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不堪幽梦太匆匆（一）（1 / 1）
清晨卯时，文袖安睁眼看到的是宫女伺候皇帝净脸的一幕，他的侧脸轮廓明明那么柔和儒秀，连对宫女都和颜悦色。
唯独对她，她连一个宫女都不如。
似乎是感受到文袖安的目光，皇帝转过头来，她立刻裹着锦被翻过身去，不想跟他对视，也不想跟他说话。
因为她不知该以怎样的情绪来面对皇帝，是该继续毫无保留地忍让关心，还是该就此坚定地转过头。
“皇后醒了？”
皇帝整了整衣冠，走到榻边，那声音即刻变得漠然严肃，比夜月白霜更冷。
文袖安想，她不能再待在这个皇宫里了，她要好好静一静，可是在宫里她是永远清净不了想不清楚的，因为她必然要面对皇帝。
她只能回相府。
“嗯……臣妾昨晚梦见二哥了，想回府住几日，请皇上恩准。”
她说话的时候仍然没有转身也没有坐起来，被子捂着传出来的声音有点哑。
这其实是非常无礼的行为，但皇帝只是嗤笑一声，并没有计较，反而挥手让宫女出去问道：“皇后该不是因为朕昨晚动作大了些就跟朕闹脾气吧？”
文袖安身子抖了一下，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莫名就有一种宠溺的味道，可是他的声音即便温和醇厚，也带着不容忽视的严肃和不悦。她回答道：“臣妾不敢。”
“皇后还有什么不敢的。”
皇帝意味深长地说着，竟然掀了半边被子，露出她光滑白皙的双肩，然后俯身弯腰双手撑在榻上，将文袖安抵在身下，半是调侃半是威胁：“皇后回了府该不会还想就着这事在丞相面前告朕的状吧？嗯？”
文袖安直直地盯着他的脸不发一言，只是摇了摇头。
皇帝微微一笑，成熟男人的魅力尽显，不经意就迷了她的眼：“皇后应该知道，不止丞相尴尬，朕也很尴尬的。”
她没那么无聊，怎么会连床笫之间的事也拿出来说。
“真是朕的好皇后。”
皇帝说着伏下来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柔而冰凉的吻。
随后他毫不留恋地起身出了西宫准备上早朝，文袖安伸手附上额头他刚刚吻过的那个位置，竟然觉得心里一酸。
肌肤相亲，心如隔海。
这就是咫尺天涯吧。
我感动不了他，因为他不爱我。
文袖安想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想轻松地笑一笑，却在咧嘴的一瞬间挤出眼眶中强忍已久的液体。
“皇后娘娘，要起身吗？”
殿门处传来妙人的询问，她听到刚才有皇后说话的声音。
文袖安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回答：“不，本宫再躺一会儿。”
“是，奴婢告退。”
妙人退出了殿外，寝殿角落里瓜子脸一跃而起，抖了抖身上的毛，欢快地跑过来，顺着榻边那只矮凳就爬了上来。文袖安瞪了它一眼：“我没穿衣服，你爬上来羞不羞？”
瓜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瞟了一眼她身上裹着的锦被，上嘴皮抖了抖似乎是抽风：“说得跟老子对你有企图似的，你丫身上那么厚的被子，老子这24K纯天然非转基因钛合金狗眼还没有透视能力！”
“都什么跟什么……”
文袖安对于这种高难度词汇没有充分理解，大约猜测可能是夸它牛掰。
“马上咱们又要回文府了，瓜子脸你开不开心？”
瓜子脸用爪子洗了洗耳朵，非常窝心地说了一句感人至深的话：“你开心老子就开心。”
文袖安心情愉悦了一些，总算养的不是一个白眼狗，知道她伤心还会说话安慰她。但是接着瓜子脸又作死地补充道；“你只要一不开心就会克扣老子的伙食，你说老子活得容易吗？招谁惹谁了就被殃及池鱼——当然是你开心的时候老子才能吃得开心了！”
“瓜子脸，你说实话的精神真是可贵……”文袖安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随后又转头提高了声音：“妙人。”
殿外妙人立刻应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在瓜子脸期待的注视下，文袖安吩咐道：“今儿早上不用给瓜子脸准备吃的了，它减肥。”
……
巳时许文袖安仍然赖在榻上没有起身，因为身上实在是有点软。这时候妙人却自己推门进了殿里，走到榻边低声道：“皇后娘娘起身吧，早膳已经备好了。”
文袖安皱眉挥了挥手：“本宫再躺一会儿，午膳再来叫。”
妙人并未离去，只是在顿了一会儿之后告诉她：“皇上下了早朝就到了西宫，说和您用完早膳就派人护送您回家省亲。现下已在大厅等了一会儿了……皇上下了早朝在西宫等还未起身的皇后用膳，这要传到别人耳朵里对娘娘和丞相的名声都不好。娘娘起吧？”
“伺候本宫起吧。”
文袖安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坐起身来。这个皇后身份让她连一个懒觉也不能任性，她忽然就觉得如果这样过一生的话未免太恐怖，永远不能任性，不能喜形于色。像是被囚禁于一座辉煌的牢笼里，日日如履薄冰，精心算计。
一步踏错，粉身碎骨。
迅速而简洁地整理好仪容，她便抱着瓜子脸去了大殿。因为用完膳就要出宫回府，所以她并未穿凤袍，而是选了一件米白色的宫装，衣襟和袖口都绘着精致的山茶，给素色的锦裙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皇上恕罪，臣妾让您久等了。”
文袖安将瓜子脸放到地上，人未近，声先闻，不负之前的温柔清脆，但也没有冷到哪里去。
皇帝的笑容却温和体贴，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坐下，中途她想要抽离却被硬生生的握住：“皇后多睡一会儿也不要紧，朕也才刚下早朝。”
文袖安抿了抿嘴，人前人后的差距太大，她笑的有点难看：“皇上请用膳吧。”
“嗯……”皇帝吃着吃着却突然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碗中，似笑非笑地告诉她：“朕打算让元定带一队人马护送你回去，皇后觉得如何？”
文袖安瞬间怔住，手中的筷子齐齐掉落在地上，听得让人心惊肉跳。
皇帝笑意越发明显，示意宫人换一双筷子，然后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