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48章 最新更新(1 / 1)
且说殷羽庭与裴青冈一同前往成王爷的听雪阁,走在水榭边上就闻见了浓郁的龙涎香味儿,步进阁中香味儿反而淡了。
屋中点了几盏灯烛,成王李春秋身穿淡月云纹亵衣倚在卧榻上闭目假寐,他的头发发梢湿润,想是刚刚出浴,温柔的烛光落在他的面上,好似珍珠般的肌肤更显柔细光泽。刘子桓已经到了,坐在一旁品茗读书。
听见脚步声,李春秋张开眼睛。殷裴二人进来,未等行礼,李春秋看了裴青冈一眼:“把门关上。”裴青冈应了声是,接着是走出听雪阁部署一番,然后回来从里面把门锁住。
李春秋拍拍身旁床榻,对殷羽庭道:“坐过来。”
此时刘子桓抬起头来,他的颊上薄薄的嫣红,那含笑的杏眼今日却有些幽深,原本褐色的瞳仁竟深不见底。
殷羽庭目光调到李春秋脸上,对方也正淡淡的望住了他。那殷六郎一语不发的走到李春秋身畔却没有坐下,“王爷。”
李春秋道:“子桓有话要说,你们也一起听听。”
刘子桓抖抖靛蓝色的长衫,站起来道:“我刚听说太子殿下找来昆仑山中的仙医为陛下治病。”他目视殷羽庭:“不知殷六郎听说了么?”
殷羽庭道:“刚听说。”
刘子桓问:“殷六郎对此有何看法?”
殷羽庭垂下眼睑,眼角余光落在李春秋身上,对方却假装没看见将目光调向别处。他缓缓坐在卧榻之上,漫声道:“太子是陛下的长子,儿子孝顺父亲,有什么奇怪的。”这话语气虽轻,却似曾相识,横卧着的李春秋不禁抬眼去看殷羽庭。
刘子桓冷笑道:“殷六郎真的这样想?”
殷羽庭道:“希望子桓也这样想。”
刘子桓冷哼一声:“我可不这样想。”又道:“殷六郎真好一个张子房,听到这样消息,竟还无动于衷。”
殷羽庭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望住李春秋,轻声问:“王爷,我是不是一个称职的张子房?”
李春秋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这张洁白俊逸的脸,眼神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情愫,半晌收回目光,闭目道:“子桓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刘子桓见李春秋不理会殷羽庭,褐色的眼睛暗含得意之色:“太子监国以来对我成王府强势打压,便是这次王爷平疆有功也没有大封。如今陛下病重,那太子会真的为陛下寻找良医么?!想必是招来什么妖人来置陛下于死地的罢!”
殷羽庭听罢刚想说话,被李春秋用眼神制止,只听成王爷慵懒的用右手大拇指的扳指敲着床沿:“继续说。”
刘子桓肃然道:“臣以为,此时正是危急存亡之秋,王爷是千千万万不能让陛下驾崩啊。”
李春秋却被这句逗得笑了,伸臂揽住坐在身前的殷羽庭纤腰,将人往怀中拉了拉。站在一旁的裴青冈见此情景,焦急的盯着殷羽庭的脸,却是动也不敢动。
李春秋伏在殷羽庭耳边,柔柔的问:“这不就是你刚才说的?”殷羽庭眸光一闪,眉间的朱砂轻轻蹙起。
刘子桓继续道:“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暗杀太子。”
“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将太子暗杀了吧!”阴暗的光流转在那原本含笑的杏核眼里,刘子桓走到李春秋身边,目光狠狠的盯着王爷怀中的殷羽庭:“只要一举功成,就能力保王爷当上太子!殷六郎,你说我这个计划好不好?”
殷羽庭刚撇开李春秋伸来的咸猪手,站起来躲床榻老远,沉声道:“即使太子死了,还有同为嫡出的二皇子,儒生推举的四皇子,怎能力保王爷当太子呢?”
刘子桓不屑的瞥了殷羽庭一眼:“就算不那么顺利,也总能解眼下燃眉之急。若是陛下驾崩,太子登位,我们成王府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殷羽庭蹙眉道:“不能肯定太子为陛下寻来的良医到底是真是假,贸然行动。。。只怕不妥。”
刘子桓冷笑,不理会他,对李春秋道:“请王爷采纳臣的建议,即刻派出杀手刺杀太子。”
殷羽庭对李春秋道:“请王爷三思。”
刘子桓见殷羽庭直接跟与他枘凿冰炭,心生怒意,含讥带讽道:“没想到你殷六郎这样的胆小如鼠。凭这般胆量还敢享受王爷的厚爱?!”
殷羽庭道:“我只觉得,太子非等闲之辈,不会用如此手段。这里面想必有我们不清楚的原因。”
刘子桓道:“只要陛下驾崩,太子就能登位,他还有甚么原因?!——当然希望陛下早点死了!”他这话刚一出口便知不妥,陛下毕竟是李春秋的父皇,实在有些冒犯,于是赶紧向李春秋行礼道:“臣一时情急,请王爷原谅臣的不敬。”
李春秋只是笑得慵懒,摆了摆手道:“无妨,子桓的心意本王明白。”他桃花眼向上一挑,却对一直木桩子般立着的裴青冈道:“阿冈,你同意子桓的建议吗?”
裴青冈立即单膝跪下道:“臣本愚钝,听从王爷吩咐。”
李春秋又对站在远处的殷羽庭道:“你留下来给我弹琴听罢,嗯。。。就弹那首《醉花阴》。”
“请王爷采纳臣的建议,即刻派出杀手刺杀太子!”刘子桓急道,本想离李春秋更近些,却见李春秋只望着殷羽庭,便没再走一步。
殷羽庭应了一声,对另两人道:“王爷想听琴,子桓与阿冈就先下去吧。”
刘子桓见这情景,心知李春秋嘴上虽不说,还是偏倚了那殷六郎的意思,不免妒恨交加,怒火中烧,竟气得忘了规矩一甩袖子推门而去。殷羽庭焉能看不出来刘子桓那张气歪了的脸,向着裴青冈抬下巴使眼色半天终于使这位榆木疙瘩开了窍追去劝解刘子桓了。
殷羽庭搬来琴台,置好瑶琴,抬手弄弦时轻声问道:“王爷怎么突然想起他?”
“奴儿说的是谁?”李春秋一手支头,一手掐着蹙起的眉峰,闭目养神。
殷羽庭心道:你明知故问。起手弹琴,正是那首醉花阴。曲调阴柔,婉转如莺啼:“沈冰君。”他迟疑一瞬,又道:“伯颜那海。”
“嗯。”李春秋轻应一声。
沈冰君离开成王府也有一年了罢。自从那口空箱子抬回来,李春秋对这位曾经极宠的乐师绝口不提,殷羽庭也几乎快忘了他的长相。如今弹起这《醉花阴》来,才依稀想起那人冰雪般的眼神,冷若寒霜的气质和他指尖清澈的琴音。
李春秋听着曲子,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轻敲床沿,跟着打节拍。《醉花阴》即将弹完,只剩按下最后几弦,李春秋才慢慢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他另眼相看吗?”
一曲弹完,殷羽庭一推瑶琴:“臣不知。”
李春秋说:“他不爱说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爱弹琴给我听。”顿了顿,才道:“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担忧和怜惜。”
殷羽庭颔首不语。
“你与他不同,就是我向你表白,你也直接拒绝了我。”他苦笑了声:“银尘道长让我把你变成我想要的你,我想要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听到这里,殷羽庭猛然抬头,正看见李春秋半张着桃花眼,眼里的是期期艾艾的情愫,唇畔梨涡浅映。朱唇轻启,声音悠远:“我想要的你。。。”
殷羽庭叹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床榻前,伸手握住了李春秋的手,前额抵着他的颈窝:“羽庭一心只为王爷成就大业,希望王爷成全。”
李春秋抬起他的下巴,四目相对,桃花眼里映着对方须眉如画的脸,眉间的朱砂红得刺目:“刚才你反对子桓的建议,你以为子桓会乖乖听你的话吗?”
“没有王爷的允许,臣相信子桓不会轻举妄动。”
李春秋忽然笑得妖邪:“那可未必。刘子桓,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有时却还是不听我话的。”
殷羽庭沉吟道:“以王爷之见,太子此举意欲何为?”
李春秋摸了摸殷羽庭雪白的脸,慢慢合上双眸:“以我对父皇的了解,只怕连称病也是假的。”
殷羽庭吃了一惊,直直瞪着李春秋的脸,对方却是一脸闲适的闭目养神。半日才回过神来,道:“如果依王爷所言,太子寻医也是假的。那。。。”他心下思量,狐疑的问:“那对刘子桓的建议,王爷算是默许了罢?”
李春秋听到这里,微微张来一丝眼缝,但看他懒眼流盼,流光飞彩,淡淡的道:“杀太子也没什么不好。”
殷羽庭这才是大为惊介,颔首垂眸,将一脸惊色尽数收敛,他心中暗忖:如果皇帝称病是假,太子寻医是假,那这两父子定是同谋一事。这时候刘子桓设计行刺太子成功了还好,失败的话只怕所有矛头都会指向我成王府。到那时,成王爷绝不会为了一个区区管家引火烧身,他是必定会牺牲刘子桓无疑。侧目再看李春秋,只觉心重千钧,眼内剧寒,那多情的桃花眼盼来的不是秋水而是惊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