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曹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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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上花魁之位不过半年,僵持了数十年的玄朝和迦国就再度正式打响了边防战役,而他们所在的城虽不是边境要地,可国家打仗,哪有不受牵连的道理,何况到底是靠近边境的地方。
于是一时间,束城中富贵人家纷纷整理行装,携眷上京避祸。有钱人走了,青楼自然冷清了许多,夜夜笙歌的水榭楼台顿时安静了下来,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湖水泛起涟漪的水音。
没有客人的日子,青楼姑娘们多是愁眉苦脸,但素水却很喜欢这样悠哉的生活。自她从养父母那里认清自己身世的那刻起,素水就知道凡事必须靠自己。其实从当丫鬟能得赏银的那会子起,素水就零零散散地存了一些钱,虽然还不够为现下的自己赎身,但再过个几年,待她风霜老去,容颜不在,她想东家总会放过她的。
不过素水没有想到,就是这样平静安谧的日子里,她的养父会突然找上了门。只是这会他在素水的心里,连养父都算不上。
“素儿。”轻唤的声调里带着明显的讨好,素水看着眼前的男子,要比前几年瞧见的时候老上了许多。
“你是来同我要银子的?”素水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坐在屋里的红木椅上,淡淡地望着站在稍远些的男子。这些年,她看过太多的人,很多事其实只要细细观察一下表情神色,便能猜个八/九分。
男子听了她的话,眼睛一亮,显然对于女子的敏锐感到十分高兴,搓着手赔笑道:“爹晓得你现在名气大,现下外头日子难过,可昨个还听说你被陈员外叫去了府里,陈员外是我们这出了名的家财殷实呐,素儿真是有福气,不像你妹妹,她自从嫁了人以后,就不管我们二老了……”
素水一直支着头,一语不发地听着男人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直到男子发现座上的女子始终没有什么表示,才止住话头,直言道。
“素儿,你看给个一千两孝敬一下我们,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嘛。”
“不多。”是不多,霓虹院里一掷千金的豪客大有人在,但是他们这些妓子能拿到手的银子却并不多,何况眼下就算素水有,她连一个铜板都不想给这个男人,“但我没有,你拿个十两银子去吃顿好的吧。”
“十两?!”男子听了当即发狠道,“你当打发叫花子呢!”
奈何素水仍是淡淡的调调,“你当初一串冰糖葫芦不就把我卖了么,那会你才花了几个铜板。”
“你个白眼狼!我养了你那么多年,就是吃喝的费用都不止这点!别以为自己做了花魁就真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我当初把你卖到这里,你能有现在的日子?”
素水听着,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有些道理,于是便问道:“哦,那一百两,够不够?”
一百两?男人怒骂的声音顿时停住,不尤在心里头盘算。想来这丫头到底已经大了,不再是从前连铜板都没见过的小女孩,真想要在真金白银上同她计较数目,恐怕也得不到多少便宜,何况看眼下的样子,这丫头记仇,肯定不会念什么情分。
想到这里,男人一咬牙,心想一百两就一百两,便挺着腰说道:“也行,看在好歹父女一场,就一百两吧。”
明明是他来求她的,可语气里,仿佛还是这个男人给了她极大的恩赐。
“嗯。”素水对一旁伺候着的丫鬟说道,“带他出去罢。”她站起身子,瞥向男子的目光里是从未有过的决绝,“你当初卖我的时候,不就卖了一百两吗?这样正好两清。”
男人听了一愣,立即反应过来,继续骂道:“你、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就一个婊/子也敢和老子装谱?!不要脸的东西!你个破鞋娼妇!还真当男人喜欢你、你就能怎么着了?!你就是个窑子里的烂货!以后下场还……”
粗鄙的话音被楼里的护院截断,关在了屋门之后。伺候在一旁的丫鬟大概知道素水的往事,这会替她不值,张口宽慰道。
“姑娘千万不要将这种人的话放在心上,他自己来同姑娘讨银子,居然还敢出言不逊,也是姑娘仁慈,换做我,哪里赶出去就能了事,一定要叫阿宽他们再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彼时靠在窗棂前的女子静默如同身边盆景,朱红的嘴角轻轻一扯,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你相信命吗?”倥偬间,不等丫鬟回答,素水却已自顾自地对着窗外的街景答道。
“我信,我信这就是命。”
无论是从贫穷变得富贵再变得落魄的养父母,还是如今身处青楼拖着一副肮脏身子的自己。素水相信,这些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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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发生的事,便改变了素水的一生。
那是十月初秋,边境的战事也打响了半年,束城里忽然来了一位达官贵人,说是当朝的谨侯。谨侯的爵位在玄朝算不得高,但这位侯爷姓的却是玄朝国姓,家中父亲是当朝亲王,是嫡出的皇亲国戚。
可惜谨侯这个慎密的封号,和他圆润的体态及性子全然联系不上半点。他刚来束城不过两日,就将束城里青楼歌院里有些名气的女子都招了个遍,更有不少女子便就此宿在了他下榻的城外军帐里。
而身为霓虹院花魁的素水,自然当仁不让地就是其中之一。
话说这位谨侯的身边缺不得歌舞,更缺不得女人,他过着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日子,后来听士兵们说,这位侯爷名上虽顶了个监军的职位,实则就是来抢功的,待到时机成熟,人家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回宫领赏。这在官宦子弟当中,倒也并不少见,不过像谨侯这样明目张胆地跑到军营里享受齐人之福的,却是少有。
不过与素水来说,军营的日子其实同在青楼里没什么两样,甚至反倒能清净一些。军营毕竟是重地,旁人不能随意行走,白天她和一些优伶都是待在军帐里,直到月上柳梢方去谨侯的大帐里陪酒献艺。
而这样的日子,留下的几个女子也是轮着去,虽说素水要招谨侯喜欢一些,会多几日,可总比霓虹院的那会要清闲了许多。不过素水自认为悠闲的日子没过多久,很快就出了一件事,让她顿时变得万劫不复。
这日又是一巡宴会,素水献过舞后便在自己的营帐中休憩,今天同她住在一处的名伶被招去侍寝,她可以一个人得个清静,却哪里晓得睡到半夜,自己的床边突然冒出个酒气冲天的醉鬼,生生就要强了自己。
素水自从在霓虹院里正式接客,不曾被人用强过,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场面顿时就唤起了她第一次不幸的恐惧,霎时挣扎反抗、嘶声高喊,总算在对方得逞之前引来了营中的守卫。
自然,东窗事发,这个喝醉酒的男人被谨侯处以斩首之刑,可是素水也再一次跌进了不幸的深渊。她平白从宠姬的行列,被贬为军中的军妓。
在那会,一个宽容的男人或许可以不计较你以前有过多少男人,但是绝不可能不计较你现在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男人。更何况这位只知沉迷女色声乐的侯爷并不是一个宽容的人,甚至他还是一个不缺女人的人。
而军妓,在玄朝是比青楼妓子还要低的身份,为什么?所谓的娼妇尚且有从良的机会,可是军妓却连这条后路都没有。
通常军妓年老色衰后的最好命运,就是在军营里做个煮饭干杂物的老妈子,要么就会在色衰体弱的那些年被默默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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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素水立即被丢进了一个偏僻稍小的营帐,营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更没有半点声音,安静地让人感到恐惧。在军营里,多数军妓都是待在同一个大帐里,这会他们却把她丢在这,可见应该是有一个位阶稍高的将领会来找她。
在军中,大多男子几年都回不得一次家,血气方刚的男人自然要寻些排解寂寞的乐子。更何况她是霓虹院的花魁,又曾是谨侯的女人,只这两点就会叫不少人打上她的主意。这会素水晓得自己处在一个十分可怕的境地,可是她却没有一点自救的办法。
在大多情况下,像她这样没钱没势没背景的女人,也只能落得一个无能为力的处境。
所以当那个男人出现在素水面前的时候,素水几乎又感觉到了一次命运。
撩起帐帘踏进营帐的是一个面貌俊雅的男子,翩翩儒风,温文尔雅,他手上提着一盏小巧的宫灯,淡红色的光晕将他一身清雅的锦服渲染地淡雅非凡。
素水看着他,心想若然不是他的眼神里露出明显的鄙夷狡黠,她甚至很可能会将这个男人视作天界神明。
而这个貌若谪仙的男人,就是改变了素水一生的男子,曹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