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15章 禁忌的爱 (3)(1 / 1)
伯父看了看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将目光停在我脸上,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徐徐开口:“你长得比较像你妈妈,身上有太多你母亲的影子,我怎么就没发现呢?”说完,轻叹一声。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抚摩着我的脸时总会说我长得像我爸爸,而每一次,我都会问起有关我爸爸的事。妈妈总是望着我笑而不答,然后将目光移往别处。再后来,妈妈再也不说我长得像爸爸,而我也不再追问。偶尔,对着镜子发呆的时候,会从自己在镜中的影子里寻找爸爸的影子。因为妈妈说我长得像爸爸。
他说我像妈妈,妈妈说我像爸爸。是否是因为他们都爱着对方,都在思念着对方,只能从我这个与他们有共同联系的人身上寻找彼此的影子。是否这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坐在我对面那个是我爸爸的男人,我感觉不出自己哪里跟他相像了。是因为心理作用吗?我也不知道,我宁愿相信我长得像妈妈。他不也说我身上有太多我母亲的影子。
对于他的轻叹,我只回予淡淡地目光。
“你是我们的女儿,你有权知道我跟你妈妈的一切。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当年发生的事。孩子,我要告诉你,并不是爸爸不要你们……”他哽咽着,没有说下去。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觉得有必要将我母亲的想法告诉他。
“放心吧,我妈从来没有怪过你,更没有对你产生任何的怨恨。她也告诉我,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你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知道以你妈妈的个性是会如此,可这更让我内疚。我永远亏欠你们母女……”他没说完我就打断了。
“我过得很好,妈妈在世时,我得到她双份地爱。她不在了,姨妈就是我母亲,姨父就是我父亲,他们对我的爱,不亚于任何一对父母对子女的爱。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不缺父母亲的爱,更不缺家庭的温暖。”
坐在旁边的姨父,轻拍了下我的肩膀,也感觉得到他的手在轻微地抖着。
“大哥大姐,谢谢你们!”伯父噙着眼泪激动地对姨父姨妈说。
姨父看了看我说:“别这么说,恒恒也是我们的女儿。她的成长也带给我们不少的欢乐。”
“好了,我只想知道当年阿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这一生都这么孤苦。”姨妈没姨父那么好说话,对着伯父是一脸怒容,一开口就对他提出控诉。
听到这句话,伯父的身躯明显一震。对上姨妈那凌厉地目光,轻吸了口气说:“那一年,是我最灰暗的一年,我失去了这辈子最要好的朋友。我出身在一个高干家庭,从小到大,我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就连大学毕业后也顺利进入机关单位。我有个铁哥们叫高健,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他来自农村。家庭的条件的悬殊并不损我们的友情。我们在学习上是竞争对手,就连毕业后我们也进了同一单位,同一科室。
当时的我还是一个普通机关干部,虽然收入不是很高,但我有个幸福的家庭,妻子贤惠,儿子活泼,单位里人人都羡慕。那年夏天,单位要从我们办公室提拔一个人当科长,从当时的情况看,最有可能的就是我跟高健,我们无论从年龄、学历、或是能力上看,都旗鼓相当。人人都以为我们表面是铁哥们,暗地里却波涛汹涌。可谁也不知道,我们的观点都一致,无论是谁当上科长,我们都会祝福对方,协助对方做好工作。
那年,我们市下面一个县洪水泛滥成灾,单位为了对我们进行考核,派我俩下乡抗洪救灾。记得,那晚下着暴雨,我们接到急报,说水位上涨得很快,情况紧急,我们闻讯赶到县里地势较低处,指挥居民赶快撤离。洪水上涨得比预计快许多,没多久,洪水就涌进了低洼地区。我因不小心失足掉进水里,而高健为了救我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伯父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对于好友遇难经过简单带过。对于他来说那是一段痛苦地记忆,现在要他重述等于是让他回到那揪心的从前。我们没有出声,静静地等他告诉我们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好友因救我丧生令我痛苦不已,然而更令我悲痛的是,当时高健的妻子已身怀六甲,听到丈夫去世的噩耗,当场晕倒。送进医院后,大人是保住了,而肚子里的孩子却没有了……”说完,伯父抱头痛哭起来。
杨骋取了张纸巾递过去,伯父抽泣了许久才接过纸巾。良久,他平静了些又接着往下说。
“高健逝世后不久,周围有不少流言蜚语,大概意思是说我为当科长不择手段。虽然有很多在场的人可以作证,领导也相信那是一场谁也不想发生的意外,而我也当上了科长。谁也不相信,我不想当这科长。因为高健的死,我痛苦不已,人变得越来越消沉。经常在外喝酒,为了怕影响妻儿,我甚至彻夜不归。没过多久,正好单位要派人去法国学习,老局长是我父亲是好友,他有心栽培,特意给了我一个名额。就这样,我去了法国。在那里,我遇上了张越……”
说到这,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或许是开始了另外一段回忆吧,也许那段有我母亲的回忆对他来说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那时虽然去了法国,可我的心仍在国内。在那灯红酒绿的国度,到处弥漫着浪漫的气息,可仍未能帮我解除内心的痛苦。在那为期三个月的学习中,有不少时间大家可以出去玩。而我学习之余,更多的时间时呆在一间小西餐厅里。在那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那间餐厅的气氛很好,那是我后来才发现的。那时,张越就在这间餐厅里打工。她总是在那小舞台上静静地给客人演奏着优美的曲子。也许是因为周围都是金发碧眼的人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我不似其他客人那般神采飞扬。她后来告诉我,打我第一天来那间餐厅,她就注意到我。在这金发碧眼的人堆里,一个黑眸黄肤的人总是躲在角落里喝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眼里流露出来的痛楚让人觉得心疼。
一天,我心情异常糟糕,又到那家餐厅喝酒。直到夜深了才跌跌撞撞地走出餐厅。一出餐厅没多远,我就呕吐起来。每一次想起高健,我就痛苦地用酒精麻醉自己,可每一次酒精都未能彻底麻醉自己,因为每一次喝醉了我依然痛苦。在那陌生的城市里,没有认识我的人,我可以肆意宣泄,那一次忍不住痛哭起来。突然,我的眼前出现一只手,手里有一条洁白的手绢。我抬头看了看,朦胧中有个东方女孩站在我面前。我不敢相信,在异国会有陌生的东方女孩对我伸出援助之手。
当时的我无助得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在被海水吞噬之际,有人拉了我一把,那只手就像是我的救生圈。那个晚上,张越陪我在路边坐了许久。后来,我也许是太累了,竟不知不觉地靠着她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当我睁开双眼,看到一幕美丽的画面:夕阳下,一个女孩子站在窗前聚精会神地拉小提琴。我看着她的侧脸,竟是那么的美丽、安详。那美妙的琴声似乎能驱逐所有的浮躁与不安,让我不自觉地沉浸其中。那一刻,我的心平静得如一潭清水,仿佛掉进一小水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让我的目光不禁追逐着那身影。
张越告诉我她拉的曲子是莫扎特的《安魂曲》。我呢喃地念着这首曲名,惊讶地看着她,
不知道她为何会选这首曲子。她微笑着告诉我,那天晚上我喝醉后迷迷糊糊地在路边睡着了,后来她感觉到我不对劲,浑身滚烫得厉害,知道我可能是酒后吹了风着凉。没想到的是,挺严重的。不知道我的住地,本想把我送到附近的宾馆,可又觉得不妥。思量再三,把我带回她租的公寓,并给我吃了退烧药。这一病就昏睡了两天,在昏迷中还时不时地哭闹,从我的呓语中,她大概知道了我酗酒的原因,所以她在旁边反反复复地给我拉《安魂曲》。
她是那么的平静、安详,待在她身边,一颗沉浮不定的心终于能安定下来。那几天我都留在她家,并且寸步不离。我只知道她与我一样来自中国,是音乐学院的留学生,其他的一无所知。她一离开我的视线我整个人就处于极度不安,她就像是我的镇静剂。她上哪我跟到哪,就连她上课我也在教室附近守着,就像一个离不开母亲的孩子……我不知道自己一开始跟张越在一起是出于什么心态,但后来我真的爱上了她。我爱我的妻子,但我也爱张越……我发现张越真是一个离不开音乐的人,她作了首曲子,她说那是属于我们的曲子,只属于我们俩。还让我给曲子取个名,可我一直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名字。在张越的公寓里住了十几天,我回到了自己的住地。学习期间,无故失踪。我很清楚自己回国后等着我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处分。我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打算提前回国。我突然想起自己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妻儿,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张越。不管如何,走之前我都该去见上她一面。可我当我敲响她家的门时,却人去楼空。房东给了我一把小提琴和一封信,说是张越留给我的。原来,她早就知道我有家室。我发疯似的到处找她,也到她打工的西餐厅去找过,可被告知,她已经离职。去学校守了几天也毫无收获。我很后悔对她一无所知,想找人都无从找起……”
“回国后,我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张越,仍旧一无所获。我很明白,她要有心躲我,就肯定不会让我找到。没等到单位的处分,我主动辞职。这一举动,家人都不谅解。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悲痛,我下海经商,我也不知道自己凭借着什么才取得今天的成功。每当我独处的时候,对着那把琴,我心如刀割。每一次听《安魂曲》,从中寻找那段记忆,夕阳下那身影那一幕,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首曲子,我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再有机会听到那首曲子……可我真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孩子。”说到这,他变得激动。
姨妈留着泪,激动地站起来对他吼:“既然你爱你妻子,为何还要跟阿越在一起?就为了你对她的那点爱,她赔上了一生的幸福,也让恒恒成了孤儿…..”
“阿颖!”姨父叫住了姨妈,又看了看我。
我明白了,在姨父的眼里,我就是他的女儿,他不容许任何人将“孤儿”这个词用在我我身上。
姨妈并未理会姨父,继续对他吼着:“杨振铭,你太可恶了!”
我亲眼看到了妈妈对他思念,在妈妈病重的那段时间仍对他念念不忘,总要我一遍又一遍地拉《永恒》。我仍清楚地记得,在妈妈最后的那些日子里,姨妈问她要不要见上我父亲一面,她双眼朦胧了一阵,接着是失落而坚定地摇摇头。想起那一幕幕,我忍不住趴在姨父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这就是我父母的故事吗?我一直都很想知道爸爸妈妈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段爱情,我今天知道了。到底妈妈对这一段感情的付出是否值得,我作不出任何的评判,也不该由我们来评判。毕竟妈妈对这一切的付出甘之如饴。既然如此,那就够了。
几天没出家门了,该出去走走了。我并不理会身后关切的询问,径直往门外走去。关上门,瞬间安静了下来。屋里,控诉的继续在厉声指控,乞求原谅的依然在哀求着,而我只想离开一阵,让我有段喘息的时间。
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夜,我知道我身后有个人跟着我,那是我想牵手走一辈子的人啊。可是再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