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长大（1 / 1）
“哈切！”盛走召打了个大喷嚏，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被子里，眼皮耷拉着，一边的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杯，旁边站着小媳妇一样的饼干，偷偷抬着脑袋瞄面包。
乐极生悲，玩完一捆烟花后饼干可怜兮兮的说还想看，他又一时心软买了一大堆来放到半夜，放到饼干昏昏沉沉的趴在手帕上睡着了，才拎着小家伙回家，又逼着他喝了一杯热水，没想到一觉醒来反而是自己感冒了。
“我没事…”盛走召摸摸自己的额头，笑着说，“对于人类来说感冒发烧是很常见的事。”
“……”饼干摇摇头，瘪着嘴巴。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准高三生也不过有两个星期的假期，因为是好班，班上艺术生并不多，教室还是坐满了，开学换座位盛走召就径直走到最后一排，班主任瞅他一眼，就正式开学了。
高三很忙，刚开学就忙的马不停蹄，连睡觉都没有时间，所有人都知道，要到最后了。
盛走召撑着脑袋，捏着笔在草稿本上刷刷的写下一行字，窗户玻璃上一层白气，混合着一股风油精和咖啡的味道，前面的女生抿着嘴，马尾辫草草扎着，一边小声的捂嘴哭一边写试卷，因为周考排名她考砸了。
坐在中间的男生嘴巴嘶嘶的吹着气，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草稿本被划出几道划痕。
也有信心十足的，眼睛亮亮的盯着试卷，嘴角微微翘起，右手转了两下笔，就开始在试卷上写下答案。
教室里的气氛就像白色稠黏的浆糊，在被一个不知名的棍子吃力的搅动。
饼干睁开眼睛，一片黑暗，转头，一处亮光。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正好比课桌抽屉矮一点。里面铺着一个小毯子，小毯子上面有个拉链，拉起来又是个暖手的。饼干走两步，那里有个小面包，他抱在上头咬了两口，眉毛就皱起来了，委屈的一屁股坐下来，刚想哭又想起什么似的止住了，眼眶红红的。
考完试。
“饼干？饼干我们走吧。”盛走召一边低头看抽屉一边小声说，就看到睡倒在一边的饼干，小心捧过他。饼干眨巴眨巴眼睛，自己起来了。
“吃了几天面包，吃腻了吧？”盛走召有点心疼小孩，这几天啥都没准备，尽跟着他吃点小面包馒头什么的，啥味道没有不说，有时候吃的时候还是冷的。但这也没办法，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做饭，身边的同学都是家长送饭来，而他总不可能让他哥哥天天拎着个大饭盒在门口吧？
饼干低着头也不说话。
“……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高考完……就好了。”
“高考……是什么？”听到新单词好奇的饼干。
“就是一个测验，很重要的测验，就跟……恩，你长大的测验那样，考过了，你就长大了，我考过了，我就长大了。”
“哦…”饼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你已，已经很大了。”
“还不够。”盛走召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心情大好的亲了亲饼干。
饼干完全被吓懵了，呆呆的看着面包。
“干嘛这样看着我？”
饼干摇摇头，认真的爬到他的大腿上，仰着脸看他，又抓着他的扣子往上爬，盛走召用手接在下面，一边又好奇他想干什么。饼干爬到他的颈脖处，累的气喘吁吁的，小脚勾到他的肩上，一下爬到他的肩上，踮着脚往他脸上蹭来蹭去。
……这个是在认真的回复吗？
盛走召忍不住哈哈大笑，拎着小笨蛋丢到毛茸茸的手套里，“回家回家！”
“面包，你不用睡觉的吗？”饼干揉揉眼睛，不解的看着背对着他的面包，睡觉前面包趴在桌上写写画画，一觉醒来他还在桌上写写画画。
“我睡过了。”盛走召笔一顿，又接着写了起来。
饼干摇摇晃晃的爬起来，钻到旁边的小笼子里，那是一个双层的仓鼠笼子改装的小笼子，门被固定的打开着，钻进去就有滑滑梯和跑轮（仓鼠玩的……），饼干爬上去，又扑腾摔了一跤，咕噜一下爬起来钻到小蘑菇屋子里面去了。
盛走召看着数学卷子上的大红叉感觉一阵烦躁，学习并不像电影或者电视剧那样轻松，只用闪过几张主角认真学习熬夜的侧脸，下一秒就可以把镜头转向年级排行榜的前十名。他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三在不停的考试和做题中过去的差不多，最后十天就放了大家，让大家自己在家调整状态，临时抱佛脚的还可以在补补自己的薄弱学科。盛走召收拾着抽屉里的书，厚厚两沓，抬头看大家也都是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玩的好一点的同学互相鼓励，自己看过去却是一片陌生。
高一的时候想浑浑噩噩的混下去，也就没有交什么朋友。高二的时候遇到饼干，为了照顾他放弃了几乎所有的集体活动。高三的时候想把饼干带到远方去，只好每天没日没夜的学习。
陈铭走过来拍拍他的肩，“看什么呢。”
“没，再见。”盛走召摇摇头。
最后两个星期，盛走召就并没有在刻意熬夜看书或者做题了，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时间，每天七点起床，晨跑一会然后拐弯去菜场买菜，回来洗澡做早饭，揉着迷迷糊糊的饼干逗他玩，看他傻兮兮的抱着他的食指小声求饶。等到十点时看一会书，下午午睡一个小时，之后起来看看原来的错题。盛木森过来看过他一次，被毫不留情的吃了次闭门羹，摸摸鼻子就走了。
6月7日。
“我走了。”盛走召拿过一边的包背在身上，“等我回来。”
“恩……”饼干瞅着他，点点头，“要通过……恩…那个……什么考…加油…”
“高考高考！听我说了多少次都记不住！”
“为什么不是矮考？”
盛走召好笑的拎起他，“呦，小家伙还会调侃我了。”
“？”
“不跟你说了，只有你这样的小矮人才要矮考，我先走了。”他们家离指定考场意外的远，如果算上有可能的堵车时间，必须得提前出发。
饼干攥着小拳头苦着脸滚来滚去。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紧接着是咚咚咚的下楼声。饼干马上开心的爬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刚刚愁苦的表情，简直就像小孩在周末听到父母都要出差的表情一样。嘿嘿咻咻的跑到书桌上去，费劲力气抱住一只黑色水笔，当做自己笨重的武器。又钻进笔袋里“抬”出一块橡皮，在上面蹦哒两下，注意力却又被一边由许多教科书搭成的“书山”吸引了，就想爬上去玩。可是他的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没有什么力气，没爬两步就咕噜掉下来了。
“咦？”这是什么啊？饼干注意到掉在地上的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新玩具？
这么想着就小心翼翼的爬了下去，顺着凳子腿滑到地板上（其实就是摔到了地毯上），揉揉被摔痛的屁股，凑近一看，上面有面包！饼干觉得好玩，又凑近一点，看着缩小了好多倍的面包的脸，只有面包的脸，却没有面包的身体。
“这个是什么啊…”饼干挠挠头，拍了拍那张扁扁的面包的脸，“你干嘛躲到这里面去？”
“面包”没有说话。
饼干看到一边还有三个字，他努力辨认了一下，“这个字看过……恩……是’考’字！”饼干摇头晃脑的想着，“这个字是‘准’字吧？”
“咦？”饼干揉揉头发，“好像在哪里听过。”
“‘考准’……？‘准考’？准考准考…”
前一天晚上。
“恩，明天就要去考试了，饼干，带你去北方怎么样？‘’
“什么是……北方？”饼干好奇的看着面包把东西一样一样放到书包里，“你在，装什么东西啊？”说着咽了咽口水，“是吃的吗？”
“你又想吃东西，晚上不准吃太多，”盛走召完全不理他渴望的眼神，“我在装明天用的东西，准考证什么的。”说着拿出一个大卡片一样的东西，“就是这个。”说完随手搁在了一边。
“有，什么用啊？”
“就是证明身份，没有这个就考不了试了……”盛走召转身气急败坏的拎住他，“都说了不准晚上偷偷吃糖！”
饼干一脸被抓包的表情，懊恼的看着面包把最后一粒糖收走。
6月7日，家中。
“这个应该就是…准考证吧！”饼干想起来后吓了一跳，又猛的想起面包说过的话，没有这个卡片就考不了试。
考不了那个让面包准备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测验。
饼干趔趄着拖着那张卡片跑到门口，仰着脸想去看挂在墙上的钟，却半点也看不到，玄关摆着两双鞋，然后是冰凉的大铁门。饼干跑过去捶防盗门，只捶了一下就觉得拳头电击一般的痛，一屁股墩摔在了地上。
饼干急的团团转，还是不甘心的捏着拳头捶门，可是那门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怎么办？饼干猛的想到了窗户，两只手拖着准考证费力的往前搬，而马上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饼干一个人可以顺着床爬到窗台去，可是他无法带着一个比他还要大的东西跑到窗台上去。
“没有这个东西的话，就考不了试。”
饼干拼命的拽着那张大卡片，脸蛋被憋的通红，拽着床单的手一松，连人带卡片又摔回地上。
“饼干，我带你去北方吧。”
手掌火辣辣的像烙铁一样，平时看习惯的家具却骤然像是增大了许多，脑袋上撞出了一个大包，饼干瘪着嘴急的直蹦脚，不停的跑来跑去，一会想蹿到凳子上面顺着书桌爬上去，一会想踩着柜子爬出窗口。
“如果我通过了，我就长大了。”
我也……我也想变大啊！饼干无力的躺在那张卡片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睛通红，“我也，我也要变大。”
“呼…呼…”饼干又深吸了两口气，猛然站起来，“我，我要变大……听到没有我要变大…族长！再不出来面包就考不了试了！”
“我想……变大了……”饼干带着哭腔嘟嘟囊囊的抓住那张卡片，又想往窗台走。
“你真的想变大吗？”
饼干猛的回头，睁大眼睛，连忙跑过去，“我真的想！”说着摇晃着族长的肩膀，“快点快点！来不及了！”
“变大之后你就不能再缩小了你知道吗？”族长的脸意外的严肃。
“我知道！我知道了！没关系！你快点让我变大！”
“真的没关系吗？变大后的你将是人类年龄的十八岁，你确定你可以在人类社会中生存……”
“都说了可以了！这些都以后再说！你快……”
“你长大了他还会要你吗？”
“可以可以！”饼干突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
“你还想变大吗？就算他以后不要你了？”
“我……什么嘛……他不会的……”饼干低下头，“他不会的。”说着又抬起头，“他不会的。”
“当你变大，你就再也不是我们之中的一员，你也无法真正融入人类社会，这样，你还是想要变大吗？”
饼干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6月7日，考场。
“同学，你再找找看，想想是不是落在那里了？”声音带着几分着急的老师急切的问。
盛走召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手下快速的翻着书包，在翻一次还是没有，他猛的提过包就往校门口冲，远处传来警车乌拉乌拉的声音，在为高考的秩序做准备工作。
这时一辆警车像捕猎的老虎一样冲了过来，在校门口急急刹车，下来一个穿着不合适的衬衣的年轻人左顾右盼，警察也下了车到处张望。年轻人看到盛走召连忙跑过来，“面包，面包……”
盛走召心下一惊，眼尖的发现那年轻人穿着自己的衬衣，犹豫的叫道，“……饼干？”
“准，准考证，诺。”说着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脸上笑眯眯的，“加油，我要去北方吃好吃的。”
盛走召接过准考证，愣住般傻傻的看着面前的人，机械的转身，进入考场，却又在踏入考场前一刻转过头来，“饼干你个笨蛋！给我在门口呆着不许跑远了！有不认识的人找你搭话你不要理他！门口商店里的东西都是要用钱买的！不能随便拿不要别人给你点吃的你就屁颠屁颠的跟着跑了！你就老实呆着等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