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花叶番外（1 / 1）

一夜清明雨，愁断天涯，雨水顺着青砖石瓦的房檐垂下，细流如幕。

京城西郊外的素瓦房内，残烛燃了一夜，终于在晓光初透时灭去。叶九抬头看了看天色，铅灰色的暗云依然压在天边，晦暗得紧。

轻轻咳嗽两声，用手绢擦去唇边沾染的血迹，叶九无奈地笑了笑。自花袭月过世后她的身子也日渐衰弱，加之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咯血也成了惯常之事，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业报。

花袭月死了，端王爷倒了，唐拾月走了，只有她留在了这里，守着一方荒冢岁岁年年。关上挑窗，坐到镜前，叶九发现自己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不少。经年风霜在她脸上刻下了无数斑驳的痕迹，紧蹙的眉头自那一夜后便再没有舒展过。

看着镜中苍老的自己，叶九哂笑了一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她害了花袭月，所以活该如今落得这般伶仃漂泊不生不死的模样。

每次想起花袭月，叶九的心还是会痛得厉害。没有花袭月的年岁，她就像一句枯骨一样虚度着光阴。她心里清楚，其实所谓的身不由己造化弄人都是托词，改变不了她害死花袭月这个事实。花袭月在她心里究竟占据了多大的位置，叶九已经无法估量了，她只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是梦到那段旖旎的时光，那时没人唤她叶九，只有人亲昵地叫她叶袭人。她总是梦到花袭月从门后扑过来抱住她，同她耳鬓厮磨。那曾是她此生最欢乐的时光，但最终却葬在了她自己手上，每每至此叶九都会痛的醒来，摸着脸上滚烫的泪，再也不敢入睡。

饶是如此，叶九还是在今日特意用心梳了妆，挖出埋在屋后的酒朝城西去。她如今已经不叫叶九了，端王爷死后，她便改名叫做叶袭人，只可惜她知道就算换了姓名她也再也不是当年的叶袭人了。

城西，荒冢。细雨已歇，凄厉的风声不时出来打个过场，似是哀叹城郊埋葬的这无数枯骨。

斟酒入盏，叶袭人将酒盏搁在花袭月的墓碑前，摸着墓碑上被风霜磨淡的字迹幽幽道：“袭月，我又来看你了。”

入手冰冷的温度，无声回应着叶袭人。寒风吹过，叶袭人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衫，却还是没能抵住刺骨的冰凉。喉间泛起一阵腥甜，叶袭人赶忙掏出手绢捂住口鼻。剧烈地咳嗽扯起胸口撕裂般的疼痛，温热的鲜血霎时间染透了白色的手绢。

叶袭人擦了擦嘴角，又用酒水淑过口，方才平下心绪，哑着声道：“袭月，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离你近一些了。”

“你罚了我这么多年，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飘着，我也心甘情愿地认了。如今我偶感大限将至，不知道入了阴司地府之后你还愿不愿意再见我一面。”叶袭人说着端起酒来浇在面前的墓碑上，酒水溅起，沾在叶袭人的衣袖上，跟着就她又咳嗽了两声，吐出几口血。

胸腔里撕裂的钝痛和轻微的窒息感压得叶袭人心绪有些涣散，视野也跟着变得有些模糊。她倚着墓碑坐下，伸手摸了摸墓碑上花袭月的名字，苦笑了一番道：“我知道我又在胡说了，我当初害了你，你肯定早就转世投胎了。这样也好，这一世我对不住你，等我死了就去向阎王爷请愿，你来生的苦楚让我来背，让你下一世投个好人家，寻个爱你的人成亲作嫁，享一辈子清福……”

“我用这一辈子来还债，也不知能不能还完。倘若还完了，来生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酒入肺腑，在腑脏里扯起热辣的疼，半歇的雨在疾风催促下再度登场。萧瑟的雨水将叶袭人浇了个透彻，从城郊回到屋中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所谓的前世吗？”细长的指尖摩挲在泛黄的旧页上，叶袭人心头有些酸涩。将手中的阴阳录搁在床头，叶袭人回身将身旁熟睡的花袭月揽入怀中，在她唇角上吻了吻。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让她找到她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