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四章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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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这位先生的灵感就付诸实践，成了咨询室的模板。

我敢说这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用纯白色装饰的最温暖的屋子：白色把我的陋室衬托得更加高贵，而棕红色的小方块毯增加的不止是一份少女的妩媚；

吊灯也换了个遍，我那吹花玻璃的灯罩直接被他送给了上次跑马场的主人，这样我们能心安理得地去骑马散心，现在正挂在我头顶上的，是一顶缀满雪白人造羽毛和红玻璃钻、看上去颇有些年代的发昏黄色光的灯，撒下一张薄薄的网，拴着来到这间屋子的心，让她们沉静，安然，而这正好方便我的工作。

他早前修到了管理学，现在正在一家小型的事务处理所工作，事业刚刚起步的人总会相当繁忙，戴蒙亦是如此，但每天午饭和晚餐一起吃的时间还是会挤出来的，我也相当努力，专栏继续写着，不知何时，我已经开始向爱情顾问的方向发展了。

我要说的不过是，我俩的生活正向一般夫妻过渡着——甜蜜而平淡，然而，我时常会感到有些局促、不安、焦虑和彷徨，我知道它的源头。

这天，我摊开一张纸，在纸上这么写着：

“我渴望结婚。

为什么不呢？既然渴望就去结婚嘛。

好简单的话；如果我渴望永生也可以的话，世界该是个多么无趣的地方，我明白，结婚不是那么容易办成的。“

接下来我罗列了结婚的拦路虎：

“我亲爱的母亲，苏太太。她对戴蒙的误解之深让我不敢告诉她实情；而她接受戴蒙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我的婆婆，即戴蒙的母亲。我曾经听安娜说过，她是个苛刻的人，眼光尤其挑剔，而且，似乎对中国人莫名地抵触。

我是地道的中国人，而我先生，却是位地道的法国人，或者说成欧洲人更恰当，那么，文化差异会不会让爱情成为伤痛？”

这赫然是个棘手的问题，我开始分析，我问自己：

“你此刻幸福吗？

幸福，当然。

这就好；那么，有哪个父母会拒绝让孩子幸福的机会？这么来看，苏太太的问题解决了。

同理，莫纳夫人一定也对她的儿子钟爱有加，一定不会阻挠他的幸福，所以，即使我并不是她最理想的儿媳，但为了儿子，她也会试着接受我。

第三个问题，更加容易解决：虽然我是地道的中国人，也从来没有留过洋，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跟戴蒙同是中法混血儿，即使文化背景差别再大，根源总归是一样的，我确定，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文化差异绝不是问题。”

我轻轻地吐了口气，活动活动筋骨，这么一来，我的焦虑不安土崩瓦解。

然而，这天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重新拾起不安，变得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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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中午，晴朗而清凉，我跟戴蒙正打算去吃饭，他忽然向我宣布说吃饭时会告诉我一件不太好的事情，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俊肃，我不禁想到电视剧里的某个场景：挑剔的婆婆棒打鸳鸯，不争气的丈夫为实现孝义唯唯诺诺，我真怕不太好的事情正是此。

在法国期间（戴蒙向我告白之后），安娜曾多次提醒我说他的母亲对待婚姻是何等地顽固，李希甚至说他曾听戴蒙讲过他母亲敌视一切中国女子。

“为什么敌视一切中国女子？中国女子的品行可一点不比法国女人差。”我问李希。

“原因不得而知，而戴蒙则是受这种敌视熏陶着长大的，可以说是耳濡目染；他一定是在极其矛盾的情况下，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选择了仰慕你并向你表达他内心的想法，由此可见戴蒙这次是动了——我不能保证是百分之百的真情，不过也差不多了。”

我大感欣慰，这时他又有第一手资料要透漏给我，并且说我听后一定会飘飘然觉得自己很伟大，作为信息的交换，我把唯一的那瓶波尔多给了他；

“戴蒙来中国前曾跟我打赌，大致意思就是在中国决计不会有哪个女子能让他神魂颠倒；现在很明显，他输得彻底，看来我还真得感谢你帮我赢回这么大一笔赌资呢——我一直觉得戴蒙不会毫无理由地将别墅让给我们。”

“所谓的感谢就是连同我的葡萄酒一起瓜分了？”

如他所说，我相当高兴，就像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一个人，有一天忽然显赫了，我当时就是这个感觉。

“我们先去吃饭，待会儿再把详情告诉你。”

他说完最后一句后，独自走出了阴暗的树林，我怔怔地立着，生怕这个婚姻起了什么变故，这时，两只鹧鸪不知被什么惊扰了“噌——”地逆着风振翅而飞，我这才惊得叫出声来。

戴蒙将要走出我的视线，在树林边缘的地方，他竟然抬头深情地望了一眼黑漆漆枝桠上的那轮皓月，接着便默不吱声地往我们常去的小饭馆踱去。

茶足饭饱后，他终于艰难启齿，他抿了抿嘴唇，好像极其不愿意宣布一个噩耗似的，我伸出手去握了握他放在桌上的青青的仿佛长满苔藓的有些颤抖的手，他抱歉地瞥了我一眼，赶紧收回目光，我知道我的目光如炬，就这么静静地呆了两分钟，他抽回握在我手心里的那只手，又咂了口烈酒，这才说出话来。

他说：“我可能要离开。”

“离开？你到哪去？”我哑然失声。

“……只是一段时间，确切说是两个星期。”

“恩；那去干吗？”我的口气松弛了一些。

“办一些必须要办的事情。”

“很重要？”

“是的。”

“那去吧。”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如果自己太过担心反而会让他为难，但一想到他的个性，一定会同父母闹分歧，我不愿他们因为我而不和，于是旁敲侧击地叮嘱他，“遇到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冷静，不要太激动，你听到了吗？我要你答应我。”

“我以为我处事一向沉稳、干练；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放心的话，我保证，我那暴躁的脾气一定老老实实收藏起来。”

“是的，你一向都是冷静的，如果我这么说也能得到上天的宽恕的话，我宁愿这么说——”

仿佛这是最后一天，我感觉到周围潮湿的空气，但是，我决定尽量把气氛弄得缓和些，这样戴蒙的出征胜算才会更多；如果——万一，西征失败了，今天晚上还可以当作最美好的回忆呢。

然而，我知道，从我把赌注押在他身上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从来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