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1 / 1)
那天之后苏亚都没有见过白醒尘,她去医院看小布都是找他不在的时间去。吃饭现在全是在外面解决,已经不在家里开火了。她心里想着,谁还没有个小性子的时候。
过了几天她也气消了之后,总觉得是时候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了。那天她在家做了饭,去画室敲门叫白醒尘吃饭。看他久久不应门她有些担心,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看见的是白醒尘坐在画室的沙发上,眼神阴郁的看向自己。
“谁让你进来的?”
苏亚一愣说:“我看你不应门担心你怎么,要吃饭吗,我都做好了。”
白醒尘只是被头埋在手臂里,低沉沉的说:“出去!”
苏亚心里委屈,关了门之后转身从白醒尘的家门出门。从物业那里那了钥匙,穿过大厅坐电梯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犯不着没皮没脸的穿过画室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她下班回家时白醒尘过来敲了她的房门,她还没开口,白醒尘就说:“昨天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
人家都主动道歉了,苏亚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说:“你怎么了,没事吧?”
“创作出现了点问题。”
苏亚点点头,本着想替他分担的心里她开口说:“我能看看你的画吗,多一个人看说不定就能多些点子。”
白醒尘狐疑的看着她,那种不信任的眼神让苏亚如芒刺在背。接着就听他转身时说:“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说那话时,却让苏亚觉得自己异常的卑贱,何必如此。可转念一想他现在心情低落,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站在这画了一半的画前,苏亚仔细看了半天,才看看开口。
“这个塑形是不是不太对,还有这个颜色。这块的颜色用的不太协调才让型看着不准也不扎实。还有,你要不要试试长构图?”
说了这些却没听见有人回答她,一回头看见白醒尘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眼神里是高傲混合着□□裸的鄙视。
“从前画室大型最差的人现在都可以说我大型不准了,听有意思的。你一直画画没有光影,无论素描还是油画还是后来的插画。我现在都怀疑你还能不能记住明暗交界线怎么走。”
这种嘲讽已经不能用对他的喜欢而缓冲那种伤害了。
“您是大画家,自然用不着我一个门外汉的意见,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看了,您全当看个笑话调剂心情吧。”
说完转身回了房间,落了锁。
白醒尘看了她这举动嗤笑一声,继续坐在那里研究自己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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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听着外面的寂静无声,苏亚心里慢慢想着方才的一切。
认识了他这么多年,印象中他从来都是好脾气的人,即使他专业强大却也不曾拿这方面挤兑过人。或许是少年时的印象在脑海中停驻太久,久到忘了每个人都会成长。如今的他是知名的画家,而不是从前那端坐画室的青涩少年。
直到如今,苏亚依旧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白醒尘的样子。
在那间四方画室,他静静坐在那里一笔笔的画着素描,眼里只有模特和自己手中的笔眼里的画,再也装不下其他。那时他头发微长,软软的服帖在颈间,衬着白衣越发的白,头发也越发的黑。看着透过窗棂的阳光洒了他一身,那时候苏亚觉得,整个的画室好像在也没有了其他人。
那时候她并不敢跟他说话,那时候苏亚只从旁人口中知道,这人是老师最喜爱的孩子之一。女孩,总对比自己强大的人抱有憧憬,在他们面前也总会更加拘谨。后来怎么开始慢慢说起话来的,苏亚也忘记了。只是记忆中的他,是个声音极为悦耳的少年,有黝黑明亮的眼,有着亲和的微笑。
那时候的他画画已比一般学生强出很多,老师有事时多会安排他给学生改画,每次拿给学生的示范作品也多是他和其他几个拔尖学生的。老师喜欢他画技扎实,少年持重,是个可以靠得住的人。那个时候学生也多乐意让他改画。
记得大学那会苏亚去一个绘画的培训机构找过代课的他,那时他正做在小马扎上帮一个女学生改画,那女孩就矜持的弓着腰,看着他一笔笔的改,可女孩脸颊上的绯红却是藏都藏不住的。苏亚也是从那会子过来的,自然明白这女孩子的想法。禁不住在一旁微微一笑,那时白醒尘抬头刚好看到自己,不自觉的也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因为那笑容太过真挚,到了如今她还能清晰的记得他嘴角的弧度。
那段时光,一切的一切都美好的每当回忆便想要忍不住流泪。
如今,从前的谦和有礼是不是也被这利欲熏心的世界抹去了踪影,或许一开始从未靠近就不会伤心。
突然之间苏亚明白了那日白醒尘在宴会上看自己的那种眼神。那是对曾经年少相知时的自己已经无法握住的眷顾,同是也是对长大成人之后的自己无法掩饰的鄙夷。
他们彼此都活在过去里,然后又不断用成长出的硬壳一遍遍的敲击着脆弱的记忆。如今生涩被世故打败,徒留的只有挽不住的伤心罢了。
那一刻,苏亚觉得伤感,或许今天她不得不面对的是与脑海里那温润少年说最后一次再见。
然后在以后生命长河之中,那有温润微笑和轻柔嗓音的男孩将从自己心里消失,然后再也不见,而那些曾经从他青葱光华中散发的美好也将会坠落到记忆深处,永蒙尘埃,再也不见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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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班时,苏亚在家并没有见到白醒尘,倒是碰见了过来取东西的max。
怎么说,苏亚一直对这人印象不深,只觉得是白醒尘的工作人员,平日没有交集。又因为他打扮的极为中性很多事情做的有些过于媚气,有时出口尖酸刻薄,所以多不与他接触。
他进屋的时候在厨房看见了苏亚点头之后就去了画室在查找东西,苏亚这人觉察到了他有些低落,因为不熟没有办法多谈,只是煮了一杯热可可端给他。
放下东西就准备的离开的时候,MAX却开口了。
“苏亚小姐,能跟你谈下吗?”
苏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坐在了画架前的凳子上,然后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PO最近心情不太好,可能在家会发脾气,你一定不要跟他生气,他过一阵子就好了。”
“你意思是他曾经也是这样的?”
他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支吾着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他开始劝解自己时,苏亚就知道这可能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出口伤人我也是要忍住的,你是这个意思。”
听了这话,max先是吃惊,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PO虽然会一直低气压,但还不至于口出恶言,苏亚小姐是多虑了。他也就是会不怎么说话,你多关心他一下,他画画的时候不要打搅他就没事了。”
“那叫正在画画的大画家吃饭会不会被骂呀。”苏亚似笑非笑的说着,max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并没有多想。
“不会的,再怎么生气,PO的是非观还在,不会分不清好坏的。”
苏亚却觉得这气一阵阵的往上窜,和着对待别人像春风般温暖,对待她就像秋风扫落叶了。即使心里这么想着,可嘴上说的都是客气的话,等把MAX送走之后,苏亚坐在家里看着散落各处的书籍觉得心里烦乱却没有头绪。
自己深知白醒尘对待自己和其他那些人是有区别的,可冲自己发火这样的事,到底该说是在自己面前全然放松没就戒备,还是该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那种无论他如何对待,自己都不会离去的贱人。
心里虽然知道答案未必是好的,可她也没敢多想,做了饭草草吃了几口也就洗洗睡了。或许自己内心都害怕与白醒尘见面,如果口不择言说了些什么,或许结局就是无法挽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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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周六,苏亚起床时时间已经不早,想着去厨房看看时只见白醒尘坐在卧室的床上,身边是散落的衣服。
虽是这段日子都没有见面,可看他这样苏亚还是忍不住上前帮忙。
看苏亚过来,白醒尘并未拒绝她给自己收拾行李。就这么,苏亚和白醒尘各坐在床的两头,叠着衣服。
“你这是要去哪?外地有演讲?”苏亚一边说着手上没停。
“去美国。”
苏亚一愣,看着白醒尘低垂着头,一脸平静。
“去多久?”
“说不准,有可能几个月也有可能几年。”
苏亚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情之后才开口又问:“为什么要去,不是说要在国内发展的。”
白醒尘这才抬头看向苏亚,眼里有挣扎有痛苦。
“我遇到瓶颈期了,从上次系列画后期开始就不太对劲,所以我需要一个对我画画有益的环境去做调试。国内绘画环境太复杂,我目前还不太适应。”
苏亚觉得自己手有些抖,可内心却出奇的平静。她抬头看着白醒尘,直直望进他的眼。
“从头到尾你都没有跟我提起过,无论是你的瓶颈期还是你的出国计划,是因为你觉得无所谓是吗。”
他皱着眉,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也是我自己的计划,与你商量也没有任何作用不是吗。”
“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我好歹跟你住在一起,大家也彼此都在适应,你却就准备这么甩甩手就去美国修身养性!你对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这么独断专行?!”
说到最后,苏亚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或许是因为她说的话有些难听吧,白醒尘也不怎么高兴了,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苏亚,我一直以来都认为你是了解我的,我也认为你会明白我的决定并且支持。可是现在你想用你的那份对我的喜欢把我困在这里?!而且我觉得有一句话我想要纠正一下,从一开始到现在,你我都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男女朋友关系。我没有插手过你的生活,那你也没有指责我所做决定的任何权利。”
听了这话,苏亚的眼泪突然就这么流了下来。心里是不想哭的,可为什么觉得这么难过。原来一直以来白醒尘都在忍受着这段不正常的关系,只是忍耐,从未想过去了结也没有想过去付出。或许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决定和自己的质问,他会把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下去。即使他在这段关系中并不快乐也并不幸福,有的只是无尽的枷锁。
白醒尘和自己一样,在这场关系中如同困兽一般,谁都挣脱不掉。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苏亚笑着擦干眼泪,“从一开始就是我想太多了,实在很抱歉,对不起。可是,你真的觉得这场关系里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吗?你从来没有为了我想一想吧,很难是不是,对你来说。”
说完苏亚也就出去了,留白醒尘一个人在他那间偌大的卧室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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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醒尘那里出来,苏亚就出了门,她一点都不想呆在那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一下午她都在到处游荡,从图书馆到咖啡厅再到公园和各种购物中心,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可心里那种憋闷却如同阴云一般无法散去。她觉得自己需要找人谈谈,思来想去却只能打给竹仙棠。因为如果打给杭缨,免不了她会为白醒尘美言然后撮合他俩继续相互折磨下去。
见到竹仙棠的时候,苏亚自己已经在酒吧的角落独酌一会了。竹仙棠来的时候她正喝的凶,一杯杯的下肚却全然不见醉色。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又烦心事,拍了拍她的肩头,竹仙棠坐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你俩又吵架了?”
苏亚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只是转头看着竹仙棠逆光中不怎么清晰的表情,笑了。
“竹仙棠,你说对你们男人来说,怎么样算是对一个人特别。”
说完有喝了一小口的酒,烟也又点了一根。苏亚已经好久没抽烟了,本以为已经戒掉了,原来是心不够烦。
看她这样竹仙棠并没有劝她,有些事不发泄出来憋在心里会变成一块巨大的伤疤,别人看不得,自己更看不得。
“看情况吧,每个男人都不一样的。”
“那你说告诉自己心事,因为自己嘴拙而无法安慰时拿出自己的秘密交换,这些算不算是对这个女孩特别。”
竹仙棠本来是想说些好听的,可话到了嘴边他却还是决定说真话,如果假话可以让她继续沉沦,那他希望真话可以让她醒悟。
“男人会做很多蠢事,有些时候为了自己的私心会做一些伤害别人,利用别人的事。他告诉你心事或许只是想让你帮他出出主意,更糟糕的可能是让你做他的垃圾桶。如果你们是哥们,那无可厚非,可如果明知道你喜欢他,那就只能是恶劣了。”
说着竹仙棠也点了根烟,“你记住,不是他对你特别而告诉你秘密,很多时候是因为信任你的同时又无话可说时才会告诉你秘密。特殊对待的意思是你有的别人没有,不在于内容的特殊而在于他这样的事有没有跟别人做过。如果他也告诉旁人心事,也和别的人交换秘密,那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无关这份心思有多隐秘,无关这秘密是不是全天下只有你俩知道。因为今天他告诉你是因为你方便,而明日当你离开,他自然会另外找一个接替你的位置。因为对他来说,你不是那个无可替代的人。”
“他盲目的认为我会一直在他身边,或者说他认为会一直有我这样的人在他身边,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吧。其实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我在犯傻罢了。别说我有的别人没有,我怕是别人有的我都没有吧。你说,是不是当他少年时的影像在我脑中幻灭,当他从神坛走下来时,我对他的那种迷恋就会慢慢烟消云散。或许不光是他,连我自己都没有弄清楚我喜欢的到底是谁。说不定,自始自终,我喜欢的只是那个影子,那逆光中安静画画的侧影。”
那天竹仙棠看着她喝,喝到很晚却依旧脑子是清醒的,回家之后她也并不困顿,好像身体和大脑已经完全剥离开。她就这么躺着,想了很多,从过去想到了现在,慢慢的也理出了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