥抱,男生女生都有,不少性格内向的女生似乎也抛弃了羞涩。站在一旁的各位教官也跟学生们相拥片刻,异性之间的拥抱不过如此。这是一场告别,而且此生可能不会再会,这种离情别绪让不少人潸然泪下,并非当真同此人此景此处产生了多浓的情,不过是不舍使然。
重新开始上学的日子,何亦觉得有点不习惯,过了一周后才真正适应学校生活的节奏。初二课业虽然不算紧张,但会考的压力或多或少存在,班主任每周腾出一两节的自习时间让学生复习地理生物的知识点,或者考试、讲题,翻来覆去的题型不过那许多,每每做到一模一样的题目时同学们嘴角暗含不屑却又心满意足得心应手唰唰地填了正确答案上去。
课间,何亦扳着冯启睿的脑袋左右转动,好奇问道,“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呢?”
“咦,真的吗?”冯启睿眼睛一亮。
“但还是很胖。”
冯启睿甩了个白眼,重新萎靡不振地在课桌上摆起猪头,嘟囔道,“为什么我会这么胖,而且一点也不帅?”
“你不是一直说胖是高贵的象征吗?还举了杨贵妃的例子来着。”
“嗯唔……”冯启睿闭着眼睛,以圆润的下巴为支点左右摇晃,口里发出一阵不情不愿的哼唧声,“年少不更事,不提也罢。”
“你该不会在减肥吧?”何亦猜测道,感觉非常不可思议,按照他日常饭量的凶猛程度,真能狠得下心缩衣减食吗?
冯启睿不好意思地拿肥嘟嘟的双手遮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哼哼,“我都快饿死了!”
“每天早上两碗粥两个包子,中午三碗饭,晚上只吃两碗。这种日子真心不好过,今天我只吃了一块红烧肉,唔……好想吃肉!”
何亦囧囧地说,“你减肥的人比我这不减肥的吃得还多!”
冯启睿撇过头去,双手仍旧盖着头脸,低气压弥漫开来。
“呃,或许你可以考虑每天坚持跑步,打打篮球什么的。通过节食减肥瘦下来的话,肉会变得软软的”,虽然现在也很软,何亦心想,“皮肤好像也会变得皱巴巴的。运动锻炼后瘦下来的效果会不一样,还可以顺便锻炼出肌肉来。”
周六这天,何亦仍旧同平日里一般早早起床,吃完早饭刷刷碗,顺带收拾了些家务,就带着初一的课程资料前往何晨飞家中给“弟弟”辅导功课。何晨飞即将小升初,何亦为了让他能够顺利通过一中初中部的入学考试分数线,每周都会挑几个小时辅导他,平时就扔几本初中书籍给他让他自行学习。
公交车上乘客拥挤,何亦抓好扶手稳住重心,眼角一瞥,哗啦啦像是一盆辣椒油冲入脑仁当中,何亦不管不顾地朝那个人挤过去,周遭各种埋怨臭骂之声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揪住那人讨回个公道来。
那个人浑然不觉有人正向自个处挤来,公交车在路边停靠后,口中高呼“请让让!”身形矫健像条游鱼一般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顺利下车。何亦卡着门在即将关上的间隙跳下车,差点被疾驰而来的一辆小摩托撞到,幸好被那个人顺手一拉没发生什么事故。
何亦擦擦额头甩去脸上汗水,喘息数秒后,突然反应过来,抬头慌然找寻,看见那个人优哉游哉地在街上左看看右看看,怒而追去早将自个身体情况置之不顾,抓着那人的胳膊也不管那个人的反抗扭着他往派出所疾步走去。
一位穿着制服步入中年头发谢顶的大叔打量眼前的两个少年,按部就班地询问道,“什么事?”
“他根本就是个神经病!”那个男孩抚着右手手腕上被何亦掐出的一片青紫印记,委屈地囔囔道。
何亦一手握成拳搁在左胸前,另一手仍旧紧紧地抓着那个人的右手上臂防止他趁机逃脱,声线有点发抖控诉道,“小偷,他是个小偷!”
那个人莫名其妙兼难以置信地瞅了何亦一眼,紧接着却是双眼泛红,咬着下唇,因为羞辱而脖颈赤红,低下头想要藏住委屈然而眼泪哗哗地直往下淌。
大叔心里软了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抽过纸巾递给流泪的少年,那个人咬着牙转过头去,恨恨地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水迹,赤红着双眼直直地瞅着何亦质问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小偷?我偷了谁的东西了!”
“那个老奶奶的钱包……”何亦突然顿住,满脸愕然,抓着那人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些。
那个人挣开何亦的手,像有洁癖一样不住地拿左手蹭右手手臂,直把那一片给搓红了才罢休,骂人词汇匮乏道,“神经病!哪里来的老奶奶让我偷钱包了?”
何亦懊恼地抓抓后脑勺,重新打量眼前这名少年,这才发现他还没自个来得高,可能还在上小学,看起来特别稚嫩。何亦满脑子都是上一世那人的模样,一眼瞅去凭直觉断定他们是同一个人,根本来不及思考此时这个人小了四岁的问题,究竟开始走上小偷这条不归路没有。或者说,他们可能只是长得相像罢了。
一阵手机铃声,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毫不犹豫挂断。下一秒,又有电话拨进来,仍旧被挂断。重复了五六次,那个人不耐烦地想要关机,然而手指头在“关机”上隔空凝滞了几秒还是放弃,将手机调了静音。
“你妈妈打来的,怎么不接?她可能会担心的”,大叔眼尖看见,忍不住想要开导这名显然处于叛逆期不懂事的小孩。
“她才不会关心”,那个人很不屑地撇嘴,嘴角却不经意地悄悄上挑,旋即又沉下来虎着张脸。
“好了,自然是场误会,你们就走吧。只是你这个年轻人,不要随随便便的冤枉别人,这样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何亦面红耳赤地低下头走了,然而仍旧将信将疑地跟在那个人身后走着,那个人暴躁地狂挥手赶人也赶不走何亦,最后索性加快脚步想要尽快甩开这个怪人。
不知不觉间何亦跟着那个人来到一处街道,周围小区建筑老旧,沿街商铺杂乱肮脏,装修摆设毫不讲究。这一片居住的很多都是收入偏低的人群,在繁华都市中挣扎着求生存的不乏少数,也有很多人从小在这里生活长大老年后就在这里颐养天年。
“凡凡!打电话给你怎么都不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不知从哪个拐角处出现,搂着那名少年脖颈的那只胳膊使劲地揪着他的耳朵,少年气恼地抓下她的手臂甩开,打了个喷嚏像是受不了那女的身上浓厚的劣质香水味,扯了下自己的耳垂,嫌弃地道,“你脸上擦的粉比教室黑板上的粉笔灰还多,恶心死人了!”
那妇女闻言先是沉了下脸,继而扬起嘴角讥笑道,“没你老娘这层粉,你能上得了学吗?吃得着粉笔灰吗?”
少年咬咬唇愤愤然地快步跑走了,被何亦在后面跟踪时都没这么气恼过,很快就蹿得不知去处了。
那妇女抬起右手拨弄了一下染成红色的头发,挑着眼看了眼何亦,抛了个媚眼,继而眨眨左眼,见何亦不为所动,无趣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踩着高跟鞋蹬蹬地走了。
何亦有点茫然,不知该去哪儿。愣愣地循着街道往前走,突然街边小巷子内伸出一条皮肤松弛显然是老者的胳膊拦住眼前那妇女的去路,何亦听到她娇笑一声只觉得浑身鸡皮竖起,随后就眼瞧着她往小巷里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