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1 / 1)
颜夕能够感觉他紧握着她的手,每走一步就要握得更紧一些。她默然无语的拍拍他的肩,希望能够给他些力量。
从来未见过这样的他,不管是初见时的冷漠,后来的温柔,还是离开时的绝情,哪一次的薛果会像这样的脆弱?
薛果觉察到颜夕担忧的眼神,劝慰般的看着她,说道:“我真的没事。别这么看着我。我忽然想进去看看。记得小时候我有一处秘密基地,不知道还在不在。”
说着便牵着颜夕往前走。薛府真的很大,白色的墙围绕着大半条街,也可以想象到当时一个班师回朝,立下无数战功的大将军是如何承蒙圣恩浩荡的。颜夕心中也有感叹,自古的风光总没有一个人能保持到最后的,由盛而衰似乎成了一条铁的定律。才短短几年间,曾经的大将军府就变成了如此倾颓的模样,历史的尘埃过后却还有谁记得他曾经为了国家安康、百姓乐业所付出的血和汗?薛果是大将军之子,感情上想必更是哀痛。
薛果绕着墙来到屋后的一个角落里,那里生着乱蓬蓬的杂草,几有一人高。他刨开杂草,却是惊喜的叫道:“你看,还在。这番算是没白来。总算是可以进得家中看看,也顺便缅怀一下父母的亡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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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夕走上前去,果然见到那乱草后面有着一个半人高的小洞。虽然她体型壮美,却也能够勉强过得。
薛果率先进去了,颜夕也跟随而入。亭台楼阁,不一而足。薛果指着一处已经干涸的池子,道:“你看,这是爱莲池。小时候父亲和母亲最爱泛舟于此,月夜赏荷。我呢,就爱来剥这清甜的莲子吃。”
颜夕点点头,道:“当年想必很美。”
薛果伫立了一会儿,仍然往前走,走到房屋处,看了他曾经居住的地方,里面的摆设已破旧落灰,值钱的物什早就在抄家之时被劫掠一空了。再过一个院子,是他父母居住的地方。薛果指着里面说:“我父亲一生就只娶了我母亲一个,旁的通房妾室一个都没有。”
屋内的雕花大床上刻着鸾凤和鸣图,一面铜镜静静的映着凄凉之景。
薛果瞧着屋里,久久不语,竟是魔怔了一般,呢喃道:“父亲,母亲……”
颜夕知他心思沉痛,不欲他多在此地久留。故人已逝,越看越伤情罢了。她开口唤道:“薛果,我们离开吧。此地既是被朝廷封了的宅院,多留恐怕不好。
薛果一双眼凝视此处,寂寂无语。久而久之,才回视颜夕,道:“再等等,我想去花园瞧瞧。”
颜夕无法说出拒绝,遂点头。花园多栽奇花异草,如今皆被寻常杂草替代,再无芳踪可寻。只有一颗茁壮的枇杷树,亭亭如盖,越发的青翠耸立。薛果伸手长抚着树干,上面还刻着他年幼时刻着的字迹。颜夕顺眼瞧着,正是“嘉禾”二字。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是何种心情。
“年幼时,先皇赐婚我与嘉禾公主。先前我与你说过的。以至于后来的那许多年里,我都觉得自己是一定会娶嘉禾的。我是真心真意的把她刻在心里,愿和她白头偕老。”薛果说。
颜夕说好不在乎的,却难免心中酸涩浮起,接话道:“可惜时运不济,毁了你们的姻缘,否则你们必然和和美美的恩爱一生了。”
“我不想骗你,夕儿。嘉禾曾经在我的心里占着重要的一席,这是我无法抹杀的过去。但是自从我父母因了她的手入狱。虽然没有她,张贵妃一党也必会使用其他的手段来陷害我们。但是她不行,她出手了便是毁了一切。我与你说过,当时我的失望和绝望,你可还记得?”
颜夕想起洛城那一夜,两人在雨夜交心,他谈了这段过往,于是说道:“我记得,后来你却又因了嘉禾公主的以死相逼侥幸逃生。”
“我虽侥幸逃生,怎奈我父母却因她而去。往小了说,她算是害我父母之人,即使说她年幼被人唆使,也是她母兄的过错,我们是再无可能走到一起的。她救我,我却无法感激。这字迹,便是我年少之时刻下的。”
颜夕不知如何接话,嘉禾公主的确算得上是他的仇人了。薛果眼中泪光闪现,双膝跪地,向着西天拜了三拜,道:“父亲、母亲,儿子不孝。”
说着又以头抢地磕了三个头,撕下衣摆一角,捧起一抔黄土,仔细装好带在身上。跟颜夕一同离去。回去的路上,两人默契得没有讲话。沉痛的气氛,任何的语言都显得苍白虚弱了。
等到了王府里,薛果自去他的住处,颜夕也回她的房间。到分别时,颜夕又唤住薛果:“你,别太伤心。”
薛果好像恢复了一些,笑着说好。
颜夕不知道今天的出行会变成这样,早知道会勾起薛果的伤心事,她肯定不会答应去的。但是薛果是识路的,也许他也是下意识的想要回去吧。颜夕心里也不好受,辗转了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
正是月中,月色怡人,月光洒落进来把屋内的一切都照的分明。颜夕心情烦躁,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坐着,便有小丫鬟前来敲门,道:“姑娘睡了不曾?”
颜夕正清醒着,不知道是什么事,答道:“还没有。什么事?”
那丫鬟说:“是王爷吩咐的,叫我来请姑娘去。说是府上做客的薛公子晚发高烧,须得有人去照顾一二。”
颜夕一想,今天薛果本来已经悲入肺腑了,晚上这场急病来势汹汹,怕是不好。于是赶紧将外衣套上,匆忙的跟着丫鬟来到薛果的住所。
齐王以贵客之礼相待,薛果便是住在一个环境幽雅的小院内。颜夕随着丫鬟进去,大夫刚开完了药,齐王吩咐厨房立刻煎熬着。见丫鬟领了颜夕过来,急道:“你这胖婆娘倒好,竟不知道顾好自己的夫君,让他并得这样厉害。矫情也要有个度才好。”言谈间对颜夕很是不满,又教她夜晚好好照顾好薛果,莫使他再受了凉。
“我晓得的。”颜夕不想和他过多争辩,只回了这一句,便坐到薛果身边。忽然想起一事,转向齐王说道:“他身上原来有毒,令他失忆多年。后来有一次高烧引得病发,被一个大夫检查了出来,说是余毒未清。谁知道竟然意外的使他恢复记忆了。不知道现在这毒有没有扩散?”
颜夕也不太懂毒,只是关心薛果,所以需要向齐王提起这事。齐王是知道薛果失忆的事的,他一听却笑了,“那个毒我算是知道,宫廷秘药,但一旦人恢复记忆,这个毒便算是解了,根本没有其他的妨害。那个大夫恐怕是故意往坏处说,想讹你的钱。”
颜夕听他说的这么笃定,这才放心下来。那个大夫真是有些蹊跷了,她还记得第二日就寻不见他了。
薛果双颊通红,全身发烫,和洛城那次发烧很像。颜夕吩咐丫鬟却打来水,慢慢的替薛果擦汗降温。薛果拉着颜夕的手,睁开眼睛看了看,见颜夕坐在床边,唤道:“夕儿。”
颜夕应了一声,道:“我在。”
薛果又问:“你记不记得,你在洛城的时候说过的话?”
颜夕莫名其妙的被他考了,正想着这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是那句话。薛果却又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你说过,以后会陪着我的。你还记得吗?”
颜夕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己的确这么说过,正要与他争辩,说是他自己先离开的,却看见薛果又沉沉的睡去了。自己也笑了笑,都是个病人了,自己还和他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