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雏田，我心里念着她的名字，雏田，雏田你为什么总是像在逃避，可实际上却是在一如既往地抗争。明明可以逃开这一切的苦难斩断一切的麻烦，却又如此心安理得地拒绝所有人的帮助呢？明明没有实力去抗拒命运，还要磕磕绊绊得遍体鳞伤？
为了被认可的自豪而去拼搏奋斗的日向雏田，为了宗家分家之争而逐渐陷入自闭的日向雏田……为了漩涡鸣人的喜欢和注意而不得不改变了自身却浑然不知的日向雏田……
我不认得她，正如我心里一直有一个背着清风在山林里采花唱歌的雏田，一个温柔如水沉静如绵的雏田，一个如冰雪般娇俏可爱、毫无瑕疵的雏田。
这个雏田被我亲手扼死在记忆里，死在枯萎的花田滕上，溺在初春解冻的湖边，融化在漫天的凛冽风雪之中。
“雏田小姐一直喜欢着别人，为什么还要按照不属于自己的意志，给我毫无希望的绝望呢？”我的声音很轻很慢，“对我而言，那真是，很残忍的事情——比什么都要让我痛苦。”
我一向很难克服小时候就养成的那份天性里存在的好感，也很难抗拒记忆里仇恨的魅力。这种矛盾让我有些疯狂。父亲因这个女孩而死的事实一直是我心中的一根无法融化的尖刺，但如果她生存的价值是以他的性命作为交换的话，我也会一样，我愿意像父亲那样牺牲我自己去保护她。
可是我不能爱她，这不是我能以性命作为赌注和保证的事情。
这是个没有命题的证明，一方面我想尽力达成我对宗家的誓言，一方面我又是使她时时刻刻保持沉默和负罪感的元凶。我曾那样尖锐地伤过她，却又频繁如一地出现在她面前，并没有希冀得到她的原谅。
我关心她甚于我自己，我谨慎，我仔细，我小心翼翼地守护在她的身边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直到长辈给了我暗示，直到她今夜站在我面前，直到……
直到我偷偷分拣出她撕碎的纸条，拼好后读出“漩涡鸣人”的姓名时的一时半刻的怔住和苦涩，那是身为兄长的失落和对仇敌的软弱的快意；
直到我撞见她在瀑布边练习忍术，银色月华如练，见到她已然忘我不自知的勤奋刻苦，我的心中升起的敬佩和怜惜；
直到我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她身边，脸色惨白地跪倒在仰面躺倒在地的她的身边，焦急地呼唤她的名字，却看见她口鼻流血的脸微微转到一边，听见她声若蚊蚋地喊“鸣人君”的刹那，我心中涌现的是震惊，不解和心痛；
我才真正发现，我不爱她，虽然她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我才觉醒过来，我不能爱她，她的心脏早就随着另一个男人的胸腔共振。
她的呼吸是纤细的，胸膛微微地随着节奏一起一伏。
“对，对不……”她嗫嚅着，只是说出了这几个不连贯的字。
“千万不要道歉，”我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你说完了以后我心里会更加难受，就像是做了错事的傻瓜。你的‘对不起’不应该对着我，对着伯父说才是正确的做法。”
她的脸上明显地透出一阵娇羞的红色，她的嘴唇湿润柔软，她的皮肤细嫩光滑，可是她的整个的人和心都系在别人身上。
他在训练，她躲在暗处偷看他，我却在完全没有光的阴影里凝视着她的背影。
那么专注，那么羞涩，那么热烈的目光，一道道像刀子一样血淋淋地刻到我心里。于是我学会了如何折磨，既折磨她，也折磨我自己。这种折磨混合了血仇，那时时时刻刻地针对她刺激她的攻讦已成功地瓦解了她心中对我的一切好感，现今留下的更多是一种敬畏和怜悯。我也该自知自足，不应奢求更多。
每当我看见她柔弱的模样，没有主见的性格，唯唯诺诺任人是从的沉默，我就明白我当初的计划是多么成功，打击得多么有力和到位。
对她，我或许只剩下了愧怍，我已还不起这个好女孩一生的无瑕幸福，我欠了她一辈子的，将由我这一辈子来偿还。
“所以，请不要自责，难过或者内疚，雏田小姐，”我喃喃地继续道，“你为什么不能坚持自己的所爱呢？”
我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毫无章法地退着，只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距离去阻绝我们两人。我不爱她，我再次在心里重复着，可当鸣人的金色的身影在眼前闪过时，一种毫无理由的怒火就把我的理智掩埋——迫使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面前说出所有的真心话，愉快的不愉快的，悲伤的不悲伤的，统统说出了口。
“宁次，哥哥？”她疑惑地张开了嘴，“你说什么？”
“这也是宿命吧，被命令喜欢我的你，也是宿命，”我的脸上是毫无意义的轻笑，带着怜悯和慰藉望向她俏嫩如脂的脸庞，“为什么不能去勇敢地打破呢，这样地爱着鸣人的你，难道就不想为自己做出半点抗争吗”
明明是爱着另一个人的，愿意为他而死的少女。不应该发现不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因为受到了家族和父权太久的压迫，有了太多的顾虑所以否定了自己。我怜悯地望向她的目光有如织茧的丝，将这只毫无还手之力的蝶死死缠住，不给她半分反抗的机会。
再者，你又怎么可能爱上我呢，雏田大小姐。
你不曾为了我挺身而出面对强大至无法想象的敌人，你不曾有过为我去死的勇气，你不曾拖着未病愈的身体只为了看我的胜负，你不曾在我赢了以后递上一盒药膏……
“呐，宁次哥哥，好适合这个。”你的笑声在我的记忆里模糊，我的手里停留着四岁的你的体温，我的眼里留着你满足的发自内心的畅快笑容，我的头上是你亲手做的美丽花冠。那一刻我真想哭出来，因为不曾受过伤的心灵体会到那那刹那的最纯粹的幸福和快乐。
“哦，是吗？那就好，雏田。”
如今我头上的花环早已枯萎，你的心在我多年的冷酷面前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我知道。
李和天天曾经半真半假地挪揄过我不是一个好哥哥，我当初回答她我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没有妹妹，没有家庭。当时他们知趣地闭了嘴，事后我却在看不见的地方向他们，向你忏悔和道歉。
对不起，雏田，我望向她，嘴唇翕动。
我自作自受，我咎由自取，我给不了你光明的未来，更无须提那个千疮百孔的过去。我只能用余生陪伴在你身边作为补偿，因为我，已让你伤痕累累。也许我真的是不配爱你，你也没有爱上我，我们都该庆幸命运没有作弄我们。
否则，天意就真的过于残忍和残酷。
她的眼睛闪着泪光，我低头不再看哽咽的她，推开门便走了出去。
记不清我是否说过，愿你此生幸福。
也许这句话的声音过于微小，也许这句话的内涵过于空洞，也许这句话我没有资格去说，因为我不能代替漩涡鸣人，正如她代替不了佐助。
相似的心情总是最能理解，不是么？
“那就这样定了么？”伯父淡淡地说道，伯母跪坐在他的身后，眼里向我投来的是慈爱的欣喜光芒。
“是的。”那一刻我确信我的声音不属于我自己，属于这个“日向”一族代代辈辈的先祖。伯父拍手，一声大笑，倒是把我从思绪里震回现实。
“那就好！那就好！”末了，他别有深意地和伯母相视半刻。伯母的脸上是笼着淡淡的哀愁和喜悦：“那，也该准备起来了呢。”
准备？啊，准备，准备日向家准族长和准继承人的大婚么？我低头不语，那一刻我想起了佐助，宇智波佐助。我忽然很想吼一声他的名字，把每个字节每个音素大声地吼出来，任由气流在胸腔里振动，在喉间穿梭，在耳膜外回荡。
然后他出现，然后他回应，然后我停止，我问他，你在哪里。
我找准了自己的路，笔直的大道，可以直接望到尽头。如今我就要一步步走下去，到老，到死，可我不知道他将迈向何方。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在一起，我以为这份感情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无疾而终，却不知道当我决心用生命为赌注去追回他后便足以昭示它可以顽强到地久天长。
樱花年年开了谢，谢了开。
人，却已不在。
我站在院里赏花，世事难料，任他随风飘去。
“喂宁次——”花火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我身后，我转身，她眉眼里带着些许愤怒和慌乱，“——你居然……你说选我，多半也是因为雏田姐姐喜欢那个漩涡鸣人，是的吧？”
我在那一瞬间怔住了，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旁观者清”么？没想到她居然也如此敢于当着我的面发表自己的看法，我以为她的性子还不至于这么强硬，至少在表面上。
世事难料，当我重新打量她的时候，惊奇地感慨时间的伟力——她已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面容娇好，长挑身材，乌黑如缎子一样的直发，像是——
像一个桀骜不驯的、平添了三分勇毅和活力的雏田，却又不能说是纯粹的翻版。
“你这样地牺牲有什么意义？博得好感，成全他们？姐姐她——她未必就不喜欢你，”花火皱着眉头，“我讨厌成为被选择的筹码，你知道吗？”
她将我的沉默当作了容忍和怯懦，每当到了这一刻我就特别不喜欢她，她没有我所欣赏的雏田式的那种细腻，温和，本分和顺从。即便是宗家的二小姐，任何我所不喜欢的，那就是不喜欢，没有什么可分辩的理由。
“花火小姐，您知道吗，我也很讨厌成为选择者，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抿着嘴唇，淡淡的一句话噎住了她，“很多事情不能勉强的，花火小姐，”我转身，黑色的长发划出圆弧，垂到身后，“作为日向一族下一任族长，请务必认清这一点。”
“那你也很过分不是么？”她气恼地朝我喊叫，我却只想起了雏田泛着泪光的双眼。花火的呵斥并不让我反感，相反，这时候才能从过早的争权夺利的浓重氛围里窥见一个小女孩争强好胜的内心。
她也渴望注意，也渴望关怀，所以有些不择手段，甚至对自己的亲姐姐在忍术对决里也下得了手。从前的日向宁次可以和日向花火一样，轻而易举地将手里剑挥向日向雏田，而现在我做不到了，日向花火却还是可以轻易做到。
“长这么大了，还是只会听父母的话，真是一点也不如雏田小姐，对你，我真失望。”
话音刚落，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来一枚形状奇怪的暗器，被我挥手格在地上，弹跳了几下。
“过分！”她涨红了脸，几乎是要哭一般地跑掉了。木屐的声音嗒嗒作响，我拾起那柄跌作两半的梳子，精致的散发着松木香味的梳子，很适合梳理长发。
那一瞬间，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悸动，我说不清。
也许有人命令我，不，叫我去爱花火，我或许会用一颗遵守的心试着去爱她。
可我不会幸福，而且没有人能命令我，伯父只能干涉日向族子弟后生的婚嫁，却掌控不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