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爱而不知，爱而不得（1 / 1）
他与她约定的这六年匆匆而过，他果真没有遇到让他心动的女人，却是日渐清楚了一些事，譬如在没有她的课堂里，他竟然会下意识地点到她的名字，然后在一室的茫然不解里，缓缓抬头，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抱歉地解释：“点成了以前一个学生的名字。”
又或是走过教学楼那段阳光明媚的长廊，会经常恍惚的看到，她就倚在栏杆边，懒洋洋地晒太阳，忽而有感应似的回眸，看见了他，冲他绽开灿烂的笑容。
这样的幻觉出现的久了，许鄞泽像是中了一个魔魇，会下意识地走过他们曾一起走过的地方，不自觉地留心起她喜欢的小玩意儿，批改作业时，看到与她相仿的字迹会发怔，改到相似的解题模式时竟会有时光逆流的错觉。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会这样强烈的想念一个人。
后来时归上了大学，Z大离家不远，她几乎每个休假都会回家，回家的路上总会路过G中，许鄞泽是知道的，可是每到休假正是他不在学校的时候，彼此心中隐隐期盼的偶遇从未发生，时归不敢主动去找他，而他，根本不曾了解到自己有多想见到她，他们都快忘了有多久没有见面，印象中的脸却从未因时间而模糊，每天的想念如同必修的练习，他们欲罢不能。
是要到今天许鄞泽才明白，当你会那样疯狂的想着她念着她，没有她生活就如同缺了口的茶壶，即使能够继续用下去，也再也不完整的时候，你早已爱得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许鄞泽自嘲地笑了，时归真的决定放下了，而他这个后知后觉的人恐怕是永远也放不下。
许鄞泽问清楚时归的病房，走在医院的楼道里，打好了腹稿，他想跟她说清楚，自己那句“等这一届毕业再说”并不是拖延和逃避，相反的，等着一届毕业，他就想和她在一起。
他如今是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年他那样武断地评判她的感情，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将自己高看，而他也从未想到，那时对她的感情，就已经是一种爱。
“你喜欢他喜欢了这么久，真的能放下？”
“放不下也得放，我现在终于明白，这一切不过是我的幻想，他从未说过六年可以承诺我什么，而我，竟就愚蠢地以为，他没有交女朋友，就是在守着那个约定。”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啊，”时归抬了抬头，努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好好交个男朋友，然后结婚，生孩子啊。”
她的语气太轻松，轻松得不像是真的，怔立在门外的他，双手垂在衣摆边缘，无力地张开，像是没有知觉。
荆楚恒偏了偏头，半开玩笑地道：“那，不如考虑一下我。”
时归冲他粲然一笑：“好啊，那你要好好履行男朋友的义务喽，明天就接我上下班吧！”
许鄞泽再也听不下去，仓皇地走开，却不知道时归后来说：“我一直梦想他能为我做这些事，你让我幻想一下，也不是真的要你来接。”
许鄞泽几乎是以逃离的方式离开那里，他拉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那一瞬间便仿佛动弹不得，他难以形容那样的滋味，犹如所有不好的怀疑都成了事实，她已经接受了别人，而终究是等不到他回头了。
许鄞泽闭上眼睛，单手抚上额头。
时归吊了一天的水，第二天照旧上课去，杜若看她气色尚好，凑过去问她：“许鄞泽昨天是不是对你呵护备至？”
时归心一跳，奇怪地问：“为什么会呵护备至？”
杜若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他难道不是那种女朋友生病，就会非常体贴的男人吗？”
时归听她这样说，心头忽然涌起悲伤，连声音都变得不那么清凌。
“他对女朋友体贴，和我有什么关系。”
杜若莫名其妙地皱眉：“啊？你不是他女朋友吗？怎么没关系？”
时归闻言，手里的讲义一下散开在地上，她们俩慌忙去捡。时归捡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说：“我不是他女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杜若的幻觉，时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非常悲凉，像是遇上了莫大的伤心事。
“怎么会……我上次还看见他的钱包里夹着你的照片，还有，你上次在学校门口不是等他来接你回家的吗？”
杜若不依不饶，很认真地跟她分辩，时归一愣：“你说什么？”
杜若不明所以：“啊？”
时归双手颤抖着去拾地上的讲义：“你说……”她顿了好半晌，才深深闭上眼睛，扯出一个笑来，“没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杜若将信将疑，却也不再追问，她帮她收拾好书桌，才又试探着道：“不管你们吵架了还是怎样，你要知道珍惜啊，像许老师那么好的人，很难遇上了。”
时归面色苍白，还是强笑着点头，珍惜，她何止是珍惜，简直是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培养这份感情，只是他不想要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天遂人愿，时归说放不下也得放，她就真的一连很多天都没有见到许鄞泽，时间一晃，十几天就这样过去，六月来临，高考也接踵而至。
临近高考，时归反倒清闲下来，学校组织学生自习，老师在门口坐班，是不准进教室的，时归拿到年级课表的时候强忍着没去看一班的课，目光却还是条件反射般地瞥到他的名字——竟然有两天都是同一节。
她将那张印着课表的纸贴在心口：时归，你要忍住不要看他啊。
时归双目盯着桌上的题集，心不在焉地坐班，她的余光看见教室里那些或发奋或倦怠的青春面庞，一种莫名的感慨充斥在心里，九年了，她从他们这个年纪走来，这九年她都学到了什么呢？
她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也许是性格使然，父母在她初中毕业的时候双双出国居住，哥哥大了他七岁，家里的公司一直是叔叔帮忙协理，等到哥哥毕了业，才又回到公司经营。她的家境一直富裕，只是好像老天素来公平，给予物质美满的同时必然要带走一些别的，也许是父母的爱，是普通家庭满满的温馨，是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这些她都没有，所以当后来张咏昕告诉她，那天她情绪那么不稳定是因为父母在闹离婚，她对张咏昕，就怎么也排斥不起来。
大抵是因为相同的处境而惺惺相惜，张咏昕对时归也一向和善，仔细相处下来，她就真的是像一个公主，骄傲任性，又单纯善良。时归和她谈不上是闺蜜，却也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联系彼此诉说心声的对象，相处也亲密，只是不频繁罢了。
时归忽然想到，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联系张咏昕了呢。
最近因为许鄞泽还有哥哥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她没有去看看邮箱，不知道远在美国的张咏昕有没有发来邮件问候。
她忽然觉得生活一眨眼间就乱了。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的纷乱，时归无法收拾心情去整理，思绪却开始乱飞，她想到很多事情，这六年以来种种，有关自己，有关许鄞泽，即便是从前最乱的时候，她也未曾感到这样的心力交瘁，或许就是因为长大了，失去了年少时不怕失去的勇气，她开始患得患失，开始考虑放弃。
而有失必有得，失去了这些，她又得到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