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1 / 1)
这个早晨,乾隆在朝堂上被烦透了。大小金川就似一块医不好的烂疮,好容易消停几年,刚可以把它抛诸脑后,它就立刻又疼又痒的折腾起来。好在今日早朝的结果还不算太差,总算商议出个暂行对策。
回到养心殿,看到书案上摊着几张纸,拿起来一看,满纸的大字就跟狗爪子爬出来的一样。不禁摇头一笑。
小福子上来道:“万岁爷步步都算着了。还珠格格苦着脸写完一百个大字才走了。”
乾隆想象了一下小燕子当时的表情,刚要笑,一块阴云就堆上心来。
他不自觉地板上脸来,对小福子道:“早上就让你去傅府传福康安进宫,怎么这会子也不见人?”
小福子忙道:“奴才早就派人去了,他们府上的人说,今儿天刚亮福康安就出去了,不让人跟着,也没说去哪儿。”
乾隆听他这样讲,心内一动。昨天傍晚福康安进宫,说事情的眉目已经清楚,一、二日内必有准信。今早必是做那件事去了。
小福子小心打量着乾隆的脸色,却看不出阴晴,只得硬着头皮道:“万岁爷吩咐的浓茶已经煮好了,奴才现在去端来?”
乾隆点头允了。他这几日失眠的厉害,白天精神不济,早吩咐养心殿的茶房不许断火,时刻烹茶备用。
令妃本要去养心殿的,但半路上听说今日朝堂之上不太顺利,就改了主意,转而问福尔康在哪里当值,遣人去请他过来。
昨晚她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福伦福晋的信儿,多少有些牵肠挂肚。
不一会儿功夫,尔康就来了。他先是打了个千,令妃笑着让他免礼。
二人也不去延禧宫,就在荷花池畔边走边聊天。
令妃见四周无人,便问道:“昨日之事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尔康低声道:“娘娘恕罪。奴才实不知要如何跟娘娘交代。”
令妃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走路,并说道:“没查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只别让人觉察到。”
尔康看样子想跪下,可又怕惹人注意,只得继续跟在令妃后面,垂头道:“奴才派去盯梢的两个人,至今仍未回来,奴才又派人去打听他们,还是毫无消息。”
令妃脚下的花盘底“吭”地一声枪在地面上,她停下脚步,转身怒道:“这是什么话!”
尔康再也站不住了,他双膝跪地磕头道:“娘娘恕罪!打听的人回来说,那两个人自宫门处就跟着还珠格格与福长安,一路跟到钦天监,这段时间的踪迹都能在附近找到见证人。可从钦天监出来就再也打听不到了。”
令妃觉得脊背一阵发冷。
她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内却开始飞速的盘算。
北京城内,谁有这个本事,可以让人一日之内消失?
她的脑内掠过可能的人。
是乾隆吗,不,乾隆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动用公器的人,只要乾隆出手,一定绕不开内务府。朝中大臣也难免会听到风声,而这正是最犯乾隆忌讳的。
莫非是皇后?不对,皇后跟小燕子还没到那个份儿上,她在潜邸就跟随乾隆,行事谨慎的很,绝不会轻易冒险的。
或者是和亲王?那个来路不明的格格背后到底是谁?北京城内还有谁跟那个格格利益相关?
“那个人”扣住盯梢的人,定是想要逼问出口供,查出背后是谁。
查出来又要用在什么上面?单这一项构不成大罪,难道是要新账旧账一齐算?
她在宫中十几年,交过手的人数众多,都有谁的手中攥着自己的短处?
想到这里,令妃反而冷静下来,开始反省自己一时的仓促决定。那个小燕子跟自己的关系并不深,自己又有圣宠,原本只要置身事外,就几乎可以完全不被牵连的。会插手也是因为自己想着,要多知道点东西才能更好的替自己寻找机会。
哪知这次竟失算了。
尔康久久不敢开口,静默了半日才试探着道:“这次派出去的都是生面孔。若日后有个万一,我们咬定是诬陷,谅那起子小人也无办法。”
令妃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荷花池中色泽渐深的莲蓬,对尔康道:“起来吧,别跪着了。这次记住教训,下次小心点。”
尔康又再磕了个头,又感激又羞愧道:“奴才误了娘娘的事,拖累了娘娘!”
令妃冷笑了一声,道:“原是我莽撞了。别说是个半路的格格,即便是真金足银的公主,也左右不了什么局面,又有什么值得去盯梢的。”这话一说完,令妃就已经恢复了常态。
她笑着对尔康道:“你是有大出息的人,别因为这点儿小事就乱了步伐,从这里出去后就把它忘干净吧。那两个人也不要再找了。今后要更用心在皇上跟前当差,报答圣上对我们一门的眷顾。”
对令妃心中的波澜起伏,乾隆毫不知情。他此刻正坐在养心殿的书案前揉着太阳穴,心想道,“那件事”搁在粘杆处的人手里,从京城到济南捅了个通透,个把月了都没整出个明白答案,怎么福康安接手才不到两天,就敢放出这样的话来。
乾隆想到这里又笑了,福康安最可恨也最可气的是,自他回京的第一天接了这个活儿,就从头到尾嘴巴紧闭只顾做去,不请旨意,也不汇报,究竟也不知是怎么做的。昨天傍晚一见面,竟然就说马上成了。
乾隆对自己说不能再纵着他了,这还没出兵放马呢,就先有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架势,真是不得了。他再一想福康安穿上甲胄的样子,立刻双眼放光。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全部摊开来,他要拿她怎么办呢?
小福子端着茶盏进来,看到的正是乾隆从一副吾家有子的得意表情迅速变脸的那一瞬间。小福子心内暗暗叫苦,最近这位主子爷失眠的厉害,脾气坏得很,今日养心殿中的太监们恐怕又不得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