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Chapter 29（1 / 1）

迹部又梦见了忍足。

尽管他每天都把自己的时间填得满满的，从身体上的到学业上的，他每天都十分忙碌，让他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可是，每当夜晚一个人安静地呆着的时候，在黑暗中，在梦里，他总会梦到忍足。

——那个男人，以一副可以说是轻松无比的欣喜面容，对自己面前的亲人说：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日子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仿佛他的一生都停留在了这一瞬间，此刻只有欢喜，没有以后，也不需要考虑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任何悲剧。

从一开始的半夜惊醒，到现在的沉默无言，迹部只觉得无力。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现在的隐隐阵痛，迹部想，他大概也已经习惯了。到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承认，也许那个十年后的忍足只是他昏迷时自己大脑虚构出来的一个幻想而已。

只是他想不到，这个幻想会如此清晰，清晰到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就被他一刀一刀刻在心上，轻轻一碰都会颤抖不已。

这一日早晨迹部起来洗漱完毕，站在阳台看着楼外的风景。他的病房楼下就是一个小花园，早上和傍晚的时候十分安静。迹部挺喜欢这个小花园的，有时候复健结束以后，他就会自己到那里去坐一坐，休息一下。

忍足带着早饭来到迹部的病房，刚拉开门，就看见迹部背对自己站在阳台。

他眉头微皱，现在已是深秋，初冬也马上要来了。然而此刻迹部也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就这么站在那里，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体。忍足放下手中的食物，拿起被迹部搁在一旁的外套，走到迹部身边，轻轻为迹部披上。

迹部微微一惊，转过头就看见忍足带着微笑的表情。他轻声说了一句谢谢，把衣服穿好：“今天真早。”

“我给你带了早餐。”

“噢。”迹部应了，回头就要回到房间里。

“老师跟我说，你的进展很不错，大概很快就能出院了。”

“是吗？”迹部说，“帮我谢谢你的老师，这段时间麻烦他了。”

听了这话，忍足眉头微皱。他看着迹部的背影，忽然开口说：“迹部，我觉得你变了。”

迹部愣了愣，转过身看着忍足。两个人之间隔了些距离，他看不清楚忍足脸上那些细微的脸部表情的变化：“有吗？”

“嗯。”

“人都会变。”

“是，人都会变，但不应该是这样改变。”忍足无奈地摇摇头，人的转变总要经过一些人一些事的催化才能促成，但是迹部，在这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时间里，他每天都看着他，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经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截然不同的改变？

“忍足。”迹部问他，“你辅修的心理学学得怎么样了？”

忍足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迹部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和忍足有一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不能继续这样含糊不清。不管那个十年后的忍足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人，但是，如果那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未来，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现在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忍足就会踏入那个悲剧的未来？

想到这里，迹部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麻麻的，有些疼。他抿唇，问：“忍足，你是不是喜欢本大爷？”

话语轻飘飘地落地，没有人接上下一句。迹部安静地等着忍足的回答，也不去想自己的问题是不是唐突了，让忍足不知所措。

却没想到忍足只是笑了一下，说：“我就猜到，你是知道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迹部耸肩：“多久了？”

“忘了，挺久了。”

——我也不记得了。大概也有十几年了吧。

记忆忽然变得鲜明起来，那些迹部以为自己遗忘了的话语，此刻每一句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迹部的脑海里。当他听到忍足的回答时，他想起了那个男人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只是当时他无法理解，现在，他也很难理解忍足此刻说起这个的心情。

但是，迹部很确定，在第一次他听到那个男人这么回答时，他的心里只有惊讶。而现在他再次从忍足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他的心里一片清明，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不过，没有厌恶，一点厌恶、逃避或者说拒绝的感觉都没有。

忍足见迹部没有再说一句话，他走上前，站在迹部的面前，平视他，缓声开口：“之前我曾经和自己说，总有一天我会亲口跟你说出‘喜欢’这两个字。不过，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他顿了顿，“但是不管怎么说，迹部，我喜欢你，这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

他对着迹部的双眼，四目相对之时，只有沉默。忍足看不出迹部在想什么，他也什么也没有。他低头，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抱歉，让你困扰了。”

他绕过迹部走到房门前：“早餐记得要吃，今天还有很多事。等一下我会让护士给你送饭上来，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自己喊些别的吃……”他说着，觉得喉咙发哽，话语似乎都被堵在那里，出不来。他深吸一口气，“你出院的时候我会来接你，这几天我有点忙，就……”

“忍足……”迹部打断了忍足的话。

忍足只觉又一阵风从自己耳边拂过，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凉，以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了他全身，沁满四肢。

是迹部的声音，随着风飘然而至。

——我们，在一起吧。

【他和他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