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二章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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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我打开邮箱,一惊。有邮件是必然,两封中其中一个竟来自那位完全不可能写信给我的人——戴蒙!
“他从看守所里出来了?!”我的脑袋嗡地一响,不可思议地反复看着发件人的名称,是他,没错。
“他会写什么呢?难道是律师函?”我心里一惊,想到他以往尖酸刻薄的作风,不禁担心起来,“如果他想起诉我,那是完全有道理的呀!而且,我确定我打不赢这场官司。”
尽管“戴蒙”两个字搞得我心神不定,我还是决定先看安娜的信,她一定在写李希。
果不其然:
“噢!亲爱的提提,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你写信了,我的手指一直发抖,胳膊抽筋,不过,我一定要写这封信跟你分享我的心情——我太高兴了!
今天上午终于见到了戴蒙先生,(他早在前天就从看守所出来了)你猜他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我从来都不敢想像!我先跟他闲聊,自然而然会聊到李希,真是个惊喜,戴蒙先生,现在在我眼里真是可爱极了;我早就说过,他并不是个坏人,昨天,又在我最孤单无助的时候给了我莫大的鼓励。
他告诉我李希第一天不止一次地打量我,并且舞会结束后频频回味着舞会上曼丽的一切;他说他从未见过李希这般地坠入爱河,他表示他并不看好我们,但是愿意试着接受,似乎他猜测到爸爸的动机,噢,他真是个聪明的人——认为我并不是百分百真心爱着李希,我向他保证对李希先生绝对是百分之百的真心……
只有你知道我对李希的感情,虽然爸爸做了红娘,李希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但是……你知道的,李希对我多么重要,我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我离不开他!
可怜的戴蒙,我觉得作为朋友你理应问候问候他,他实在帮了我大忙!”
“的确,我也应该问候他,如果他不投诉我的话!”我怀着说不出滋味的感情打开了戴蒙的信件,我战战兢兢,可以说竭尽所能克制住自己的恐慌,只见信中如此写着:
“苏小姐:
我想吴小姐定已将我的拜会向你表明,我此行的目的也不会成为你俩谈话的漏网之鱼,所以我没必要闪烁其词,我从吴先生打听了你的邮箱地址,他连带地将你的生辰八字及兴趣爱好统统告诉了我,有一点需要说明,之所以选择绿色的墙纸却不是你喜欢绿色的缘故。
我的处境你应该知道,托了您的福在异邦交上监狱这样的好运——我不得不承认中国那句古话讲得好,最毒妇人心;
我想这些日子苏小姐一定战战兢兢,这也是我写此信的目的——我并不打算投诉你,所以你可以松口气;然而,这并不代表我承认错全在我,我思来想去,我的话是过激了些,望见谅;但苏小姐是否也应当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回应?
望好。
戴蒙”
在此之前,虽然不愿承认,我确实是相当担心那位先生会一纸诉状让我也享受享受牢狱之灾,现在完全放下心来;而且,我早已认识到那个玩笑是过火了些,没有理由厚着脸皮不肯致歉。
我随即回信给他,态度不冷不热,却将我的抱歉表示得清清楚楚,我的责任心让我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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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接到了丹尼的电话,在一个正午时分。
丹尼说他在楼下请我下来,“太阳很大,不过风可不小。”
我迅速领会他的意思,选了件亚麻针织衫和半截裤,挽了个潦草的发髻,下楼。
他坐在车里,敞篷车拉上了帆船布,两侧的窗户大开着,车厢里凉风习习。丹尼戴着耳麦,他的服饰基本没变,只是多戴了个咖啡色的牛仔帽,我开了车门在他身边坐下好一会儿他才注意到我。
“我以为你在睡懒觉——这么快就出来了。”他温柔地笑一笑,一边发动车子。
“早起来了。”他看我的眼睛有些发直,我耸耸肩问:“怎么了?这衣服是不是跟你的很搭——”
“的确,的确;不过你得接受我的称赞,你不论穿什么都一样的漂亮——”
“谢谢,瞧吧!我几乎是你的翻版——亚麻衫,短裤,你这么说岂不是在隐喻自己服饰的精良?”我打趣道。
“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穿这个完全是因为本人体型……实在是,呃……硕大,把这么个大的物件塞进西装革履里的本事我还未修炼成功。”
“去哪儿?”我兴奋地问道。
“去吃手抓羊肉。”他说,又是用餐,我在心里想着。
渐渐发觉他生活的单一,没有情趣:他每天做的事情不过是批改文件,吃饭,睡觉,有时间了就泡在健身房里或者洗桑拿——跟别的白领无甚区别;然而,与这么个随和的朋友外出还是让人心旷神怡。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怎样让他明白我的心意,而不是误解为——恋爱中男女的相互试探;经过苏太太的暗示,他的误会在渐渐加深,几乎到了我无法控制的状态。而对我而言,他只是一个目前暂时算不上要好的朋友。
我忽然想到手抓羊肉是苏先生和太太的最爱,如果这个店的羊肉味道不错,我会再次光顾的,当然,带上父母亲。
到了饭店,竟然是这么个场景——苏先生正在高谈阔论,苏太太微笑着看着丈夫,若有所思地聆听,还有……李希,他时而低吟时而附和,一副谦虚有礼的样子,我真怕他知道苏先生的身份后会对他恶语相加。
“啊!丹尼——你们来了!”苏太太上前拉住丹尼的手,把他自个儿身边,冲我招手示意我也坐过去,“见到我跟你爸很意外吧?丹尼知道老头老太喜欢吃羊肉特意招待的——瞧这孩子多懂事!”
“你们俩今天都没课?”我拉开椅子,靠着丹尼坐着,说话的同时眼角的余光落在斜对面的李希身上,他的态度依旧冷淡,我朝他浅浅一笑算作招呼,虽然他只微微点着头,但是,看得出来,他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了好转。
“丹尼百忙之中抽时间请我们吃饭,何必要荒废了人家的好意,你不用替我们操心。”
侍者随即而来,宣布饭菜开始——肉片,肉丸,肉丁,花样肉片……一只羊就这样被大卸八块。
苏太太津津有味地吃着,不住地称赞这个店的涮羊肉实在地道,我只吃边上作为点缀的小菜。说实在的,我闻不惯羊膻味。
吃饭的空档里,我偷偷观察李希,恰好他也跟我干着同一件事。这就更让我疑惑,断定在这几天里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使他对我的看法大有改观。
“我要了鱼丸跟生菜,如果不喜欢羊肉的话,可以只吃这两个。”丹尼说着就往我的小涮锅里倒了大约10颗鱼丸,又加了几棵生菜,敦促我尽量多吃。
涮锅里的水汽氤氲在半空中,肉香充斥着整间屋子,而我大多数时间枯坐着打禅,或者一颗一颗地嚼花生米。
半小时后,我撤出餐桌坐到沙发上,看对面的木制画和彩布窗帘。我对艺术鉴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知道他们好看却不知好看在何处,所以又看了一会功夫,我终于还是回到枯乏状态。
“苏小姐通常都吃这么少?”
“噢——你怎么不继续吃,菜色很好呀!”
“的确——只是我不太喜欢羊肉的味道,如果换成熏牛肉,我想我会是完全相反的精神状态的;”他搓着手,停了一会儿才说:“……呃,对于戴蒙的事情……我想我应该为我的武断向你道歉……我单纯地以为那是你的恶作剧,不过,昨天他已同我讲清,我愿意为我的不当言辞表示歉意;同时,戴蒙话中不得体的部分我想我也要有所表示——”
“那倒不必,错是他酿成的而不是你,你个人的道歉我已接受;而且,他已经收拾好残局——并且,那件事我也不对,我的玩笑是大了点。”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习惯用假装的镇定或冷淡或傲慢去掩饰内心。不过,通常那样的表现倒起到欲盖弥彰的效果了;李希此刻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