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1)
此次大战昱王受了重伤,被我一剑刺入心口也不知还能不能活,这句话一直萦绕于沈辞脑中回荡不去,狄沣被放回荆州城后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仿佛沉入海底的大石没有任何的声息,紧握的掌心沁出细密的汗水,而落入眼中的却只有营外无边的黑暗和沉寂。
当一小队兵马出现在帐外时沈辞却是震惊地睁大了双眼,谢冉急步赶来为首将领俯跪于地:“元帅,我们几人夜探荆州城,但并没有发现夫人的行踪。”
谢冉的面色一点点变得幽沉,内里的情绪瞧不真切,他缓缓盯向被困住的女子:“她是谁?”
此处除了沈辞恐怕没人更清楚她的身份,一袭水蓝裙衫,行止间常常藏着一抹娇柔的荆州刺史之女王依茹,她竟然被抓来了此处。
“回元帅,我们虽然没有找到夫人可却抓来了昱王心爱的女子,倘若夫人真在荆州城中到时也可交换人质,届时不信那昱王不肯放人。”将领如是禀奏,可沈辞却注意到了其他,他说届时,那是不是说明昱王他其实还很好?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心思已变得如此隐秘而卑微,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将她忘记,而自己却始终无法做到同样的狠绝。
谢冉并未言语,如此却是默认了将领的先斩后奏。
王依茹却恨恨地盯住谢冉:“如此还真是卑鄙,竟拿一个女人来做要挟。”
“臭娘们儿懂个毛,兵不厌诈……”将领怒斥却被谢冉止住。
“既然如此便将她压下去,一切静观情形。”
“是。”
所有人散去黑夜再次陷入无边的寂静,某种无形的郁结在胸腔内游走却始终抓不住实形,缓缓闭上双眼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唯有火焰燃烧的哔啵之声响于耳侧,让幽寂的黑夜更添一抹深沉,她知道自己已然坐不住,无论如何她必须去确定某些事情,虽然她并不想见到那个女子。
沿着阴沉的地牢一路向前,墙角恹恹的烛火衬得牢室愈发暗沉,王依茹见到她眼中有明显的讶异却似含着一股刻意:“竟然是你?”她并未坐着,对周遭的一切似有微微的嫌恶。
沈辞并未言语,只是淡然看着她。
王依茹莫名她的沉默:“你来此该不会是来看我的吧?逃离荆州,一时间杳无音讯,却不想却是待在这敌方军营。”
“昱王他的伤……严重吗?”嗓音沉沉,声音回荡在空洞的牢室一时极静。
王依茹顿住,似没听清她的话:“什么?”
沈辞淡然重复:“他的伤严重吗?”
王依茹偏头看着她,望见她乌黑眸中那抹沉色时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与他已没有了任何关系。”
她的神色并无沉重,倘若真的很严重她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先前的判断愈发被证实,昱王应该是没事的,也是十多年前的朝堂政变都能好好存活下来的他,又怎么会被一场小小战役伤到,沈辞不愿在此多待转身打算离去。
“等等,”眸中闪过异样的光影,王依茹突然将她叫住,“昱王他身负重伤,在外怎么会让人知晓?”
脚下的动作有一刻的僵硬。
“即便你知道了昱王的情况又能怎样,我也不妨告诉你,荆州西郊玄冰山的冰湖他就在那里养伤,昱王身受重伤可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交战在即对外只说养病,但真正伤得有多重也只有我知道。”
眉目渐渐蹙起,他真的受伤了?外界没有任何传言却只是因为他封锁了所有的消息?那样确实是他一惯的作风,寒意一点点自脚底爬上,感到冰冷渐渐袭遍全身:“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王依茹嘴角微勾,言语间却充斥着一股自信:“因为我与昱王之间的感情,根本不需要那些卑微的小心翼翼的防备。”
沈辞面容渐渐染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不再言语最是转身离开了地牢。
狄沣久久未报音讯,沈辞心底的不安却在这样的时光中一点点变得浓重,谢冉于军帐中整日与将领商讨行兵布阵之事,早已无暇顾及其他,她应该去的,她应该去玄冰山看看即便最后是一场空,终于在某个深夜骑着快马赶往了玄冰山。
行至半山腰,往上山道愈发崎岖已然无法再骑马,沈辞最终弃马决定徒步上山,冰湖掩藏在针叶林中,汩汩寒气袭遍全身,湖边却正有一个山洞,那日最后离开之时王依茹说此洞名为瑶光,有世外医仙居于此处,而他就在洞内养伤。
谢冉说他一剑刺入了昱王的心口,却该是怎样重的伤。
步子突然有些僵硬,临近之时心头却生出一股犹豫,可笑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态。
随身的火折子点燃石壁的烛火,沈辞拿着灯盏一路向洞内行去,心中生出微微的异样可既然都已前来便由不得半道而回,直到瑶光洞的深处,当沈辞看见被绑于石柱上的沈月蝉时,眼中染上了震惊。
头颓然地偏向一侧,发丝凌乱地遮住双眼,她被铁链牢牢绑住浑身上下都是血污,衣衫破裂处处皆是被鞭笞的痕迹,听到脚步声时才缓缓抬起双眼,声音有些沙哑:“呵,你终于来了。”那声音好似来自地狱的鬼魂。
昱王并不在此,最终出现的竟然是沈月蝉。
苍白的唇边牵起若有若无的笑:“沈辞你的心到底狠毒到了什么程度,与人串通将我虏来此处,要杀就杀何必还让我受这等的屈辱?”说道最后言语中已带上深深的怨恨。
拿着灯盏的手一顿,听她说出这些话眉目渐渐蹙起:“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仿佛听见世间最好听的笑话,“我这满身的鞭痕是什么,你做得出此时却不敢承认了?”
“沈月蝉你是不是疯了?”
“恨我曾经抢了冉,恨冉曾经对你的绝情冷硬,如今你连同昱王绑架我不就是这个原因?可怜我那未曾出世的孩子,倘若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死。”恨恨盯住此时的沈辞,好似全然忘记了满身的伤痕和疼痛,沉沉的眼中唯有满满的恨意,“你已然恢复了记忆,过去的那些事情你早已全部记起可却在冉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不就是想要司机报复吗?留在军营来个里应外合。”
沈辞不知道到底是谁绑架了她,又是谁将她鞭打成了这个模样,却突然想到了自己会来到此处的原因,难道是王依茹?她一直视自己为心腹大患,如此却是想要借刀杀人:“沈月蝉当日你孩子是怎样死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不想解释其他,可曾经的一切到底是怎样的她心里比她更清楚,一直以来她都对自己有颇多芥蒂,一心认为自己想要借机报复,那一日的流产倘若不是因为的害怕与防备又怎会出那样的意外,及地参本就有送给襟花山庄的意思,她本无心争执却偏偏躲不过那种种的纠葛。
“怎么死的,不就是被你害死的吗?”眼中泛红,衬着那苍白的面色愈发显得颓败,她无力地靠向身后石柱,声音渐渐变得微弱,“你想怎样就来个痛快吧,或许我唯一后悔的便是最后没能见到冉一面,没能告诉他身边到底藏了怎样一个狠毒而虚假的女人。”
沈辞已然不想同她争执,却想着该给她解开铁链,无论他们之间有怎样的隔阂始终她没法见死不救,只是当一柄锋利的坚韧直插她脚边却生生止住了步子,回头望去却看见谢冉愤怒可怕的一张脸,带着胜过以往任何一次的冷然,他狠狠地盯着沈辞:“没想到绑架月蝉的人真的是你?”
“冉。”满面颓败的沈月蝉终于露出些许的笑意,眸中流下大滴委屈的泪水,“你终于来救我了。”
谢冉顾及不了其他,飞快地向石柱奔去,拔掉插入石地的剑利落坎断了绑住沈月蝉的铁链。沈月蝉浑身瘫软地倒向他:“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最后双眸合上昏睡过去。
“她不是我绑架的,你相信我吗?”望见谢冉眼中沉沉的复杂,不知为何沈辞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谢冉小心托着昏睡的沈月蝉,阴霾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你觉得呢?”
始终还是不曾得到过他的信任,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仍会是,这个人她不想否认曾经爱过他的自己是对是错,可是却庆幸着自己后来的选择,而如今相信不相信其实早已不重要,什么都其实已经不重要。
“那日你带着行囊出去,而你的包袱中却发现了月蝉的玉佩。”不需要再隐瞒什么,而自己的猜测最终也得到了验证,她心底始终还是只有那个人,那日听见李昱被自己刺伤便惊恐成那样,恢复了记忆还隐瞒着他,甚至帮着李昱来迫害月蝉,想要用这一招来拖住他吗?休想。
“所以,你一直在怀疑我?”沈辞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却是感到铺天盖地地无力,之后那些在意的举动,不过是因为他骨子里的骄傲和不甘心已而,不甘心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而那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不甘心。
“那你给我一个不怀疑你的理由。”不容置喙的口吻。
巨大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她给不出也不想给出了。
见她良久说不出任何,谢冉不再看她,抱着沈月蝉便决然地离开了瑶光洞,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洞的尽头。
沈辞无谓一笑,刚想举步离开洞口却突然燃起巨大的火焰,浓烟滚滚中火势飞快蔓延,转瞬之间便燃烧进了洞内,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想要快速逃出可哪还有什么出路,是有人故意设下了这火局,想要将她困死在洞内,从被骗来到这瑶光洞,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火焰的炽热围绕周身,许多困惑莫名的东西突然在这样的时刻慢慢变得清晰,原来有那么多人都想要自己死。
洞内没有可以遮蔽挡火的东西,而火势亦在耽误的时刻越烧越猛,一片红艳火光中早已看不清外面的一切,长长的洞道全被火焰填埋,她被逼角落再也无处可躲,浓烟薰得看不清任何,喉咙里发出一声比一声微弱的咳嗽,跪倒在石地最终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谢冉一路抱着沈月蝉下山,山脚有人接应当小心将其放入马车时,却看见玄冰山上火势滔天,熊熊烈火舔舐着天际好似张狂的五爪似要将玄冰山整个拔地而起,心底突然一窒,手脚蓦然冰凉。
“元帅!”身后有将领将他叫住,“山中起火元帅要做什么?”
谢冉蹙眉转身:“赶紧调遣兵将前来救火。”接着毫不犹豫地朝山上再次奔去。
将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隐隐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得了命飞快地朝营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