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1 / 1）
天气已渐入初秋，晨起已有几分凉意，杜淑娇坐在东屋的主位上，裹了裹春意搭在她身上的披肩，迷药事件已经过去了几日，可她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望着左下排坐着那位神情婉约、柔情似水的女子，杜淑娇心里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当初因担心迷情药有副作用，故未直接用在沐辰澈身上，转而给六王爷下了药，本意是想害凤舞，却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害了姚若琪。姚若琪因此被六王爷带走了，是福是祸也与自己也无关了！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除了姚若琪也是一桩好事，毕竟姚若琪也对自己已产生了怀疑，留她在王府，早晚会害了自己。
只是一切都出乎杜淑娇的预料，六王爷带走了姚若琪的同时，却也送来了一个女子，名叫鸾琴。
鸾琴这个名字在几年前就已名动京城，那时她年纪尚小，没有见过鸾琴其人，但却对她有所耳闻，她是京城有名的乐妓，能歌善舞，又生的一副好容貌，引得京城无数男子为之倾倒。但她虽在风月场所，却只卖艺不卖身，纵有黄金万两，也不能近她身分毫。有人说她不缺钱，卖艺只是兴趣使然；也有人说她守身如玉是为了当今沐国的七皇子……六年前，鸾琴却突然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各种传言都有，有人说她厌倦了卖艺的生活，归于平淡；也有甚者说她已嫁入王府，享受着荣华富贵……但都只是道听途说，供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罢了。
可如今，王爷用姚若琪换了一个鸾琴，似乎印证了传言，王爷与鸾琴之间确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想到这里，杜淑娇头痛欲裂，一个华凤舞就已经很不好对付了，又来了一个情深绵长的鸾琴，她纵有千头六臂，也是有心无力。
杜淑娇强打起精神看向鸾琴，头上的钗环高贵大气，端庄的五官今日打扮的格外精致，想必是不想在初来乍到鸾琴面前逊色分毫。“鸾琴姑娘，这几日吃住都还习惯么？”
鸾琴向杜淑娇的微微俯首，清丽的容颜上挂着淡而婉约的笑容：“多谢王妃挂念，鸾琴一切都好。”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不必客气。”杜淑娇噙着得体的笑容，玉手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尾指上镶着蝴蝶也跟着五彩翻飞。“您是王爷的贵客，也就是王府的贵客，我和妹妹都要尽心相待，是吧，妹妹？”
凤舞微微皱起秀眉，杜淑娇说话总是这么含蓄，就算是想让对方觉察出是寄人篱下的客人身份，这样用语也未免令人觉得好笑。她大概是忘了眼前的人不再是那个胸无心计的姚若琪和痴傻了的华凤舞了吧。“姐姐说的是。”凤舞此前对鸾琴此人并不知晓，也从未听说过，忽然见王爷带回来一个女子，不由觉得奇怪，从王爷对鸾琴的态度能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并不简单，有时候，她甚至觉得王爷对鸾琴似乎比对她更加亲近，她的心里确实有些醋意，但也仅限于醋意，对这个女子还稍有好感。便道：“听闻鸾琴姑娘不仅能歌善舞，还画的一手好画，是真正的多才多艺呢。”
“凤舞夫人见笑了！鸾琴这些都是雕虫小技而已，当年跟在王爷身边耳濡目染，也只学到了一些皮毛而已。”鸾琴貌似不经意的说完，偷眼打量在场两位的面色神情。
杜淑娇自然是气的无话可说，一介风尘女子竟然在王爷的嫡妃面前炫耀她与王爷曾经多么的亲昵，这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但好在她隐忍惯了，能迅速调整心态，脸上的不悦之色很快就被得体端庄的笑容替代了，反观凤舞却心平气和，看向鸾琴的眼睛依旧澄澈无波。
“鸾琴姑娘的才艺不必过谦，当年你的名声在京城可谓家喻户晓呢！只是六年前突然消失，不知道鸾琴姑娘这几年去了何处呢？”杜淑娇笑问。
鸾琴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再说自己是王爷用姚若琪换来的，就算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六年前，我跟了六王爷，成为了他的侍妾，如今六王爷妻妾甚多，也不需要我再伺候身旁了，王爷此番救我出水火，我很是感激。”
杜淑娇和凤舞都微微有些惊讶，短短几句却概括了这几年的辛酸历程，在王府里生活过的人，谁不知道其中的阴谋狡诈，岂是她几句云淡风轻的话就能道尽其中的委屈的？
鸾琴对杜淑娇并不感兴趣，反而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凤舞，虽然她深处六王爷府，对外面发生的事情虽不甚了解，却也知道凤舞其人，只是百闻不如一见，真正见到她活灵活现的坐在那儿，才能感觉到她的倾国倾城。
杜淑娇招手唤来春意，附耳说了几句话，春意便进了内室，不一会儿捧了一个精致的盒子走了出来。
“这两只碧玉珠钗是皇后赏赐的，因我戴不了许多，搁置也可惜了的，送于二位吧。”说罢，向春意摆了摆手，春意便捧着盒子先去凤舞处，然后再将余下的一只奉于鸾琴面前。
凤舞接过碧玉珠钗一看，此钗通体碧绿，光泽晶莹，在玉中实属上品，钗头处镶有紫珠，增添了几分大气。凤舞起身拜了拜，道：“妹妹谢过王妃姐姐。”
鸾琴在六王爷府呆了六年，深知王府内的尔愈我诈，杜淑娇此番赠礼，一来是彰显自己嫡妃的身份，二来也是炫耀就连当今皇后也对她刮目相看。想着便起身道谢：“鸾琴谢过王妃。”
……%%%%%%……
渐入中秋，天边的月亮也愈来愈圆，河边水波粼粼，柔和的月光倒映在水中，仿佛是另一个梦幻的世界。
莲池边的六角亭里，沐辰澈与鸾琴对酒畅聊，伺候在周围的丫鬟仆人早被沐辰澈挥手退了下去，亭中一片宁静，仿佛回到了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那时郎未娶、妾未嫁，正是年少好时光。
“怪不得王爷对凤舞夫人痴情一片，她确实是个难得的佳人。”鸾琴仰脖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满心的苦涩与烈酒混在一起灌入体内，穿肠刺肚，她如今只能用身体上的疼痛来减轻心理上的痛疼。
沐辰澈微微一笑，淡淡的看着鸾琴，一晃六年都过去了，眼前的人却还是一如当初的模样，清丽、婉约、柔美，仿佛时间不曾流逝。当年若不是为了隐瞒千夜营的存在，不至于被六王爷发现，鸾琴也不会瞒着他主动献身给沐辰律，沐辰律最大的特点就是好色，他早就垂涎于鸾琴的美色，只是苦于鸾琴无动于衷，鸾琴主动献身，他自是乐不思蜀。
沐辰澈得知此事，当即就要冲到六王府要人，若不是黑鹰和青宁拦住，这个世上也许已经没有了七王爷了吧。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哪有什么好与不好呢！”鸾琴莞尔一笑，这么多年呆在六王爷府，早就说不清好与不好了，六王爷对自己也只是图一时新鲜，新鲜劲过去后，便将自己抛至脑后，整日呆在王府里，与些花草相伴，倒也乐得逍遥自在。虽是如此，但她也不忘日日精心调理、保养，就盼着有朝一日能脱离苦海，再见到沐辰澈时，他会惊叹自己未曾改变。
可是，人虽未改变，可是他的身旁却有了另一位佳人。
沐辰澈曾钟情于鸾琴，失去她的那段时间，他也曾以为此生不再有爱，如果不是碰到华凤舞，也许这一生他都会是寂寞中度过。
“王爷，我知道我已经配不上你，可我还是痴痴的想着，有一日能再与你在一起，纵使不是夫妻，只要陪在你身边，哪怕是个下人也好。”鸾琴已经喝多了酒，此时有些微醺，她薄寞的神情在月色下犹为惹人怜爱。“可是直到看到凤舞，我才知道我已经成为了过去，而你已经找到了真正属于你的意中人。”
“鸾琴……”冷漠如沐辰澈，在曾经的恋人面前，也不知道如何劝解。
“没关系，王爷。”鸾琴摆摆手，笑道：“我不曾后悔过，即使当时知道今日会如此，我依然选择会那么做。”
“鸾琴，我让人将牡丹阁清扫了出来，那里是你曾经最喜欢的地方，里面的摆设也未改变，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住在这里。”见鸾琴脸上隐隐露出期盼，沐辰澈决定现在说清楚比较好，他不希望鸾琴越陷越深，自己救她出来只是不希望她一辈子都生活在那个王府里，并非重续前缘。
“如果不是父皇有命，这一生我只会娶凤舞一人，你若愿意，我可认你为义妹。”
鸾琴笑了笑，心中万般苦涩，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却仍旧抱着一线希望，如今他这样□□裸的说出来，虽然刺痛了她，却未偿不是一件好事，该舍时就要舍。
“那倒不必了，王爷你知道我自由惯了，不喜欢被束缚，当初若不是遇到你，我也断不会留在京城。”说着，鸾琴凑近沐辰澈，看着他眼中微微闪动的星光，有些好奇的问：“王爷，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她，你看她时的眼神与看旁人不同，眼里满满的都是爱意，仿佛全世界都抵不过一个她！”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沐辰澈难得笑出了声。他也没料到和凤舞会走到一起，当初是因为充满了愧疚才救的她，后来事事关心百般宠溺也是想尽全力补偿她，可是没有想到这份关心和宠溺竟会成为一种习惯，一种嵌入生命里的习惯，等到察觉时，已经无法自拔。
鸾琴突然想到任国师曾占过卜卦，道：“我记得，任国师曾说过，将来母仪天下的人姓华。”
想到这里，脸上不禁绽放出笑容：“难不成凤舞就是……”
沐辰澈俊朗的容颜覆上了一层初秋的凉意，他摇头道：“不是凤舞，在师父的卜卦里，她是一个死去的人。”
“不是凤舞，那会是谁？！” 鸾琴惊讶不已，她知道沐辰澈为了那个皇位吃了多少苦，对他也充满了信心，但如果一心所爱的人不是母仪天下之人，那么是否意味着他最终没有取得胜利？突然想起来六王爷曾说过华府三小姐要嫁于太子的事，鸾琴更加惊惧，脑海里的猜想令她觉得害怕，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快要从胸膛内跳出来。“华三小姐要嫁太子，难道？不不，这不可能……” 鸾琴一边怀疑却又一边极力否定，“这天下肯定是你的，不可能是别人的！”
“我求师父令凤舞重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事情已经悄然改变。”沐辰澈的声音低沉幽远，仿佛是从天边遥遥传过来，“如果凤舞没有重生，如今我娶的就是华三小姐。”
“可如今她嫁给了太子，凤舞替代了她，而太子替代了你！” 鸾琴觉得不敢相信，她也无法想象沐辰澈在明明知道事情会发生不可预料的结果的情况下，却毅然选择重新凤舞？！“任国师劝你，可王爷却选择救她？！”
“因为我相信这江山若是我的，不管如何变，终究是我的。”沐辰澈的声音坚定无比，字字铿锵的击在六角亭的角落里，带着挥之不去的回音。
鸾琴颓然的坐回石凳上，“话是这么说，可这样，你却要付出更多！”
“鸾琴，”沐辰澈定定的望着她，眼底一片寂静，“为了她，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