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折】(1 / 1)
唐拾月冷眼扫过刘寻萧,绕过他来到小愣子身前,她从小愣子身上扯下自己的那个香囊,小小地扯开小愣子被划破的衣服,看见冒着血的伤口,她将香囊打开,把里面熏香的粉末抖在了小愣子的伤口上。
“嘶——”香囊里的粉末落到小愣子的伤口上,让小愣子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不容易到手的宁宫香居然就这么给用光了!”一旁的花袭月看了忍不住出声嘟囔道,她说话的声儿不大不小,却恰恰让那些在座剩下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听她说唐拾月香囊里装的是宁宫香心里皆是一惊,这宁宫香是由多种上号的香料和药草混合调制而成,平日里用作香料便是味道独特,更何况这宁宫香还有如上好金疮药一般的功效,关键时刻还能救些皮外伤。只是这香是番邦调制进贡的东西,市面上少有,纵是有也价值不菲,尝听闻京城中有人出价八钱银子也才只买到一两而已,如今唐拾月这一出手,抖出的宁中香可就绝不止一两。
小愣子不知道这宁中香的价格,但从花袭月那番话的语气里她也能猜到唐拾月都在自己肩上的这些粉末绝对都是及其珍贵的东西。
“刘公子,拾月本以为你我当日之言乃是君子之约,君子信诺拾月这才赴约,可刘公子今日之所为,当真是让拾月错信了。”唐拾月背对着刘寻萧冷声道,在场之人闻言皆是一惊,刘寻萧喜欢唐拾月是满座皆知的事,今日这画舫之约表面上看是庆祝刘志谦上任,实则是城主大人想为自己的义子再牵一牵这根线。只是谁也未曾料会有楚淮安的出现,更没料到过刘寻萧会以剑伤人。只是事到如今只怕刘公子和这唐老板的情缘就此便该了断了。
“拾月姑娘……”刘寻萧闻言还想再解释,但看着唐拾月团扇上挂着的玉珏和小愣子腰间自己熟悉的香囊,终是将满腹深情尽数收了回去,到底是自己的莽撞,断送了这一场。
“刘大人,今日拾月带的人冲了血气,这湖只怕是游不尽兴了,还请刘大人见谅,容拾月带楚公子回金陵就医。”唐拾月将香囊中的宁中香尽数倒在小愣子的伤口上,然后用那香囊按住小愣子的伤口,回头道。
“这受伤要紧,本官这就安排船只派人送你们回去。”刘志谦说罢一挥手底下人便迅速下去安排,到底是自家义子伤人在先,这若是伤得是别人那刘志谦倒也无需担忧,只是这京城楚家,那可是端王福晋的娘家,纵然端王福晋前些年已经薨了,但是这楚家的势力依旧摆在那儿,自己招惹不得。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小愣子便在画舫下人的搀扶下登上一叶小舟,唐拾月和花袭月随后也下了画舫,那舟翁一篙撑离了画舫,小舟飞快向着那岸边驶去。
云衣伶站在画舫之上,冷眼回看那画舫之中的众人,下人来将那画舫中的血迹擦了个干净,唐拾月和小愣子所坐的那两张桌子也被人抬了出去,画舫内依旧是觥筹交错,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除了那舞剑之人,双目无光,分外惆怅。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云衣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自己再晚来一步未能踢出那琴挡住这人手下飞出的那一剑,只怕此时那人也定然和自己一样成为野鬼一只了吧。她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恐惧来。
快舟载着唐拾月和小愣子回到岸边,小愣子在花袭月的搀扶下爬上马车,唐拾月紧随其后,马车一路疾驰回到金陵城,前后约莫两柱香的时间。
唐拾月将小愣子送回客栈,花袭月在半路下了车去请了大夫过来。小愣子靠坐在自己的床头,背上的虚汗已经将衣衫打湿,唐拾月将她身上的外衫扯了下来,伸手要去解她的内衫,小愣子一惊,忙抬手拉住她,虚弱道:“不牢唐老板费心了,这到底男女授受不亲,这剩下的事儿还是我自己来吧!”
“若是男女那自然是要避嫌的。”唐拾月轻哼一声,说罢用力一扯,小愣子的里衣便被她退到了肩下,裹胸的绷带露了出来,早已是深红一片。
“只是你非男子!”唐拾月补充道。
小愣子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她睁大眼惊讶地看着唐拾月,所以说唐拾月一早就看穿了她的身份?
唐拾月低头看了看小愣子的伤口,覆着宁中香的伤口此刻已经止了血。她唤来大夫为小愣子清洗了伤口又重新作了包扎,差人给小愣子重新拿了件干净的里衣换上,方才消停了下来。
小愣子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衣伶,看了好一会儿,嗫嚅了几下嘴唇,终是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拾月点头,她笑:“第一眼!”
小愣子听她的话又是一惊,所以说从一开始面前这个女人便已经把自己看穿了。
“在戏台上你扮谁便是谁,其余的与我唐拾月无关。”唐拾月淡淡笑了笑,她将自己手中的青瓷釉的茶杯搁在桌上,起身又道:“你今日为我唱了一出好戏,还算有几分机灵,这伤不会让你白受,明日离开金陵,让袭月单独为你备辆车!”
站在门外的花袭月闻言身子一颤,下一刻便见唐拾月从小愣子的屋内走了出来。她忙福身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姐!”
“掌嘴!”唐拾月的眼尾扫了她一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后便从花袭月身边绕了过去。
花袭月转身送了她,随后便抬手朝自己脸上掌去,她知道今日自己做了错事,画舫上那一句多言和方才站在门外的无声偷听,唐拾月罚她是应该的,但是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花袭月觉得自己还是会这么做。
云衣伶飘回到房中的时候小愣子已经昏沉沉睡了过去,云衣伶走到她身边,伸手解开了她身上的绷带,看着伤口上敷着的金创药血已经止住,这才放下心来,将绷带重新给小愣子系好。她动作轻柔,故而小愣子也睡得安稳。
云衣伶将小愣子染血的衣衫全部收了起来,又将小愣子的行李尽数整理收拾妥当,她余光落到墙角那一方食盒上,心里虽然有些怄气,但是想起方才目睹那人被剑刺伤的惊魂一幕,再如何怄气也都被恐惧压了下去,她害怕就这样失去小愣子。她打开食盒,但食盒中却全然不见所谓佳肴的影子,便是连盛装菜品的碗碟也都不见了踪影,云衣伶一愣,她看了看床榻上的人,这人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吃了?
日头西沉的时候,小愣子悠悠转醒过来,睁开眼只见云衣伶正坐在床头,手中捏着一方丝绢在为自己擦汗。
“你……咳咳咳……”她想开口问云衣伶是不是还在恼自己,但方一开口便觉胸口一阵气喘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云衣伶赶忙隔着丝绢抚上她的胸前替她顺着气,关心道:“小心,别用力待会儿把伤口给弄裂了!”
小愣子缓过气来点了点头,她抬眼看着云衣伶,有些欣喜地问道:“你不生我气了吗?”
云衣伶愣了愣,摇了摇头算是回应。这人伤成这样了,自己哪还敢生她的气。
小愣子见她不再生气,咧开嘴便是一笑。她不会去追问云衣伶生气的原因,毕竟生气这种事儿过了便过了,再去纠结原因只怕又要把人给气跑了,如此何必?
“你傻笑什么?”云衣伶见她那呆愣的模样轻轻勾了唇角问她。
“我开心,有你在真好。”小愣子说,有云衣伶身边她总是会心安很多。
“傻样”云衣伶在心底暗暗娇斥一声,隔着丝绢为小愣子擦汗的动作却又更加轻柔了几分。
小愣子闭着眼睛心满意足地享受着云衣伶的温柔照顾。
“若你不是鬼或我不是人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触到你了!”小愣子闭着眼低声呢喃。
“若你不是鬼或我不是人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触到你了!”一声低语,那拿着丝绢的人素手却猛地颤了一颤,再无言。
她和她终究是生死的两端,彼此站成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