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弹 一梦三四年(1 / 1)
第七弹一梦三四年
傅轻瞳浅笑盈盈,把手一摊:“苏无翳,一座金矿!”
额头的那点朱砂被袖子随意擦去了大半,尾梢划得有些长,成了一抹蚊子血。
苏无翳一手扶着因大悲大喜而已然昏迷的苏无景,另一只手向旁边的宫人轻轻一招。一张羊皮卷轴被恭敬地放入他的掌心。
却不见他将那卷轴交予傅轻瞳。
只见他转向一直微笑摇扇的息潋道:“王子潋,这里有两座金矿的地契,除了当初应允的一座外,其余一座本王要换这个女子。”
华潆初一闻此言,容色稍变,凝神望向一脸惊讶的傅轻瞳。只觉得这个少女面色明丽,体态轻盈。除了一脸带酒窝的笑容略能讨人欢喜外,并不见得有过人之处。
想那苏无翳看完十面大鼓舞后一脸淡漠的表情,不禁有些气噎,顿觉失了华国的体面。只见她长袖一甩,领着一干人等奔出大殿,身上的雀金裘羽毛簌簌而落,好不灿烂。
苏无翳冷眼看着华潆初怒气冲冲地出了大殿,轻蹙了蹙眉。
息潋走上前来,眼梢带过一旁抱着胳膊,笑望华潆初背影的傅轻瞳。
正欲开口,一个懒懒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妹,一座金矿就想把你买了去。日曜王真是‘大手笔’。”
青衫雪褂,身形瘦削而略显单薄。一双如水桃花眼内却暗蕴睿智,颇有仙风。那慢条斯理地打着连篇呵欠的男子,除了傅轻尘,还能有谁?
“哥!”傅轻瞳忙奔了过去拽着他的袖子,装娇弱。
“莫怕莫怕。你看,马都准备好了。”傅轻尘颇为得意地向殿外一指,一头似骡非马的窄小怪物站在黑夜里,一仰脖还还发出古怪的嚎叫,一只短蹄不停地刨着身下的积雪。
撮嘴一啸,晃晃悠悠进殿来的,竟是一头尾巴上系着红绸蝴蝶结的小毛驴。那驴子龇牙咧嘴,声大如钟,吓得大殿中的一干女子花容失色。
傅轻瞳又好气又好笑地捂住了脸:“这没尾巴的小色,你倒好意思把它牵上九曜山来炫耀!”
“谁说小色没尾巴?”傅轻尘正正经经地驳道,“我砍了死驴的尾巴,将它缝在……”
“一只畜生,岂可进殿!”一旁的姬流觞酒意正浓,瞥见一只驴子进殿,顿觉有损日曜王威严,登时大怒,不问来由地就将方天戟撩了过去!
傅轻瞳见之,忙推开兄长,抽出腰中的软鞭,与之缠斗起来。口中叱道:“红彤彤,有本事跟本姑娘比过!”
姬流觞一听,越发恼火,下手越发狠辣。
傅轻瞳仗着轻功不凡,竟一时不曾落败。但几十来回过后,终于渐渐不支。
息潋轻咳一声,收扇轻指:“这位便是瞳儿的兄长傅轻尘。”
傅轻尘,息国丞相傅临川之子。性格懒散随性,最喜带着无尾毛驴出游。有传言道,他年岁极少的时候也曾参与科举,登第后封了官位,只不过不知何日起便辞去了官职,如今常常一年中有十个月纵情山水。
若是个散人倒也罢了,偏偏聪慧过人,极难捉摸。
苏无翳沉声道:“流觞,住手。”
姬流觞架在傅轻瞳脖子上的长戟及时地收了回来,立在一旁岿然不动。
“原来是息国傅相的公子。”苏无翳说着,双眼却看向傅轻瞳,“不知傅公子觉得什么价码才算合适?”
只见傅轻瞳正眯着眼,用软鞭轻轻抽打姬流觞的小腹。得了令不得还手的姬流觞一阵羞恼,不由地涨红了面皮。也不知那鞭子是何等的材质做成,轻轻几下竟使得他破皮见血。
苏无翳蹙起了眉。
傅轻尘微微一笑,伸出两个指头。
“两座金矿么?”
“不过是要日曜王两句承诺。”
“请讲。”
“其一,放我国王子及一干人等安全归国。其二,同是身为兄长,希望日曜王能善待瞳儿。”
此话一出,所有人俱是愣了一愣。
苏无翳沉思了片刻:“本王答应你。”
“多谢。”傅轻尘微微一笑,“我们明日便起程离开日曜,请允瞳儿与我再聚一晚,共话家常。”
苏无翳微微颔首,扶着软弱无力的苏无景走向后殿。姬流觞捂着小腹跟了过去,指间渗出血来。
回了旷寒宫内的暖阁,傅轻瞳捂着肚子,笑得打跌:“我哥那叫什么条件?简直傻得冒泡!”
那朵小白花,从耳后震落下来。
“轻尘很聪明。”息潋不笑,只伸出纸扇接住那朵小花,“既然日曜王识破了我的身份,他势必会想要了我的脑袋。况且,现在华国将公主送来日曜,分明是想要通过结亲加强两国的关系。这样一来对我们息国便很不利。若是我一死,息国必定会出兵。现在出兵,等于自寻死路。”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傅轻瞳的面色黯了黯,“不过……我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息潋看着她不答。只见他拈起花而复簪在傅轻瞳的耳后。冰凉的手抚过她雪白的脖颈,眼中竟蒙上一层雾气。分明是怜惜,分明是不舍。
傅轻瞳的心尖颤了两颤:原来潋,对我亦有情。
——“潋,你看我戴这朵小花,好不好看?”记忆中的翠衫少女伸手将一缕头发绕在耳后,露出一瓣小花,清新别致。额前的发丝轻拂,一点朱砂若隐若现。
——“容儿,你戴什么都好看。”记忆中的银袍少年摇着纸扇,笑容如春风拂面。
俯身而下,眼前那半点朱砂变得模糊,开始与记忆重叠。唇边的气息越来越近,如兰。
少女合上眼,身子轻颤,口中喃喃道:“潋……我喜欢你。”
那是心底里深深渴望的一句话,那是在梦里才会听到的一句话。
“容儿……”息潋情不自禁地唤道。
一声容儿,锵然,碎了心。
傅轻瞳猛地推开了息潋,声线寒中带颤:“王子潋,赫连小容已经死了。”
息潋握着纸扇站在那,从容不迫的他第一次露出些许狼狈。
傅轻尘立在窗外,静静地看着屋内的身影重叠了却又猛然分开,摇了摇头。身后的小毛驴垂下了眼,耷拉着耳朵,亦恹恹不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