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话 禁地(1 / 1)
凌厉而强大的压力从侧面冲来,神官桑朵拉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啊,死了吗?没什么感觉呢,真厉害啊,路西斐尔阁下,居然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呢……诶?不对,从侧面来的冲击?
“啊……啊……好险好险。”
桑朵拉睁开眼,看到了一袭白衣,那人一头淡紫色长发微扬着,笑眯眯地说着“好险好险”这样的话。
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神用空间转移之术将桑朵拉移开了。桑朵拉看着他原来所在的地方,一道地裂横在那里,让他感到后怕不已,受到余势的波及,刀斩的裂缝两侧树木纷纷靡倒,齐刷刷地贴着地面。如果……
桑朵拉不敢想后果。
路西法收起羽翼的同时也收刀入鞘。他站在那里,望着神,因为面无表情反而显得高深莫测。
“嘛,嘛,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嘛。”神笑眯眯地“劝架”,仿佛善良仁慈宽容——仿佛。
桑朵拉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明明神早就知道路西斐尔来到此地却偏偏要他桑朵拉来拦住他,难道不正是他挑起这场战斗的吗?自己一个人在一旁看热闹还好意思说这种话,真不愧是无所不能的神。
“空刃是谁创造的术?”或许该先问所谓“禁地”究竟有何不可见人之处的,但是路西法开口却先问了这个问题。神官担忧地望了望路西法,又望了望神。
“戮卡。”神干脆得让桑朵拉想死。为了这个禁忌的名字,他可是差点被路西斐尔干掉,神居然这么简单地就说了。他果然是把神官当消遣用的。
“戮卡?”路西法并不记得天界有这么一号人物,为什么?“除了那个戮卡,还有谁会空刃?”路西法素来是对神不恭敬的,这一点神知道,因为是他创造的,所以也不介意。
“你。”神回答说,他的样子很坦诚,有着宛如孩童般的认真。
神知道他会空刃!他果然从一开始就在看着了。
“我之外呢?”——还有一个叫云错的女人吗?
“谁知道呢。”神笑眯眯地歪着头摊开手。
“戮卡是什么人?”
神笑得越发灿烂了,“秘——密。”
“禁地里有什么?”
“秘——密。”
神官桑朵拉低垂着头,心道:没错,这个是如假包换的神,这种回答……“秘——密”,配合着那种语调,笑眯眯地用那种天真的语气说出来,也只有那位大人会做这种事。
“还有什么问题吗?”神依旧笑眯眯,好像很有耐心很仁慈很友善。路西法微蹙着眉,不语。“那么,我们回去罢?”神说着,三人已经离开了狼籍的林子来到了神殿外面——是空间转移之术。
之后神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解释也没有惩罚路西法,只是踏着长长的台阶回去神殿之中,神官桑朵拉紧随其后。路西法在神殿之下望着神的背影,突然走在神殿台阶上的神停了下来,回过头来,“路西法,记住,绝对,不可以背叛我。”
说这话的神严肃,甚至有些阴寒暴戾,仿佛天空都黯淡了下来,然话音一落,又是那么简单纯粹的笑容。
泽鲁终于算是平安回到了城堡,躲在厕所里涂抹遮光液的经历让泽鲁刻骨铭心,回城堡的路上他就一直都在想找云错好好算账,可是回到城堡却发现只有戒在睡着,云错和那犽都不在。原本计划好的以凄美悲伤的神情推开城堡大门,在他们逆光的视线中以纤弱的姿态站在门口停留,然后哀怨地看着云错不吭一声,以此夺取另外两个人的同情等等等等的一系列举措全都破灭了。
泽鲁哀怨地跌倒在松软的地毯上,学着雨后蔷薇的样子无力地卧着,悲悲戚戚。可是半天之后云错和那犽也都没有回来,泽鲁哀叹着自己是无人欣赏的娇花自己爬起来给自己去泡茶喝了。
云错提着蛋糕的盒子扭头看了一眼捧着一盒黑森林蛋糕笑得没有了眼的那犽,不经意地勾动了唇角,只是那么一瞬,像是偶然的风路过平静的湖面,荡起小小的涟漪,不待完全扩散开来便消失了痕迹。
那犽很喜欢这个地方的蛋糕呢,只是——恐怕暂时吃不到了。
她觉察到了,这个地方的气息有些反常。
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
“或许该离开了罢。”云错想起方才城里那些人们对她的热情,这样觉得。“那犽,我们该走了。”
“嗯?这不正在走吗?”那犽不解云错何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云错垂了垂眼,说:“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那犽闻言皱起了眉,他是个单纯的家伙,害怕寂寞,有什么感情都是直接表现在脸上的,听到云错说要离开,忍不住叫出来:“诶?为什么?不是才搬来不久吗?”
的确,才搬来不久。只是……他们并不是可以和人类或者某一块土地产生感情的生物。吸血鬼这种东西,注定了要永远,不断地重复流浪,不断地重复遇见和失去。
见云错不说话,那犽也不再吵闹,只是送到嘴边的蛋糕却让他没有了食欲。
“呐,云错。”那犽唤着云错的名字,声音不再张扬,盈满了少年害怕寂寞的心情。“嗯。”云错没有看他,向前走着,淡淡应了一声。
“云错,你不喜欢泽鲁,不喜欢他总是带活的东西回去,实际上,你只是不喜欢……”那犽抱着蛋糕的盒子,低着头,弓了弓身子,仿佛在害怕什么似的,努力地说出了下面的话——“不喜欢有人闯进你的生命里,对不对?”
云错微微一颤。
终于,要打破了吗?从一开始就被默认了的互不干涉互不过问的原则?不对,那个原则或许一直都是对云错以外的人设置的,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拒绝一切。
云错深深地垂下眼,几乎就要闭上了。
“啊!云错!”那犽突然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爽朗,个子小小的他仰着头面朝着云错笑着,“我们走了的话,泽鲁就一个人霸占城堡了呢!”
云错微微一怔,倏尔展眉,于是只当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泽鲁一个人会寂寞的罢,他那么喜欢动物,我们就买很……多很多留给他,怎么样?”那犽跑在前面回过头来笑着,眼睛眯成了看不见的缝,只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没有钱。”云错淡淡地说。
“诶?”那犽睁开眼,睁得大大的,睁得那双瞳子有些发红,“怎么会这样——真的吗?云错,真的没钱了?”
“假的。”云错依旧是那么平淡地语气,淡薄的神情。
那犽嘟起嘴来,发出不满地声音:“嘛!真是的,云错总是这样。”说完一跺脚转身走在前面,云错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
会寂寞……吗?
怎么……不会呢。
回到城堡,那犽“嘭”地一下猛推开大门,大声喊着:“泽鲁!泽鲁!”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走进来的云错停在门口,细听了一下,把被那犽推开的门拉回来,果然看到了被橡木门拍扁了的美丽的泽鲁大人。
泽鲁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也不见云错他们回来,等得不耐烦了,于是不断地到门口来看他们是否回来了,这一回刚走到门口伸出手去开门,不想厚重的橡木门竟然自己朝着他“美得惨绝人寰”的脸突然飞了来,泽鲁大人在那一瞬间惊愕万分,不敢相信自己的美貌居然已经到了能够让橡木门都嫉妒的地步。因此他没有躲开“橡木门嫉妒的巴掌”而被拍扁在了门后。
听到那犽的声音,泽鲁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偷偷藏起来,却因为云错拉开门而暴露在晴天白日之下,躲无藏身之地了。
“脸一定没法看了。”泽鲁当下的念头便是如此,于是赶忙抬起手用他荷叶边的衣袖遮住自己的脸,一副羞怯模样。那犽回头,恰好看到了娇羞的泽鲁,于是上前来蹲在他面前关心地问:“泽鲁,原来你在这里,为什么不回答我啊。还有,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泽鲁被捂着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他咬牙切齿地想:“还不是你干的!”口中却委屈万分地哀诉着:“本大人真是……寄人篱下,连养一只宠物的愿望都不能实现,看着本大人带回来的宠物接二连三地遭遇毒手,本大人真是罪孽深重啊。”
接二连三?站在一旁看戏的云错挑了挑眉,哪来的“三”?
那犽笑眯眯地摸了摸泽鲁的头,泽鲁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想要打开他的手却还要遮着自己被门打到了的脸,左右不是,泽鲁只能气得颤抖——本大人尊贵的头颅岂能被你用摸狗头一样的方式抚摸?
那犽见泽鲁颤抖,以为他伤心,摸得更温柔了,安稳他说:“云错说了,因为很对不起你,所以那我们搬家的时候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宠物来的。”
“真的?”泽鲁一听放下了手,双眼放光地望着那犽。
那犽一怔,向后跌坐在地毯上。“你是谁?”
泽鲁这才想起来自己被那犽推门撞毁容了。“啊——”一声惨叫在城堡里响起来。
沉睡中的戒在梦中仿佛听到什么诡异恐怖的声音,一下子给惊醒了。坐起来的戒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缓缓站起来,拉开窗帘惊讶地发现外面竟然是白天。
自己居然在白天睡了。戒踏着台阶来到一楼,不小心被迎面匆匆而来的人撞到,“抱歉。”道歉的话先脱口而出,然而待戒看清了面前的人,一愣,而后揉了揉额头,“果然还在做梦罢。”
泽鲁悲愤地跺了一下地面跑掉了。戒还在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坐在椅子上的云错却朝他说了一句:“戒,该准备离开了。”
戒微微一怔。
“好,我去准备。”
看着戒如此轻易地接受了这一切,那犽也不知心中是何等感受,只是有些闷闷地坐下来,双腿都收在沙发上,整个人蜷成一团地吃着蛋糕。
“离开的话,下一个目的地,那犽想去哪儿呢?”云错坐在椅子上托着脸颊这样问他,那犽想了想,“伦迪尼姆罢。”
“嗯……伦迪尼姆啊。为什么呢?”
“蛋糕有名。”
云错勾了勾唇角,果然是那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