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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 第十三章 中毒(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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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劫,这是一个属于陆清叶和秋未寒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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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叶算着日子,秋未寒快要来了。

正直六月,琼花池的荷花开的绚烂异常。陆清叶看着满池的荷花,欢喜的笑了起来,眉间的忧愁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秋未寒那个人,肯定很欢喜这幅景象。唔,说不定还会一时兴起,要作画呢。陆清叶歪了头,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天上的繁星,待会她要提醒下小妖,提前准备好画笔颜料,省的秋大掌门找不到东西生闷气。虽然她知道,秋大掌门是不可能生气的。那个人从小就风度翩翩,举止优雅,都不曾大声讲过话。每次他来,长老们都会把他夸成人间极品,同时数落清叶,让清叶学习他的温柔大方,做一个举止端庄的女子,莫丢了琼华派的脸面。陆清叶只当长老们犯抽了,向秋未寒学习如何去做一个女子?陆清叶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她与秋未寒这个哥哥,难不成是性别弄反了吗?从小到大,别人永远称赞秋未寒的“知书达理”,叹气她的“调皮捣蛋”。这令她有些难过,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的。因为陆清叶觉得,这辈子的错误可以留到下辈子去更正的。下辈子,下下辈子……陆清叶知道,秋未寒都不会甩掉自己这个妹妹的。

“清叶姐姐,长老们找你呢。”

陆清叶转过头就看见了站在池边的小妖,在清冷的月光下,言笑盈盈,娇憨可爱。真巧,自己刚要去找她。不过诸位长老这么晚了还找小妖传话见自己,难不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陆清叶掂起裙摆,站了起来,沿着水池的梯子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琼华池四周都响起了细微的流水声,清脆动听。

“小妖,你明天记得准备好秋哥哥的画笔颜料,他过几天就要来了。”陆清叶边穿鞋边朝着小妖挤眉弄眼,一副讨好的意味。

“秋哥哥秋哥哥,”小妖一副吃醋的样子,眼睛瞪的老大,“姐姐心里只有秋未寒!”

“……哪有?我心里还有你啊,还有长老们和天下苍生呢,”陆清叶脸上浮现了一片红晕,“再说妹妹心里有哥哥也是天经地义啊。而且秋未寒身体不好,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小妖直接打断了陆清叶。此时的陆清叶已经穿好了鞋子,小妖走过去揽了她的肩膀,眼神十分促狭的说道:“我只知道每次秋哥哥来姐姐的气色都要比以前好很多,姐姐莫不是爱上了秋哥哥,不如直接嫁了便是,作为妻子不是更方便照顾秋哥哥的身体嘛……”

“你胡说什么呀?”陆清叶推开了小妖,脸上的红晕都扩散到了脖子上面,耳朵红的更是不像话,“我们是兄妹!”

“又不是真的!”小妖满怀深意的看着陆清叶,“哪有哥哥只画妹妹一个人的画像,其他人怎么求都不给动笔的……”

“我不和你讲了!”陆清叶躲开了小妖的目光,“长老们不是找我吗,我先走了。”

陆清叶说完之后就踏着月光朝小阁楼跑去了,没有理会身后小妖气急败坏的声音。

道路两侧花墙上的凤仙静静的开放着,清淡的香气若有如无。陆清叶跑了一路,心跳还有些不稳,她站在阁楼前深吸了几口气,等到心里的异样被压了下去才慢慢的推开了朱红色的木门。可能是时间太过久远,木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吱”的一声。陆清叶刚踏进阁楼一步,便看见了五位长老齐齐的坐在前厅,围成了一个半圆的形状。她来不及多想,向前快速的走了几步之后就跪在了地上,额头点地。

“清叶拜见各位长老。”

可是没有任何人回答她。空气仍旧是一片静默,陆清叶觉得,这次的事情可能有点严重了。可是她又想不起来,如今各派安宁,似乎没什么大事发生。也不知过了多久,长老们终于有了点动静。

“清叶,起来吧。”

陆清叶缓缓的抬起头,站了起来。跪的时间太久,她的膝盖都有点酸痛,可惜她不能揉,否则又要挨一顿骂了。

“清叶,我问你几件事情。”坐在正中央的长老满怀慈爱的看着清叶,慢慢的开了口,声音苍老而低沉。

“清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的责任是什么?”

“清叶身为琼华圣女,琼华派的掌门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你能为天下苍生牺牲一切吗?”

“必当义不容辞,这是清叶的荣幸。”

满楼的蜡烛都在轻轻的摇曳着,火苗发出力所能及的、微弱的光。站在楼内中心的少女眼神坚定而明亮,她整张脸都在闪闪发光,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羞涩。陆清叶鼻尖微翘,肤如凝脂,长发齐腰,一身白衣,看起来美丽而不可方物。空气又静默起来,氛围突然间有点悲伤。五位长老看着清叶的眼神在欣喜满意之余,也多了一丝苍凉。

“清叶,若我们与夜叉派结盟,你觉得如何?”

“清叶认为……此事甚好。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江湖中,各派只有保持同盟的关系,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只是我们已与霓裳派结盟,夜叉派又素问狂妄自大,他们可曾愿意与我们结盟?”

陆清叶脑中慢慢清晰,古往今来,最常用的结盟方法,就是两派掌门人永结余好。之前,也是因为霓裳派与琼华派的掌门人结为连理,方修得两派之间的百年好合。

“我们有意与夜叉派联姻。夜叉派的首席弟子——薛华,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又被视为夜叉派的下届掌门。清叶,薛华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

“唔,”陆清叶虽然知道事情的走向,她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紧了一下。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夫婿?这是每天都要同自己生活的人,陆清叶想到,以后自己的生活除了秋哥哥、琼华派的子弟之外,可能就会多了一个薛华,她就不知如何自处了。

“清叶心中可有喜欢的人?”

“自然是没有的。”陆清叶回答的很快。她想,自己的生活被练剑、看书、和诸位弟子们一起扶持正义、再加一个陪秋未寒疗伤这些东西塞的满满的,从未研究过情爱这些玩意,更是不知其中滋味如何。

“那就好,”所有的长老们看起来都松了一口气,“清叶,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毕竟薛华还如此优秀。我们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考虑,决定权在你。只是你要清楚,决定完以后,再也不能更改了。”

“是,”陆清叶咬了咬唇,“只是清叶有一事不明,虽说与夜叉派结盟可确保我琼华派盟主地位,无人侵犯,可是树大招风,难道长老们不担心其余门派心生忌惮,群起而围杀我们吗?”

当今世界,共九派——琼华、霓裳、夜叉、鸣皇、天罩、天煞、飞羽、巫月、御灵。

八派为正,一派不明。因为江湖传言,鸣皇派与魔族有所勾结。可是他们传来传去,也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并且传他们的人大多都死在鸣皇派大小姐九啸月的剑下。九啸月这个人,陆清叶久闻大名,生性不羁,打抱不平,嗜杀成瘾,更是视美男如命。

“清叶,”大长老的声音拉回了清叶的游离的神智,“不管现在各门派之间关系如何复杂,你要清楚,各门派最终是要联合到一起的,因为魔族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们诸位长老正在极力促成各大门派之间的联盟吗?九大门派之间的联盟,犹以夜叉鸣皇为关键,因为弥罗、七绝剑在他们手里。”

陆清叶身体一怔,她突然明白了突然之间要联盟结亲的理由。身为琼华圣女,她自小就知道自己肩上所背负的使命,铲除魔族,还天下苍生一个安宁。可是魔族又岂是那么简单又能够除去的?而且魔界还有五剑之首的刑天剑。百年之前,琼华派的先人才悟出要铲除魔族的方法——四剑合一,苍生之中御剑最好的那个人拿着这把集齐四剑之魂的剑,方可有与魔族统领决一死战的机会。

常羲剑早前就被琼华派所得,昊天剑在霓裳派的手里。自己的祖师,仿佛就是为了霓裳派手里的昊天剑,才结下了百年之前的姻缘。两剑已得,然而弥罗、七绝剑却杳无音迹。因此,琼华一派,寻找弥罗、七绝剑,找了数百年。陆清叶也打听弥罗、七绝剑,打听了十几年。因为她打小的愿望就是能够拿着那把四剑合一的剑,打开魔界的大门,手刃魔界统领。

现在,一切都来了。陆清叶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有实现愿望的机会。她激动的手心都冒汗了,一纸婚约,一生所求。怎么看,这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她几乎想立刻应允。

长老们似乎也看出了清叶的想法,然而他们的眼里却充满了惋惜。大长老站了起来,朝清叶摆了摆手,“一个月之后,再给我答复。现在已经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陆清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弯腰行了个礼之后,清叶转身就走了。就在清叶踏出阁楼,关上门的最后一刹那,传来了大长老威严而略带悲伤的声音。

“未寒过几天就要来了,这次他会一直待到御剑大会结束之后再走。清叶你这段时间好好陪陪他。”

“是。”陆清叶大声应了句,声音脆灵灵的在阁楼里来回飘荡着。她关紧了门,就迈着轻快的步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了。御剑大会?八月呢,这次秋哥哥待得时间好长。

可能是快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了,陆清叶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她想,等秋未寒来了,一定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肯定会为自己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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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大概就是你一睁眼,我都觉得你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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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还未洒落下来,琼华池更是一派静谧,四周飘散着稀薄的雾气,远方偶尔传来青鸟的啼鸣,恍若仙境。

在琼华山的最南面,一个空旷的草地上,传来凌厉的剑声。陆清叶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的招式,每次都是相同的动作,只不过力度一次比一次狠倔罢了。汗水早就打湿了她的衣襟,她却毫不知情。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大老虎,浑身上下都透漏出充沛的力量。

陆清叶志在第一的。只有御剑大会上的第一名,才有资格拿到拿把宝剑。虽然她数十年如一日的练习,虽然她的剑法在同龄人之中处于翘楚的地位。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毕竟在这天下之中,有多少人是耍了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剑。熟能生巧。陆清叶与他们比,实在差的太远。

直到最后一缕雾气散去,北面的天边挂上了一轮崭新红日,这轮红日崭新的像是被人刚刚洗过一样。

陆清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副洁白的手帕,细细的擦拭着额头的汗珠。等到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了,她才提起剑朝山下走去。

可是陆清叶才走到一半,就看见了急急忙忙跑上山的小妖。小妖的长发胡乱的散落在身后,还没来得及梳理。陆清叶有点哭笑不得,难不成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清叶姐姐……”

“嗯。”陆清叶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走到了小妖跟前,抬起手腕,用刚才自己用过的手帕给小妖擦拭着脸颊的汗滴。还好这姑娘不知道这是自己用过的,要不然肯定大发雷霆。

不过没等陆清叶擦完,小妖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力气不小,陆清叶都觉得手腕处隐隐的有些疼痛。她心里咯噔一声,这姑娘不会发现了吧。

“清叶姐姐,秋未寒来了,正在山下等你呢。”

小妖话语刚落,陆清叶捏着的手帕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怎的提前了?不是明天吗?”陆清叶一时没消耗掉这个消息,怔怔的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大早上惹人清梦,”小妖翻了一个白眼,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手帕,拉起陆清叶的袖子就朝山下跑,“莫不是太想你……等不到明天了罢?”

陆清叶跑了两步就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没理会小妖语气里的揶揄,用手梳理着耳边的发丝,“小妖,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行吗?”

“啧啧,”小妖的声音听起来阴阳怪气,“见哥哥又不是见郎君,你管自个什么样呢。”

陆清叶听完愣怔了一会,随即白了小妖一眼,“秋未寒这个人有时候老打趣我不像女子,你说我难道不应该维护自个的形……”

“哎呀快走吧清叶姐姐,你舍得你的秋哥哥干巴巴的等着你吗……”小妖不耐烦的打断了陆清叶还未说完的话。

陆清叶刚张开口,欲做解释,小妖就拉起了她的袖子,继续狂奔而去。

她们跑的快极了,旁边的乔木都在不断的倒退着。陆清叶想着,以这个速度,她马上就要见到秋未寒了。

果然,才过了几分钟的时间。陆清叶就看到了远处一袭白衣的秋未寒。她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陆清叶刚和小妖跑到山下,还没站稳脚跟,就被小妖一个使劲甩了出去。还好秋未寒伸手将她揽到了怀里,要不然……陆清叶觉得她就要趴地上了。自己这个妹妹,陆清叶觉得真的需要还好□□一番,否则就是白养了。

因此,隔了一个月的再次重逢,陆清叶虽然倒在了秋未寒的怀里,可是她却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陆清叶毫不迟疑的挣脱了这个有些微凉的怀抱,她转过身,直直的盯着小妖,看起来满是怒意的模样。

小妖看着陆清叶的脸色,咽了咽口水。此刻唯一能救自己的,恐怕就是秋未寒了。

“姐夫……”小妖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秋未寒,乖顺的低下了头。

陆清叶刚要发火,就被小妖的称谓给惊到了。她都忘了自己原本打算说什么,刚抬起的手就僵硬在了空中。

秋未寒眉眼含笑的向前走了几步,重新揽过了陆清叶的肩,满是宠溺,“一个小孩子而已,你同她计较什么?”声音除了有一丝疲倦之外,仍就温润如玉。

陆清叶有些麻木的抬起了头,刹那间就对上了秋未寒的目光。才一个月不见而已,他虽还是面容俊朗,可清叶还是察觉出他比上次来时又消瘦了许多。陆清叶的眼底顿时一片哀伤。刑天将他伤的真的很重。

秋未寒伸手捂住了清叶的双眼,低低的笑了起来,“一个女子,断然觉得一个男子再俊俏,也是不能这么露骨的瞧着他的。”

陆清叶知道,秋未寒这话又是在嘲笑自己了。她置气的扭过了头,愤愤的打开了秋未寒的手。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小妖瞧见陆清叶这幅模样,笑的肩膀一直都在抖啊抖的。世间能克陆清叶的,除了秋未寒,恐怕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小妖!”陆清叶瞧着小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刚消的火焰又燃了起来。

“清叶。”仍就是秋未寒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你总护着她做什么?”陆清叶重新转过头,与秋未寒对视着,眼睛里好像烧着两簇小火苗一样。然而她的脸,在看到秋未寒面庞的一刹那,又灼灼的烧了起来。陆清叶不由得在心里骂自己没骨气,不就是一个哥哥嘛!才一个月没见,再见面就没出息成这样。

秋未寒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陆清叶,近乎贪婪的瞧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他仍就温尔文雅,只不过看向陆清叶的眼眸多了一份专注、深沉。

“傻姐姐,因为我叫他姐夫了呀。”

小妖在心里近乎哀嚎的喊出了这句话。世人皆知,唯她不知。瞧着当下的情景,小妖估计也没自个什么事了。她冲着陆清叶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脚步轻快的溜了。

秋未寒目送小妖走远了,才伸手拉过了陆清叶,又将她紧箍在了自己怀中。他的下颚紧紧贴在了陆清叶的肩膀上。陆清叶满是抗拒的推了几下,没有丝毫松动。反而,秋未寒越箍越紧。

“你干什么!?”陆清叶尽量控制着自己脸上的温度,语气故作凌厉,“我还在生气呢!”

“我知道。”秋未寒又低低了笑了起来,他的呼吸都喷在了陆清叶的脖颈上。感觉到自己脖颈处的温热,陆清叶整个身体都僵硬在了原地。

“我只是连夜赶路,实在太累了,清叶。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听完秋未寒的话,陆清叶几乎立马停下了捶打着他的手。她懊恼的吸了一下鼻子,秋未寒身上还有那么严重的旧伤,她怎么就忘记了呢。还同他置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未寒的气息越来越低,陆清叶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未寒?”

“嗯。”

“你怎么突然提前来了?”陆清叶的声音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和紧张。

“旧伤复发太痛了,”秋未寒抬起下颚,低下头直直盯着陆清叶有些红晕的脸庞,语气有些讥诮,“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想你了吧……”

“没有!”陆清叶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真没有?”秋未寒的脸上满是质疑。

“谁会闲着没事干想你呀!”陆清叶抬头对秋未寒翻了一个白眼,语气更是轻快的有些不像话。

陆清叶刚说完这句话,秋未寒的身形就有些不稳。他踉跄的松开了自己箍着她的手臂。原本苍白的脸色在此时变得毫无血色,他的眉峰更是紧蹙,脸上的痛苦不言而喻。

陆清叶看见秋未寒这幅模样,几乎立马慌了神智,她上前就扶住了秋未寒的胳膊,声音听起来都特别紧绷,“旧伤又发作了吗?”

“没事。”秋未寒压下自己心底里的失望,给了清叶一个安抚的眼神。

“怎么没事!站都站不稳了!”陆清叶显然是生气了,原本秀气的五官都紧皱了起来,“每次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连夜赶路!别愣在这了,赶紧去琼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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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厌弃世俗,淡泊一生,奈何抵不住宿命的羁绊,而遇见了他

他本为灵族,潇洒一世,奈何星宿回归本命情愫,而为他痴狂

萧奕峰自当那日告别恩师,离开天罡,便一直在山下游离飘荡。

不想今日竟在街头碰见了比武一试,原想一看而过。

未想,从始至终只有一人获胜,不,不是人,应该是灵族。萧奕峰眯眼想着

于是,萧奕峰想试一试他武功到底有多高,挥手一跃,便登上了比试台。

“在下萧奕峰,想讨教两招不知可否”萧奕峰抱拳道

自萧奕峰登台凌风便一直打量着他,听到他说的话,微微一怔,随后便说道“既然阁下已自报家门,那我也不能让阁下吃亏,在下凌风,请赐教。”

说完之后,便挥手上前。

萧奕峰看他已上前出招,便挥手阻挡。

三回合过后,不想也未分出胜负,这时,凌风朱唇微动“萧兄想必也该尽全力了吧”

萧奕峰听后回以“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两人便又厮杀起来,说是厮杀,但两人却风度翩翩。

直至天气晦暗,两人也未分出胜负,只是相对而立。

“既然今日未分出胜负,不如下次再比”凌风站在台上,微风扫过,长发飘逸灵动。更显高大矫健。

萧奕峰听罢,勾了勾唇“自然”他一身白衣,在月的照耀下,更闲的肆意洒脱,虽不如凌风高大,但足够迷惑众人。

傍晚,柳无意的飘,蝉放肆的叫,风自大门跨步进来,又忽的从窗棂跨步出去,唯独留下一片 迷离的清凉和串串铃声滋意。

而夜下,萧奕峰与凌风把酒言欢,忘了喧闹的世界,忘了缠绕的红尘,

只记得,彼此的、欢颜……

佳人在侧,月半如夏。

望卿肆意,

望卿潇洒。

他厌弃世俗,淡泊一生,奈何抵不住宿命的羁绊,而遇见了他

他本为灵族,潇洒一世,奈何星宿回归本命情愫,而为他痴狂

萧奕峰自当那日告别恩师,离开天罡,便一直在山下游离飘荡。

不想今日竟在街头碰见了比武一试,原想一看而过。

未想,从始至终只有一人获胜,不,不是人,应该是灵族。萧奕峰眯眼想着

于是,萧奕峰想试一试他武功到底有多高,挥手一跃,便登上了比试台。

“在下萧奕峰,想讨教两招,不知可否”

自萧奕峰上台,凌风便一直打量着他,不想听见了他说的话,不禁微微一怔,随后,朱唇微动“既然阁下已自报家门,那自不能让阁下吃亏,在下凌风,请赐教”

说罢,便挥手上前,萧奕峰看他已上前出招,便挥手阻挡。

来回三个回合,也未分出胜负,凌风便道“萧兄是否该尽全力了”

萧奕峰,便回以“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两人便又厮杀起来

“咳咳,小女年方二八,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碍着她早去娘亲的嘱托,又是老夫的独女,这……咳,女婿只得千挑万选好好择上一位,只是老夫经年累月的同小女在这深山老林里,如今后生的脸都认不全,真是不知道找哪一户人家才好!”猪队友我爹一副切心拊齿的模样说出这番惊天响雷的话,听的我一口老血呕出来,我抓了抓我家门框,真想冲出去说老子誓死不嫁。

什么玩意儿,年方二八,谈婚论嫁?我还正长身体好么,我还小的很呢!要不为了表现我尚小调皮,回头,砸几盆兰?好吧,这样只会更加坚定我爹把我流配出去的心。要不,画几回地图?那多半会被当成失心疯。

“噢哟,掌门的掌上明珠,咱们琼华派的圣女,愁找不到好夫婿?天大的笑话,月里嫦娥不过姑娘的颜色,怕是圣女一声哼,饶是再标志的公子哥都一百八十担贺礼抬近门了。怕找不到人,呦呦呦,仔细掌门放出话后来求亲的公子叫圣女挑花了眼……”如此云云一番,爹爹立刻难掩喜色。

那闲的无事乱点鸳鸯谱的夜叉派老姐姐从端起的茶盖后瞧了瞧我爹的神色,俏生生的一笑,说“还是掌门疼女儿!”吓得我心肝掉了一地,然而我爹不能笑,努力平定抽搐的嘴角。

我只想揭穿这个骗子。

自从我失手打破的瓷瓶、茶碗、台镇多了些,我爹罚我去面壁崖思过的次数也多了些,叫山脚下的的竹子精、石头妖听见了,往往多幻化为原身蹲起看热闹。起初倒为我爹这破山头增些野意,久而久之,山涧间兽奔鸟走,少不得踏坏一些草啊木啊,自此也生出些什么琼华圣女倾国倾城,乃王嫱西施之类的流言。关键我爹自诩是个文人,隐居隐居但求一个“隐”字,这般热闹,平扰了清静。我爹觉得有失稳妥。

得了,其实是我爹同月杈打扫兽粪打扫的不耐烦了,不久看我的眼神就生出些“这个不省心的不能留了”的意味,我很惶恐。

“小姐,不如进去坐?”说时,我正跺这脚骂暗骂,听见这话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一个幽幽的眼神正盯着我。我才松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踩上的月杈的脚,咬牙强笑道“月杈哥哥,巧了,我来寻些东西。”瞪了他一眼,只好同该死的月杈一道迈进屋里,走到我爹面前,做女儿家体贴状,“方瞧爹爹同……”掂量了一下“这位姐姐讲话,不好打搅,便要离去,不晓同月杈哥哥打了个照面,唐突了客家,真是有失礼数。”说罢福身,又起。

“爹爹不要怪罪,才好。”根据多年来次次失败回回受训,血淋淋的教训,有错趁人在赶快求爹,不然等着十遍八遍的“弟子规,圣人训”。其实我很想委婉的提醒我爹一番他想让我抄的的可能是《女戒》?但我一想我爹自诩是个文人,总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唉,我这个女儿当的也是苦。

我爹瞧我许久,眯了眯眼,“不碍事,这事儿总不好瞒你,不若听听也是允的。”

我:……

哪有让闺女听自己婚事的爹,你这么不靠谱当年怎么在人间娶到我娘的!我转头去看月杈,他平静的脸上有一丝裂痕,憋笑憋的。

月杈做“老爷英明”状点点头,旁边老姐姐有些难为的笑笑,她不省的我爹爹脑乱的同一锅浆糊,家政基本上凭月杈决策。只见我爹表面沉稳,以为我家是另有一番规矩。我娘在时家里有人操持,我爹只管风流自赏,后来我娘不在了。我能存活下来完全靠老天眷顾。

月杈附在爹耳旁一阵言语,月杈哥哥起身后,爹做慎重状,“今乃未寒疗伤之日不可懈怠,爹爹有……要事同你夜叉派长辈商量,叶儿,你也跟着你月杈哥哥辨识药理多日,可能独挡此事?”

关键时刻还得靠月杈解围,但这墙角是不能偷听了,倒不算坏。

不过什么时候搞得好像他每次都把持疗伤大局似的,从来都是叫我随便捡两根草扔进琼华池里使秋未寒泡个一二日好吧!

迫于局势,圣女我只得顺势下坡,一拜,认真说“孩儿可以。”

前脚踏出门,就听见那老姐姐的话“真真是个谪仙样的人物,说话行动一点不出挑。那仙气儿,还是琼华的仙山养仙女,啧啧,长得也俏,好孩子啊!”

无语扯了扯嘴角,我们这头野山,连带我爹外加月杈,统共不过三个人,仅我一个女流之辈倒成了琼华派仙山养仙女?人言可畏,人言可畏。我扶额,指不定乌山外的六界怎样妖传我琼华派,怕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之类的。

马上到了上琼华池之地。呵呵,这草木生的也太快了吧,我只得幻化出一把斧子,劈荆砍棘直上琼华池。对您没眼花,圣女我正英勇无比的劈荆砍棘,对,不是分花拂柳。

虽会些法术,但圣女我又怎能好口足之享,用法术上山,做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好吧,感谢我那明智老爹,当年我娘去后,寻了处野山头,说是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强给这山改了名唤“乌山”(?)更是化悲愤为动力,五年之间,打了座屏障罩着此山。你想,别的弄个结界封山,厉害的只肖三个辰便可,我爹打了五年。且照人间文武相形,文强则武若,武弱则文强的说法,我爹武弱成那个样样子,所以,这山岂是轻易能进的。但凡进者,就得敛神屏元。否则,杀气重者硬闯此山,等着内分泌失调吧!绕是我爹,也顶多能用法术大规模清扫一下粪便。

几年前,我同月杈上山又是此景,有意显弄,变化出一把长剑,在荆丛中一阵挥舞,开出一条上山的道。末了,月杈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沙声说“恭迎琼华圣女!”我大惊,才艺表演而已。但事后我发现,还是斧子来的利索,若旁边无人,我懒得做那风雅附庸的闲事。

从落月台前狠劲薅了两把草,瞧见颜色不爽的都丢进药池里,“陆王八羔子,叫你……”真是十分不爽也,一阵狂扫,“让你长这么多,长这么多,看着就讨打!”

“清叶待哥哥不薄,六界难求一支的仙草,妹妹按斤往池子里丢,圣女果然好大的手笔。”语起似珠玉掷盘,鸣球响节——秋未寒。

我一直苦苦经营的形象!内心咆哮了一百八十遍,我怎么能这么蠢!想想我方才一阵大娘般的拔草,我的天!镇定,镇定。虽然秋未寒长得···咳,不能失态。

转过身去,一如所料,一位白衣少年站在药池的另一端,衣袖飘飘。

“哈哈,秋未寒····哥哥,今日来的甚早。”装的正常点会死吗,我暗掐自己。

秋未寒勾了勾嘴角,“无甚么事情牵挂,不如来叨扰一下你。”我的脸还是止不住热了。

这秋未寒吧,是个风流公子,长年盘踞六界四公子之首,偏的他鼻削眉淡,长得俊俏,年年美男排行榜出炉后,五大三粗的爷们都忿忿不平骂一句“唇红齿白的小娘们儿,有什么好羡慕。”我想,对面那位放在任何一位姑娘眼前,那姑娘怕都不能自持,遑论我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圣女。

秋未寒私下也没少了整顿,什么飘来飘去,娘里娘气的玉佩香囊剑穗一律取掉,然,六界又送他个“玉面公子”的称号。估计秋未寒内心也颇为无奈,可问题不是装扮,而是长相。嘴唇朱红,肌肤皎白,又兼眼瞳漆黑,妖孽啊!

“叶儿笑什么?”秋未寒倚在药池旁的松柏上,我反应过来时不晓得盯着他看了多久了。“叶儿怎么流口水了?”他忽而做惊讶状轻笑。我大囧,伸过袖口去擦嘴。

大娘,劳烦你镇定点。

“哈哈,我看医术上说,医术胜者,可据病人面相断病人气脉游走状况,我替你看看。”我看了看袖口,没口水,这货诓我。

“哦?”他挑眉,“那妹妹瞧得如何?”说着抬掌接起一片落下的绿叶,拿到眼前看,抬手落手间就是无限的风月。

“其实我觉得这本医术可能是假的。”

“那叶儿妹妹亲自替我脉脉。”言罢,他闲步过来。我才发觉,距上一次见他,他又挺立不少,且作人间公子哥的扮相,一身长袍到脚,锦带束腰,又是长身男儿,走起路来,风扫的衣摆飘动,无端多出几分话本里王权富贵的意味,我低头,引他到一旁落月亭小坐。

我从亭廊柱的暗格中取出一套白釉描牡丹杯。秋未寒熟稔的生起小火炉。又走到到一旁的井边绞水,此刻凉风微送,药池泡的草药此刻有几分药香氤氲。我突然有一点晓得我爹为什么在人间浪荡十几年后再不用法术,亦有几分感谢这个使不出法术的乌山。

没有什么别的工具,可就是烧水洗茶杯,放在秋未寒这里也多出一分想令人亲近的温润。一只小巧的茶杯递过来,杯壁轻薄,微黄的茶水在杯中愰,骨肉匀亭的手,也是极白的好肤色。我接过,碰到他的手指,脸又热了,大娘,镇定。单手握住茶盏,温度刚好。我低头一嗅,不由轻叹声“好茶!”

抬眼看那对面的人,他正盯着我看,乌亮的瞳仁中有几分暖意,他点点头“几月前在人间走了一趟,正赶上清明前后黄山点春茶的时节。帮一位老农采了几日茶,这是他制好茶后赠与我的。下了山方知,老农是那一带的茶王,我是赚到了。”

我小饮一口,甘甜清鲜,仿佛看见了黄山顶上云雾缭绕,一阵春风过境,满山的茶树迎着凉风抖擞,绿芽碧珠。搜肠刮肚的想出一句,“久闻黄山云海盛景,又有汤浴、怪柏扬名,不知此去何如?”

秋未寒接口,“人间美景,极为有趣,汤浴温热、谷风微凉,倒是极尽享乐。”想起那片盛景他脸上扬起飒意的笑,瞧瞧我们这处山头,顶多算个绿意盎然,不由羞赧。

“不过”,他又说“汤浴虽好,没有佳人陪伴左右,是少了几分姿色。”听罢,差点咬到舌头,假装喝茶,听不懂。

“叶儿”

“蛤?”

“给你看个东西。”他一脸神秘的笑。

“好啊!”

秋未寒一只手紧拳伸至我面前,“你猜是什么?”

我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不知道?”你坐在我面前,大脑没短路已是不错了。

他摇摇头打开手掌,躺在掌心的是一对鸽血红圆珠坠耳环,因为他的手白,衬的拿东西愈加鲜红。穿耳的银钩玲珑翘起,血红色玛瑙净透,但是不大,当然不能太大,因为它象形红豆。

我又看了眼秋未寒,他说“怎么样?” 我暗暗敲打了自己五十遍,说,“很好看”,还是止不住问了句“你要送人?”然后假意不去看他。

他点头,“是要送人,你帮我掌掌眼。”

我心下一个震悚,哆嗦的问出一句,“鸽血红耳环,你知道什么意思?”

这是人间的规矩,七月七日,男子为女子送上一副鸽血红红豆耳环,表示愿结为秦晋之好,我娘的首饰盒里就搁有这样一副耳环。

秋未寒有心上人了?猛一个抬头,他温润翩翩的笑到“何意?”

我缄默良久强笑到,“我虽清楚一些人间规矩,但……也不太清楚,只是见这副鸽血红耳环精雕细琢,瞎猜有什么寓意罢了。”说完仍旧是喝茶,其实茶盏已经空了。

“噢,这样!”秋未寒脸上有几分遗憾之色,我紧紧的握住茶盏,不再说话。秋未寒把手递过来,见我没反应,把他托耳环的手掌又往过送送,我以为我挡着他了,失魂落魄的往后避了一番,想起那位幸运的姑娘是谁,忍不住又要捶胸。

“叶儿”,正黯然销魂时,陡闻秋未寒叫我,十分郁结的看了他一眼。

“这副耳环是送给你的,你可觉得还入的了眼?”

?!

“我……这鸽血红耳环是送我的。”

秋未寒点头。

“送我的?”

……

“叶儿,你替我脉的如何?”

“啊,怎了?嗷,你等等,就脉好了。”我笑了笑,又觉得刚刚那个是不是很村,又抿上嘴一笑。

“叶儿,你可是快好了五次了啊!”秋未寒执折扇的手点了点。

“一定是位置不对,我才摸不到你的脉象,咱俩换个位置,换个位置。”

然后,我换到了秋未寒的位置上,秋未寒换到了我的位置上,坐下时,板凳上尚有他的体温。秋未寒右手横过来,露出一截手臂,白缎缂丝衣袖,袖口以黑金祥云边收尾,上衣上用银线刺了花团锦簇的暗纹,隐见富贵,看来他这几年过得不错。

我收回手说,“据秋哥哥脉象来看,虽仍有脉冲之症,但血气通畅、脉象以近平稳,说明秋哥哥近来武功大增,已能很好控制住体内煞气了。”

秋未寒嘲讽的笑了两声,“不过是靠一丝意念吊着余生罢了。”猩红的薄唇三分上挑,眼底还是遮不住的落寞。

一般按着话本中套路,天下闻名的公子哥必然有着惊世骇俗的背景,当然,秋未寒也不例外。

打小死了爹娘不说,更是背上命中克人的名号,后来被宗族长老接走,必然也没有什么朋友。还是豆丁大小秋未寒就老成的挥个长剑赋词,委实骚情的很。想那会儿我爹还在造屏障,我活的跟个野人似得,月杈就在一旁捧了瓜子看我,唉,不说也罢!

又是几年,秋未寒得有个十三四岁了吧,六界兴个歌谣它这么说“霓裳派里风流,一朝剑舞九凤歌。”这个“里”指的就是秋未寒一人。

我记得尤为清晰,五年前的那个七夕节,我们乌山黑云盖顶,狂风大作,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象。我爹正当着山风在亭内吟诗,下山收菌的月杈卷风似的奔上山,对我爹一阵匆匆言语,然后和我爹一同卷风似的奔下山。再后来我知晓,那是刑天剑出世的第二日。

且说七夕那日我爹下山后,担上来一个满身是血的少……人,是男是女且不好妄下定论。我心下一喜,呦喂,有新人!因我爹常搭救些老虎、蟒蛇、大雕之类的生灵,回来之时大抵也都满身是血,有一次有一只想勾搭我月杈老哥的媚狐除外。倒没什么好怕的,只不过这回是个人。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盯着那担上的少人。

正好奇,我爹捅给我一把板斧,“叶丫头,这位少年身受毒气侵体,眼下不行了,你到前方开路,咱们上仙泉去!”

我:……

想必我爹年轻时有一个做少侠的梦,可谁能告诉我,仙泉在哪?

月杈:“咳咳……就是咱们往日洗澡的地方……”

那少年眼角弯了弯,哼了两声,疑似笑声,又吐出血来,这节骨眼了还笑。我素昧是个善的,见他这副样子,便一路挥斧上山顶。天呐,第一次与秋未寒的会面,我就以一个……极其活泛的形象给他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到了平日洗澡的池子,爹爹捏了个诀,这里立马云雾缭绕,好一会儿动静,就听少年吐了几口血。我拔了两根草丢到池子里,月杈和爹似乎将他塞进药池了。

爹在云雾那端喊“叶儿,此处交与你看管,你好好照顾秋未寒哥哥,我同你月杈哥哥有事需下山几天!”

若搁平时,我早撒泼打滚表示抗议了,但此处有个……咳,命悬一线美颜俊俏的少年等我救济不是,自要为天下苍生贡献一份绵薄之力。又为了不能叫我爹爹瞧出,故作不情愿的说了声“好”。

我爹同月杈再次卷风似的下了山。

这时,整个乌山似乎只剩池中少年沉重的呼吸声。我掂量着,是单刀直入同他讲话呢,还是问他是谁将你伤成这样比较好搭讪,可这样问好像不妥吧,万一触到他的伤心往事,岂不不好……不不不,换个问法,就问他,你可去过人间……算了,还是问他,你是如何找到此山的……

就当我十分纠结的时刻,云雾缭绕中传来一个声音,是男儿清朗声。质地似玉,只是那声音,孤孤清清的,凉意分明。

因那日云雾缭绕,不能见说话人的面容,唯能度人的只有声音,以致今日,我仍记得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叶儿姑娘,”,就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悄然入心。

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

我愣了半晌,缓缓开口说“公子,可有不妥?”一如话本中才子小姐的桥段,如歌如泣,如琢如磨。

他又不说话了,许久才低低问一句,“你说,这世间可有轮回?”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人间的人很信因果报应、阴阳轮回……总之,这事儿不好说,信便有不信便无。”我不晓得他有了什么样的念头,他不会是……想寻死。

“喂喂喂,公子,你莫不是不想活了吧?千万不可,我告诉你,这世间没有什么鬼神的,你若这样轻易寻了死,你爹娘岂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把你伤成这样的人要偷偷笑了,喂,你可不要死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活下来,就是在造七级浮屠……”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我已“扑通”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可人算不如天算,圣女我当时还没水面高,一顿扑腾后被一双有力的手提了起来,很是狼狈。

“嘿嘿,以为你要怎么样呢……”

抬头对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眸俱黑,眼尾微挑。啧,同为男子不晓得把我爹爹和月杈比下去几个山头。

提着我的少年盯我良久,轻笑了一声,那一瞬,眉眼舒展,春风过谷,百花争放。

他提携着我往浅处走,说“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一热“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

他狂笑两声“我一个男子,要这副臭皮囊做什么?”

其实现下想来他那话,不无心酸。他那日误跌下山崖就是因为在剑仙大会上让好断袖之风的权贵公子瞧去了,晚宴时才被骗到山上亭园“一会”。唉,都是好看惹得祸!

他眉眼间有嘲讽,有厌恶,还有一分恨。

我决计换个话题,“哥哥,你感觉现下如何,可有好些?”

他听了我的话,淡淡说了句“五内俱燃。”怪不得他一直不大说话,面色绯红。

“你等等啊!”我爬上池边,寒风吹我一哆嗦。我捏了个诀,将衣服弄干,跑到那片野长的草中,千挑万选,找到了一株绛紫。为了使药效快些,我索性将药弄碎了扔进池中。

我拍拍手,“不肖一刻,你就会好了!”

“那是什么灵物?”

“平息邪火的草。”

“你如何知道?”

“我救一条老虎时曾使过,效果奇佳。”

“那老虎什么症状?”

“发春……”

“……”

此后几日秋未寒一直在这药池中泡着,我一个直在这药池旁守着,时不时有些对话,大多如此。

“叶儿,你晓得这六界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啃着果子含糊“啊,山顶有面落天镜,我可以用它看见山外的事物,大约知道一点!”

“是吗?我除了此次剑仙大会外没出过家宅十余里的地方。到死了,竟也不能知道,六界是个什么样子。”

听到个“死”字,再去看他时,他面色果有几分苍白。我赶忙拔了个蘑菇给他丢到药池。

“你别死啊,六界可美了,要是没见过就死了多遗憾,你好好活着,自己去看!”

他扫了扫我,“你刚刚丢的,可是雪顶灵芝!”

“不清楚。”

……

“你说,人间百姓都做什么打扮,可也是道褂长袍?话本里都说姑娘着纱着肚兜,艾,叶儿,什么肚兜?”

我一口茶喷出来,秋公子,你家长老知道你偷偷看春宫么?

“不是不是,在人间有钱人家就是华袍锦服,穷人家就粗布短褐了,肚兜,蛤,你自己可去领会其中妙处……”

“你说人是不是到了大限,越是想着这些不可能的事情?”他垂下头,看着手指苦笑。

听到“大限”俩字,我心中一颤,又觉得他果然有几分面无血色。忙扯了根稻草丢进药池。

“你方才拿的可是九穗禾,不死神草?”

“也许也许。”

……

后来,秋未寒体内煞气被压制住了,病情好转。再后来药池名扬天下,门派赐名琼华池,我爹爹更是将其巩固为乌山三大名景之一。那片野长的草被认定是龙泽仙被,长的自然是千年神草,建了落叶亭,同样成为三大名胜之一。(另外一处名胜是爹的书房,里面摆满了我爹呕心沥血之作,就是能欣赏的人不多,实在是有些遗憾。)

虽说这秋公子保下一命,但却留了病根儿,每年廿二会有逆脉之症,需到我琼华池泡上一泡。

这琼华池的雾,一蒸,好多年了。

“你说什么?”

我扑通一声跪下“女儿不肖,不能遵从爹爹旨意!”

“你何要早早下了断论,你可知夜叉派的公子薛华也是位敢作敢为的好男子……”我爹皱着眉头再看了眼卷轴上的画像,似乎没想到我会拒绝。

“闻说夜叉派有意让薛公子当下一任掌门,叶儿不才,当不上这般殊荣,惶恐丢了我琼华派的颜面。”说罢磕下去,又说,“孩儿不肖,恐不能从命!”然后悄悄瞄了眼我爹,他摇晃这脑袋,露出“好像是这样一说”的表情,然后痛心疾首的看我,我赶忙低下头。

“那你是琼华派的圣女,药池与龙泽仙被都是你的嫁妆,我倒要问问他配不配的上?”父亲盯着画卷。

“女儿不敢,此二物是琼华派里的宝贝,万分不敢独霸!”

“倘若嫁的不是你,这两件宝物自然不归你!”

那秋未寒如何疗伤……

爹爹再次拿起画卷苦口婆心的说,“叶儿,这薛华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后生,性格也是极好,虽说这人有些不善言辞。哎嘘!要抢着嫁给他的姑娘多了,你这是……”

“叶儿!你戴你娘的鸽血红耳环做什么?”我爹突然一拍桌子,拿着画卷指向我,画轴剧烈抖动着。

“这不是娘的,这是我自己的!”我抬起头对上我爹的眼睛,慢慢跪直。

“你自己的……”我爹一愣,大吼道“陆清叶,好你个不肖子孙,背着你老子花天胡地,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爹气急败坏的左顾右盼,想必在找戒尺。想起那个黑厚的,挥起来呼呼作风的戒尺,我浑身颤了一下。复又咬紧了牙关,为了未寒,我也不能退缩。

“老爷,咱们先得知道这耳环是哪一位送的,明日剑仙大会,咱们琼华派与夜叉派可要对六界拜下喜帖……”坐在爹爹旁边月杈看了我一眼,我还未投去感激的目光,他就垂下了眼眸。

“陆清叶,你最好老实给我交代,送这耳环的臭小子是哪位?”我爹用劲拍了三下桌子,茶杯中茶水四溅。

“秋未寒。”我低声说。

“上一次见那小子,才多大,”我爹在空中比了比“还是个毛没长齐的臭小子!叶丫头,你胡闹……”

我:“……”

月杈呛了口茶,那起手帕抹嘴,我爹爹的幽怨看月杈一眼,月杈一边咳嗽一边说,“那是五年前的事儿,现在那少年已和我等高了,长小姐三岁。”说罢还是咳。

“你……那小子,真是够了,胡闹!”

“秋哥哥是个好男子,我……我不能负他!”我坚定看着我爹。

我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上了戒尺,狠狠朝我抽过来,整个臂膀都麻了,我从喉咙里发出尖厉的惊呼“啊!”

“你……你个不知廉耻……”“啊!”“老爷,小心,别把戒尺打断了……”

有如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天已擦黑,我们三人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应该说是我。因为月杈和爹歪在木椅上。

刚刚好像撞到门框上了,胳膊筋扭了,怪疼的,我抻了抻,倒抽了口凉气“嘶!”在这安静的时分极其清晰。

爹爹敲着桌子,“你死了最好!”

“你当年把我娘怎么从相府中骗出来的?没办法,上梁不正下梁歪,没办法谁让我和我娘身上流的是一样的血!”我笑笑,算了,还是别笑了,脸也是肿的,绷的疼。

我爹的呼吸好像停滞了,我们又安静了。

“叶儿,你省不省的?刑天剑出世,这天下又要乱了……”

“叶儿,你与薛公子完婚……魔族养精蓄锐五百年,就是为了一朝统治六界,你晓得,多一个帮手存活的几率就会大一些,这是长老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战火一旦起了,又是多少生灵涂炭……”

我咽了口口水,哑了嗓子“所以就要牺牲我的幸福?”

“这薛公子我打听了,是极好的,叶儿你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你就知道……我会幸福?可我想的是别人啊……”

“月杈哥哥,这是为什么?这一次,你能不能也给我一个答案?”

我所问过月杈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月杈哥哥这是为什么呀?”

月杈会从先古圣贤说到四书五经,君天大道说至黔首黎明,给我一个心满意足的答案,字字珠玑。

“小姐,六界战乱,天下苍生何其无辜……”

“……好了你们别说了,我知道了。”

我起身,理了理裙摆,走出去。只是这一路,走的好长。

再见到秋未寒时是在乌山外。

秋未寒在剑仙大会上受伤了,被一个女人截走。当日参加剑仙大会的众人都在传说,说,那女人一身正红高叉掐腰裙,走起路来能看见如玉的大腿,说,那女人所到之处十里妖香,说,那女人轻纱裹面,紧露的一双眼睛风情万种,还说,那女人搂着秋未寒恨恨道“好一个冰清玉洁的琼华圣女!”

这都是新陪嫁来的丫鬟说与我听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手一斜,袖针便刺进食指里,那只是,不小心而已。豆大的血珠涔到白缎上,我苦意甚久,只好改做别的模样。

薛华把一件雪白绣梅的兔毛坎肩披到我身上,正要替我系上,我后退半步,“不劳烦公子。”自己摸到丝缎,笨拙的系好。我没怎么出过乌山,不知道冬天这么冷,更不知道有钱人家的衣服不大好穿。

薛华俊逸的剑眉好看的拧在一起,“你我本是夫妻,你又何必?”

听见“夫妻”二字,我心中甸了甸,笑说,“家父家教铁腕,还未行夫妻之理,不敢放肆。”薛华点点头,面色稍霁。

我们一行人整装待发,与其说我们,不如说,我,薛华,薛华的死士。我们要去找秋未寒。

我拾起悬在腰间的小哨,催动内力吹响,不久,一只仙鹤扑朔着翅膀自云端渐近。自从远了乌山,我也渐渐开始频繁的使用法术,觉得,很是方便。

仙鹤停到眼前,我扭头去看薛华,远了看才发现,他今日束服劲装,更显英气逼人,头前勒了玉石额带,发丝飘飘,立在他身旁的是只毛色纯白的狻猊兽,世间罕有,他俨然世家大族的后生,若说他,配再好的姑娘都是行的,真真折煞我也。“公子,咱们早些出发吧!”我勾了勾嘴角,“冬日昼短,不若尽快上路!”

他看着我缄默良久,“你畏寒,不如和我同坐狻猊兽,能暖和一些!”

我瞧了瞧我单薄的仙鹤,感觉那只毛茸茸的大猫,确乎暖和不少,笑笑,“谢公子美意,不必!”翻身上了仙鹤。

找到秋未寒,只是一个契机,一个向魔族开战的由头。那红衣女子,蒙不蒙面其实无所谓,天下会做那番张扬扮相的只有鸣皇派的掌门人九禀(江湖人称九饼)的女儿。至于这鸣皇派,我也有些耳闻,说是这些年来堕入魔道。

我以为,各派所要做的就是避免战乱,而现在,六界为了战争而开战,我不知道我当初的抉择值不值得,呵,说来不过是自己胸中空热血,不过闹剧一场罢了!

我们一行人在冬风里彪行,冷,很冷,非常冷。冻的我鼻涕眼泪横飞。薛华在前头开路,行进的飞快,怎么又生气了。

不晓得冻了多久,一个时辰,或是两个时辰,仙鹤追随着前方的狻猊兽开始下坠,要落地了!我心下一松,终于要落地了!

看见地面时,我一个翻身,从仙鹤上掉下来,我已经冻僵了,脑子都是木的。意料之外,跌入一个怀抱。淡淡的龙涎香绕鼻,玄色衣袖,是薛华,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叶……陆姑娘,你没事吧?”

我挣脱他的手臂,站到地上,“谢谢公子!”眼前的天空晃了晃才恢复光亮。若不是你行的那么快,我何至于这样,我冷笑两声,“你们找到九饼的女儿了?”

薛华关切的表情凝结在脸上,“前方十里处,步行过去即是。”

前行一个时辰后,我们第四次回到了原地。身边的死士开始骚动,这场景我太熟悉了。

当行了百余步时,我便发现身边景物有异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随他们走了一遍又一遍,兴许,我亦没想好,如何面对他们,是吗?

当年爹打下乌山结界,顺道在山中摆了迷阵。若无意前行按原路退还,自可出山,若执意前行,顿生八百八十八门,只一门可上山,所以当年秋未寒能找上山来,确实很吓人。

而月杈告诉我,带月杈上山的其实是位姑娘。他们早就有约,比我早都相识,而当时初秋未寒能活下来,多要感谢的,也不应当是我。他们若要双宿双飞,我陆清叶第一个就应该退出,他们就在里面,我进或是不进?

“这山的风水被人换了,设下结界,固有这番异相,大家随我来吧!”

凭什么,凭什么我陆清叶要一忍再忍,一让再让,那我这五年来的满心欢喜算什么?我何其无辜,我要秋未寒给我一个答案,如果他肯带我走,这狗屁六界负了也罢。

这天下,我只怕他不要我。

我走上一条看似走过的小道,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慢慢的,景色开始正常——我们入山了。

大家前行越来越困难,我说“封住元神,我们进入了别人的结界内,若是杀气太重,结界的主人会有所察觉。”

大家都不动作,我无奈的笑笑,“你们运功尚困难,这个结界里的人,难道能例外?不论是谁,都一样。”他们才开始动手。

“这人好强的内功!”薛华低声赞叹,我看了他一眼说,“逆行气脉。”

“嗯?那会大大减小内力,恐是更不能行了。”薛华说。

“逆行其道,往往另有惊喜。”我示意他试试。

他运脉逆行。

“虽然功力减小了,但,竟很顺利!”他惊讶的说。

我笑,“是。”

我们一同朝前走。

少倾,薛华开口问我,“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个?”

“这样你会在你的属下面前比较有面子。”我转过头去笑笑,他看着我,愣了一愣,低下头去,貌似脸红了?这么不经撩,我懊恼的想,不应当撩他的。

薛华到了一处小坡处,先跃了上去,然后转身递给我一只手,他问,“你又为什么不封住元神?”

“哦,从小在乌山上长大,倒是习惯了!”回答间已顺手把手递给了他,他稳当的将我拉上去。

这点压力跟爹爹的乌山比起来不值一提,小时在乌山上,若是运气,肩上就如灌了千斤铁铅,气都拔不上来。而我就在那山上长养了十六年,我倒要瞧瞧九饼女儿的内力强还是我的内力强。

很快,行至小山平坦处,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

媚香缕缕入鼻,不知哪位死士开口,“他们就在前方!”

倒是把大家都了然于心的事情公之于众。

“她……他们,就在前面了。”我尽量平定声音,可手指尖却在发抖。

“我们进去吧!”薛华瞧我。

我点点头。迈步向前。

脑海中来来回回就是这样一段话,

“上一次我给未寒疗伤的时候,他武功已相当可以了,他怎么可能在剑仙大会上被人打伤,这不可能……”

“小姐,你冷静一点!他当时听了……你和薛华的婚事后整个人就有些失魂落魄……带走他的姑娘就是当年带他上山的姑娘……你不应该,再去找他了……”

而此时在眼前的是一对脖颈相缠的男女。

黑色与红色的裘毛披风缠绵一处。

日日对薛华隔三尺外彬彬有礼,一直把那对耳环放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因为我一直记得你那句,“可愿与我结为秦晋之好?”我有什么办法,天下苍生就在我头上,我有什么理由违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的背后是琼华派,我爹的心中是六界苍生……

秋未寒你怎么可以……

我抬掌时,仿佛将这些天这许许多多不情愿不甘心的怨气汇在了手中,你这妖女,别动秋未寒……

我看见薛华错愕的面孔

我听见秋未寒说,叶儿,不要

我看见那女人得意的笑容,似乎像说,我们就是死也死在一起了

炙热的血洒在我的身上时,我清醒过来。眼前的景象就好像在做梦一样,秋未寒生生受了我一掌,他脸色苍白,淡眉紧皱,他跪在地上呓语,“叶儿,你不要……不要……”大口大口的呕出血来,溅在我脚下,溅在我的衣摆上。薛华挡住向我杀过来的女子,她一身红衣,烈烈飞舞。

耳边兵刃交接的寒凉,分外清晰。

“啊……”秋未寒突然发出凄厉的嘶吼,体内的煞气第一次以可怕的光芒具象的呈现出来,这个山谷要被撕裂开了。

红,满天的红色……

下雪了……

薛华的天龙马车飞奔,隐隐能听到呼呼的风声,车内温暖柔软,我紧紧的抱着秋未寒,他的身体很冷,他一直在吐血。薛华在一旁,可我什么也管不了了。

“叶儿……”

秋未寒垂下手动了动,我上前握住他的手。

“我在,我在……你不要讲话了,你怎么留这么多血……”

他好像我第一次见他的样子,一直在吐血,头发散落两侧,只有眼睛亮的害怕,他哼哼了两下,吐出一口血。

“叶儿……我很高兴认识你”,“哇……”他别过头去又吐出血来,“我怕有些话再不说…咳…就没有机会了!”

“秋未寒,你不许,秋未寒,你把嘴闭上,我们回乌山,回乌山后我给疗伤,你就会好起来!”我泪流满面的摇着头。

薛华扶住我的肩膀:“叶儿你不要冲动!”

我扭了扭肩,“你别碰我。”

秋未寒扯扯我的手,“我这次感觉不一样……你听我说……”

“我从小没有爹娘,咳,长老对我也很苛刻,咳咳咳,也没有什么朋友,甚至还有…好男风之人对我……我以为我是上辈子造了孽,我甚至不应该活着,”我摇摇头,泪水还是横流。

“直到我遇见了你,我那天,咳,也是这副模样,蛤,怎么每次都这么狼狈,”他不再吐血了,只是胸口起伏个不停,“你当时抱着一个梅花鹿,小鹿哄你摘一片灵芝喂它,你就摘下来喂给它,小鹿舔了你的手心,你就“咯咯”笑起来,有一对梨涡。当时,有光,你那么美好。……咳咳……然后你看见了我,你的眼里充满光亮,没有厌恶,没有阿谀,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神色,然后我第一次见小姑娘拿着斧头往山上砍,你那么可爱,那么特别……”我摇摇头,说“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以后也没有叨扰你的机会啦……”他垂下眼眸。

“你当时在池边看我,我记得你爹爹下山,你还有些不愿意……”

“没有没有,我当时骗我爹爹的,我很愿意的,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你不要这么说~”我抽泣的开口。

薛华面色苍白的站起来,甩着袖子钻出了车帐,我看见狻猊兽立刻接上了他,他一纵,前去了。

他眼中的光更亮了,紧接着,却又黯了下去,“那天我问你鸽血红耳环什么意思,……咳……其实你知道对不对?但是你没说,这便是缘分,就好像我们注定是今天这个样子,注定不能在一起……咳……”我摇摇头。

为什么到今天我才发觉他句句话里都有暗示,而我错过了那么多次!

“当时我故意不说话逗你,……咳……谁知道,你就跳下来了,你好善良,但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了……”

“我就想着法儿的逗你,我发现,我只要一暗示‘死’,你就会劝我说外面的世界很美好。从你那里,我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里人们可以相爱,人们可以不用那么坏,你似乎,很喜欢人间……”

“我……咳咳咳……”

我抚住他的胸膛,他已经吐不出来血了,他只是用力的咳着,他把手从我的手里抽出来,我错愕的看着他。

他从大拇指上卸下一个血红的玉扳指,递到我的掌心,“这个扳指中间掏空的部分正好是你的那对耳环……”

我从胸口取出一个锦囊,里面是那对耳环。

他眼中盛满璀璨的光芒,“你一直都拿着,原来你没忘……”

“我当然没忘!”我哭出声来。

他把扳指放到我手里,“人间的洞庭湖前有几顷良田,一座美宅,你日后若是……咳……有意,可去住住。”

……

我筋疲力竭的倒进床里,呼,秋未寒的病情总算抑制住了,说什么要死了,真是的,害我那么丢人的哭。哼,没有什么是一把草不能解决的,有,那就两把……而且,经历此次事发,秋未寒体内的煞气似乎没有了……我敲了敲臂膀,睡意渐浓。

我是被一声巨吼惊醒的,又是一声,我急忙推门出去看。一个巨影罩在那山头,心中一个咯噔,不好,秋未寒还在那药池里,我纵身飞奔上山去,远远看过去,一直巨大的虎精在山顶嘶咬,我加急脚步,黑夜中,秋未寒立在池边,与老虎周旋。

身边又出现几只兽类的身影,看来有人的算盘打的很响嘛!我回看身后,却不见有人上来,何不来援手,难道山下也遭人毒手了?我急朝山下看去,一片火海,我隐约看见薛华朝我屋中冲进去。此天要亡我!

我向秋未寒冲去,“未寒,别怕,这次就是死,我们也可以在一起了!”

……

亭后这个人不晓得立了多久,他半旧的青袍与月色混为一体,扔掉手中的火折子摇了摇头,“小姐还是这么的蠢!”然后不疾不徐的下山去了。

山下火灭了,一干人马冲上山来,但这里已毁的七七八八,盆大的兽足印印了满山,看见两人脚印绝迹在悬崖,大约可以猜出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殊死搏斗。

久久,薛华跪在地上,仰天长啸“陆清叶,你赢了,你……哈哈哈……你好狠的心啊~~”

老爷在山头立到半夜,垂了颗泪,喃喃自语,“不肖子孙。”

许久,缓缓的响起一声。但那声音小,小的就像是对自己说,他说,“老爷,请止悲。”

月杈站在凌乱的落月亭上,拾起一个手帕。那是个缂丝白缎面的小帕,用银线绣了暗纹。手帕的一角有一点东西——三五粒儿红豆散落,一支绿枝柔软。

月杈把那帕子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似乎是他眼睛不好了,因为他觉得,有一颗红豆,颜色都比别个深些。

番外篇

书桌前,有位俊的能掐出水儿来的公子哥,在一脸正色的看着书。

旁边那位小姐终于不想磨墨了,娇滴滴的开口“夫君~”

公子嵬然不动,继续看书。

“夫君~”

公子镇定如山,翻了一页。

小姐跺了跺脚,走到公子哥身边,一个转身的功夫已经坐到了那位公子怀中,胳膊更是从善如流的勾在了公子颈上。

公子放下书,看她,低声说“不要胡闹。”眉毛艺术好看的皱在一起。

小姐说,“你记不记得,你以前问我,什么是肚兜?”

公子哥耳根红了,假意镇定的说,“那什么是肚兜?”

这回轮到小姐脸红了,公子哥翩翩一笑,小样!

小姐滴溜溜的圆眼瞪着那公子哥,公子哥笑的愈发俊郎。

小姐忽在他耳边撩了口气,公子哥半边儿身都酥了。然,没完,小姐附在公子哥耳边沙声说,“你自己解开……瞧瞧……”

……

诶诶,屋里那两位,关键时刻,熄什么灯呐!看着可真够扫兴的!至于后面,咱只好自己慢慢猜喽!

1.

陆清叶知道秋未寒是个男人时,很是惊讶。

她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遍之后,道:“娘是娘了点,但确是做小倌的一块好料。”

陆清叶的妈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爸也是名门正派的长老,偏偏生了个一心一意逛窑子的闺女,江湖人称六妈妈,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老鸨,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万花楼,括弧,象姑馆,括弧完。

彼时正是四月廿二,秋未寒旧疾发作,全身经脉逆转,他在雨夜中被人追杀,无法像以前一样控制自己的病情,是以全身污泥、落魄不堪,误打误撞闯入一座废弃的破庙,好巧不巧,这儿正是陆清叶平日里捡“落难少女”的地方。

“怎么样?跟我一起赚大钱!”陆清叶挥舞着小拳头,迎来的确是“扑通”一声,秋未寒倒在地上了,“喂喂喂,你怎么了?喂喂喂……”

2.

秋未寒在朦胧间感觉自己周身温热绵软,如坠怀抱之中,又想起昏迷前那轻浮女子说的招揽他进青楼的话,脑中嗡的一声,轰然惊醒。

汤池里溅出的水花打在陆清叶的脸上,靠在柱子上的她睁开眼睛,就见秋未寒裸着上身,轻点水面上了岸。

圣泉里水花飞溅,不远处的圣泉守卫处骚动起来。

“这下完了,我是偷偷带你进来的啊老哥。”

3.

片刻,“圣女带裸体男人上山泡澡”的新闻就传遍了琼华上下,刹那间,满山飘飞着诸如“汤池嬉戏”“意乱情迷”的词。

陆老爹气歪了胡子,抄起戒尺要追到汤池惩治不肖女。谁想陆清叶自己找上了门,还带着传说中的绯闻男友。

没等陆老爹发作,她抢先一步道,“爹,这是秋未寒,霓裳派弟子,女儿见他受伤严重,便将他带回圣泉疗伤。”

霓裳的男弟子本就不多,这秋未寒又是极出挑的一个,像陆老爹这样的长老也略有耳闻。

详问之下,才知道秋未寒早些年被刑天煞气所伤,每月廿四都会经脉逆转,痛苦不堪。

陆老爹何等精明,一听便有了计较,圣泉那么大一池子水,泡几次也少不了什么,不如卖霓裳个人情,留秋未寒在琼华疗伤。

4.

秋水共长天一色,枫叶与红霞相接,正是醉人的季节。

圣泉旁的小池子边,秋未寒侍弄着陆清叶养的几只枫叶龟。旁边的陆清叶正拿着网兜把池中的浮藻往池外捞,这是个又脏又累的活儿,陆老爹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的小尾巴,哪肯轻易饶过。

秋未寒伸了个懒腰,走到池边,“哎呀,这儿的风景可真是不错,飒飒秋风,引人入眠。”

除了一天藻,陆清叶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看风景?下来看龟吧你!”

陆清叶大棍一挥,只听“扑通”一声,秋大公子面朝一群乌龟俯冲下去。

陆清叶惊奇地发现,危险来临时,乌龟跑的也很快嘛。

“我本来是打算帮你干活的,这下好,摔了一下,伤上加伤。”

“你不是优秀弟子吗?怎么连这都躲不过?”陆清叶看似嘴硬,言语之间已有些许愧意,手伸出去就要扶起秋未寒。

秋未寒从屁股底下摸出一只枫叶龟,可怜巴巴地递给陆清叶。

他为了不压到乌龟身上,自己摔了个四仰八叉。

“算你有良心。”陆清叶瞅瞅龟,又瞅瞅秋未寒,眼珠一转,“你是霓裳派的得意弟子对吧?”

“?……嗯。”

“那你应该很有钱喽?”

“??”

“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开个万花楼?”

5.

在被陆清叶死缠烂打了几天后,秋未寒总结出四个字。

读书误人。

读书误人啊。好好的武学世家,偏要读什么书。

为什么陆清叶爱上了逛窑子?全都是因为读了圣贤书啊!

她自幼读的好诗书,无时无刻不想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此她有一套自己的人生计划,扶弱锄强救下小姐姐,规劝孤苦小姐姐进入万花楼,靠自己的聪明才智让万花楼享誉世界,走上事业巅峰实现人生终极目标。

好好的一个琼华圣女,明日之星,硬生生改了路子,变成一个满嘴金钱利益香车美女的丑恶商人,罪过,罪过!

更气人的是,他好像也爱上这个丑恶的职业了。

6.

第二年秋天,秋未寒拜访琼华时,带了四个小姑娘。

在山门口接他的陆清叶笑得就像迎风盛开的大红花。

7.

第三年秋天,秋未寒拜访琼华时,带了四个小公子。

在山门口接他的陆清叶并着去年加入的四个小姑娘笑得就像迎风盛开的五朵金花。

8.

“你这次要在这儿待多久?”

“我想待一个秋天。”

“想得美,你那么能吃,要把我家吃穷了。”陆清叶笑道。

秋未寒的脸红了红,说话也结巴起来。

“那我……我自带伙食……或者,你到我家?”

“想得美。”陆清叶低头笑道。

“不过……你不要嫌弃,我家只有我一个人,可能会冷清,但是就算你很能吃,我也不怕,我变着法儿给你找好吃的?”

“什么叫就算我很能吃?”

“你本来……你一次能吃三碗米饭,我从来没见过有姑娘……”

“你继续说?嗯?”陆清叶歪着头,眉毛竖了起来。

“从来没见过有姑娘像你这么特别的。你吃饭的时候最好看了。所以,再过三年,你就到出嫁的年纪了,而我们也认识了六年,到时你嫁给我如何?”

这次轮到陆清叶脸红了,红胜烟霞,小女儿美胜烟霞。

9.

琼华的枫叶又红了三次,又到了武林中十年一次的御剑大会。

御剑大会在琼华开得如火如荼,琼华圣女闹失踪也闹得沸沸扬扬。

“薛华公子明天就要来了,到时叶儿再不见踪影,该如何向夜叉交待!”陆老爹急得团团转。

“长老,长老,小姐回来了!”

“在哪里?”

“直往御剑大会去了!”

“哼!让她去!”陆长老一甩袖子。

10.

御剑大会,霓裳派帐中。

“秋公子,您如果见到我们小姐,一定要让她早些回家。”琼华派的小弟子摇头晃脑道。

“有什么急事吗?”

“今日夜叉派的薛公子就要到了,老爷让小姐早些回去见见薛公子,毕竟是订过婚约的。”

“谁的婚约?”

“小姐和薛公子啊。”

秋未寒始料未及。

“霓裳派秋未寒,对阵,琼华派周生。”

“嘿,未寒,该你了,愣什么神儿!”

秋未寒摸了摸怀中的枫叶琥珀坠子,许久,才提剑步出帐子。

方才来传信的琼华派弟子向周生比了个“事成”的手势。

11.

陆清叶瞧着满山的红叶,竟生出了些许物是人非之感,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陆老爹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偏说只有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薛华才能配得上她圣女的身份,丝毫不顾她的心意。

她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却得知秋未寒已经到了御剑大会。

她决定了,只要见到秋未寒,就跟他远走高飞。

陆老爹自己揽下的摊子,他自己收拾去!

12.

可没想到,她再见到秋未寒时,竟然是那样一副光景。

山洞中,秋未寒衣冠不整,旁边是个妖艳女子。

那女子清叱一声,“又是琼华派人!你们用阴谋诡计打伤了他还不够吗?难道要赶尽杀绝?”

说着便提剑向陆清叶刺来。

俨然一副为自家人讨公道的架势。

陆清叶的心中像被什么梗住一样,难受极了,但是还是得掏出剑应战。

陆清叶一把青叶剑已经使得炉火纯青,尤擅转守为攻,那女子气息不稳地冲上来,就是自寻死路。

但她还是将剑尖偏了偏。

谁知一剑刺去,面前却现出了秋未寒的脸。

陆清叶心中十分难以置信,她本以为秋未寒只是被掳来这里,难道,不是?

“小姐!”洞外传来琼华派弟子的声音,“薛公子,小姐在这里!”

13.

“刚才谢谢你。”

“不用谢我,毕竟是因为我,你们才会分开。”薛华的声音有些清冷。

“那你,可不可以取消婚约?”

“不可以。”

“为什么?”

“你应该明白,这个婚约,不只关系到我们两个人。”薛华道,“而且,这个婚约对我很重要。”

“可是,我们并不相爱啊。”

“爱,”薛华深深地看进陆清叶的眼睛,“重要吗?”

当薛华真的把话摊开说时,陆清叶竟无言以对。

“你好好想想吧,你已经十八岁了,再不是小孩子,需得明白,如果你一走了之,你的父母,琼华派,之后将如何再江湖上立足。”

“天下将乱,你忍心他们流离失所,任人鱼肉吗?”

陆清叶突然想起父亲以前同他说的话,五剑将出,天下将乱,我们需得扎好根系,结好绳网,才能求生。

琼华本就是一个小门派,攀上夜叉在外人眼里,是得了天大的便宜。

若不与夜叉结亲,就与夜叉结仇,到时,得罪了江湖第一大门派,拍手称快的会有,借机踩一脚的会有,伺机吞并的会有,隔岸观火的会有,可就是不会有同情、帮助,哪怕是施舍。

曾经显赫的人一旦跌落云端,失去门派的庇护,便与普通百姓无异,甚至比普通百姓更惨,人人恨不得除之以留后患。

枫叶火红,陆清叶却打了个寒颤。

自那天后,陆清叶便同母亲住在一起,说是要教习大婚礼仪,实是怕她再逃走。

可是她哪还会再逃走,他虽恨父亲的不管她心意,独自决断,但也不能因为一己之愿,罔顾家人的姓名和整个琼华派的存亡。

14.

琼华池旁,秋未寒的师父踱步而来。

“你与她的婚事,怕是不成了。”师父叹了口气。

秋未寒的身体还未恢复,他压抑着咳嗽,静默许久,道,“我想去见见她。”

陆府门前,人来人往。

“那天是因为她救了我,所以我才替她……”

“挡剑”二字还未出口,陆清叶已经打断他。

“我知道,是我太冲动,刺伤了你。”

“是我来迟了。”

陆清叶摇摇头。

秋未寒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盒中便是一枚枫叶琥珀坠子。

“这个你……”

“这个,你,”陆清叶加重了声音,“还是将它赠予你未来的良人。”

“你知道我的良人只……”

“对不起,我要回去学习大婚礼仪了,就不在这里和秋公子磨时间了。”陆清叶敛了眼眸,转身便走。

“六六!”

陆清叶的身影顿了一下,随即,她背对着秋未寒摆摆手。

“秋公子回去吧,今后没有六六了。”

枫红几度,花开几年,终是情深缘浅。

自此一别,山高水长,毋相恋,勿念。

碧湖锁上半凉的日光,风卷起千堆云掠过鹊桥横过湖堤。

啪的一声,一团血物落在清叶面前,溅红了一片清湖。身后薛华喊到“清叶,你没事吗?要我过来吗?”

“你过来,和我一起救个人!”清叶焦急的喊到。薛华闻言便奔了过来。

拖人上岸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两个人配合默契。等到日落时,少年终于醒了,问到“你们是谁?”

“琼华陆清叶,他是夜叉薛华,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清叶说到。

“霓裳秋未寒谢过清叶,今天是七夕节,我带了洛水剑前来拜访你,若是喜欢,此事算是定了!”未寒说到。

“你不是与九啸月私定终身了吗?来找清叶干嘛?”薛华怒到。

“清叶心地善良,若能娶她定不负如来不负卿!”未寒诺到。

看着那一张凉如秋花的脸,映照下半夏的目光,清叶莫明的一种朦胧感浮上心头,一见钟情,一眼失神。

“这把剑我替她收着,你可以回去了!”薛华说到。

“给我,若你不负我,那么我便应你一生相随,若你负我,那么我定当让你悔不如当初”清叶说到,拿过薛华手中的剑。

薛华点头与两个人告别离去。

一年以后,两个人再遇在为选拔人才精英举办的御剑大会上。

第一场比试,很不巧陆清叶对上秋未寒。

想起去年的许诺,一见钟情,清叶不由地在要刺中未寒时,把剑偏向了衣角。长发飘飘荡荡,末寒的剑一扫而过,落下漫天青丝。

定眼,清叶的剑居然割破了末寒的白衣裳,划出鲜红的血,梅花似的印在衣裳上。

“寒,你没事吧!”九啸月奔来问到。

未寒撑起身,推开了九啸月,目光微暖的看着清叶。

当着众人的面,清叶挥剑划破裙边,拿着长长飘带似的裙边缠住末寒的腰,看着血缓下,清叶含泪下台。

你的爱半凉半暖如秋,如今你有九啸月,我有薛华,一纸婚约可能锁上半暖时光?

人们说,世间不再有仙侠了。

过去光彩可比日月、功法可移山河的江湖儿女们御剑飞行快意恩仇的景象,如今只能从说书先生的口中与传世的古本中才能窥探一二。

在故事的最后他们总会叹一句:“自此世上没了灵源供养,也就不再有仙侠。”

每当这时,我都会与他们一同扼腕。仙侠,是只要努力便得以改变这世间的一切,哪怕是世界本身的一群人。

谁人不想生活在可以创造一切可能性的世界中呢?

只有先接受这个既成的世界才能改变它,但是我从不敢想这种改变会达到奇迹一般的程度,直到一个七夕节我在茶馆听说书时见到了那个男人。

当时故事已经讲完了,正在散场,我嫌门口人多,便暂时坐在椅子上没动。

这时一个男人过来,站在方桌的另一头问道:“介意我坐下吗?”

他身着素衣,脚蹬黑色长靴,五官硬朗正微微笑着,黑色长发梳成发髻用一个与简朴服装形成鲜明对比的精致银色饰物束在顶上。

这一身的搭配虽然不赖却非现代服饰,难道这是这家茶馆新推出的特色?莫非他是来推销的?如果卖的是那个惹眼发饰的同款我还真有点兴趣,想着就点点头让他坐下。

他屁股刚挨上凳子立刻继续问道:“请问这是哪一年?”

这是什么推销套路吗,先营造一个情境?“新历七百二十一年。”我还真想看看他接下来怎么说。

“可有其他历法?”

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够敬业:“等我算算,看你这身装扮应该是想问侠历对吧,今年应该是四千两百四十二年了。”

“这么巧。”他喃喃道:“居然已经快一千年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直到他回过神来,饶有兴趣地对我说:“能否和我说说当今世界?”

这下我确定了,他绝对不是搞推销的,根本不是那块料,茶馆老板又不傻。面前的这个人更像人形自走十万个为什么,我偷偷四处瞅了瞅,没瞥见和他打扮一样的人,但也不好打保票。

既然不是卖东西的,难不成是做调查的?这么多年我一向无利不起早,最讨厌被人蒙在鼓里,哪能被你盯着问:“我和你说了有什么好处吗?”

他略微思忖,回答道:“刚刚那个说书先生讲的有一些地方不对,我可以和你说另一个版本的。”

“你能说的比说书先生好?”这下我明白了,难怪穿成这样,原来是想抢说书先生饭碗的。

“这样吧。”他不知从何处突然拿出一个看上去是玻璃材质的天蓝色小瓶子:“这是童乐糖,你在其他地方找不到,先押在你那,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好就送给你。”

所以你其实是搞着推销瞄着说书先生的饭碗吗?幼儿园的学生都知道陌生人送的东西不能吃啊,而且你这个上面好像商标与成分表一个都没有啊,还说在其他地方找不到,现在都讲究口碑的好不好。

算了,谁让我就是好听说书呢,有可以免费听的机会肯定不能错过,那个什么糖不要也罢,至少瓶子看上去挺讲究的。

“那你开始说吧。”

这个人讲故事的方式十分奇特,就像我现在一样,用的是第一人称视角,代入感强烈而真实。

而他代入的那个人,正是传说中的英雄,秋未寒。

听完他的讲述我第一次切实地体会到秋未寒曾经存在过,和我在同一个世界上生活过。因此为了尽可能地向各位还原那种感受,我现在尽量按照回忆复述他所说的话。

天下共分九域,有门派千万林立,其中最负盛名的五个合称御剑五盟。

世间凡人九万万皆有灵力,到了七岁都需要进学府进行十二年的正规学习。学府分文武,各有其倚重,文人的事我了解不多,只知道文府不论好坏统称学堂,而武府便是门派。

御剑五盟被皇室拉拢,赐名皇办武府,每年赏赐无数,想要进入其中最为困难。那里面虽然权贵子弟不少,却也着实把凤毛麟角的天赋异禀之人几乎全招录过去了。

当然本天才是例外,并不在那御剑五盟学习,具体原因后面你会明白的。不过我还真挺好奇活在天才堆里是怎样一种体验。

所以后来我问过陆清叶这个问题,记得当时她眼中光芒狡黠,坏笑着说:“没感觉身边的人都是天才啊。”结果和没问一样,不过她的确有资格这么说。

陆清叶所在的门派叫琼华派,是一个只收女徒弟的地方,她们的功法独到施展起来软硬兼具,炫目的灵力与曼妙的身姿甚至能让人忘记杀戮本身的残忍。

即使是在那里,陆清叶也是绝对的佼佼者,实力在同届中稳居前三,用她的话说,争第一太累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与世无争的性子不全是天生的,上天对陆清叶的眷顾不仅体现在天赋上,还有家世与长相。作为王爷唯一的掌上明珠,她生的冰雪聪明,面容白璧无瑕,肌肤似吹弹可破,一双黑色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看一眼就要陷进去一般。

自从陆清叶小时候起,整个皇宫里比她年长的爱带着她玩,比她年幼的想跟着她玩,恰巧她性格随和,因此每次出门都演变成了声势浩大的权贵子女盛会,自然她的名声也传遍了街头巷尾。

我便是早在遇见她之前便听闻过她的名声,人们总说她有多么的美好动人,而我却完全提不起了解她的兴趣,甚至感到一丝同情。

一个被美貌掩盖了其余一切的人该是多么悲哀啊。

其实我一直以来也有这种烦恼,现在想起来这或许也是我与她之间的一种共鸣。

在她十七岁我十九岁的那年七夕,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她。

当时她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穿一身淡紫色的轻罗衫,除一支凤鸟银簪没有多余的首饰,左手拿一串做成花灵鸟形状的蜜糖,右手抱着我那热爱乱蹿名叫花卷的小白狗,正局促地四处张望着。

我一瞬间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拧了一下才缓慢地舒展开,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热血输送到我的四肢百骸。

一个念头紧接着产生,充斥了我的大脑:我的余生有她才会完整。

这时候花卷看见了我,开始一个劲地叫唤。我暗自承诺这个月顿顿都给它加餐,每天出来遛五次,便使了个踏空术瞬间来到陆清叶身边:“在下秋未寒,多谢姑娘帮忙照顾我的这只小花痴。”

她看着突然出现的我,嘴唇微张愣了片刻才说:“啊,哦,没事。”对着花卷耳语了两句后把它递给我:“你刚刚是怎么一下子就冒出来的,我的灵力感知可是很强的,居然没有察觉你的接近。”

“说不清楚,愿意亲身体验一下吗?”我压抑住内心的紧张与狂喜,期待她的同意:“这条街尽头的祈愿桥上正在拜星,要不就去那?”

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歪头笑着说:“这附近可都是我朋友哦,敢骗我你就惨了。”

事实上虽然我当时的确想过带她去一座下可俯瞰夜景,上可赏月观星的山上,但是踏空术的瞬移距离要随着练就阶数的增长才能提高,当时的我还无法一次到达过于远的地方,而踏空术又十分耗费体力,想必她也是看透了这一点。

按照我师父的教导,世上不存在十全十美的功法。

我带她来到祈愿桥边,拜星大会正要开始,身穿白袍的术士们立于法阵节点,灵力灌入凝聚在半空形成百丈大小的温润圆球。随着术士们的手势一齐变化,圆球快成一道白光直冲云霄,停留在离地千丈之处。

一时间天空中宛若双月争辉,众人纷纷虔诚地闭上眼睛许愿。

我瞥到陆清叶正面容温婉宁静地闭目许愿,自己也闭上了双眼:神明大人,如果您存在的话请保佑我能得到陆清叶的芳心并与她白头偕老。

过去的几年师父不让我太过高调,我凭借一身本事不停地做些小事倒也过得衣食无忧。那时我认为世上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而且根本不用使出全力,于是每逢七夕节都想不出该许什么愿好。至于姻缘嘛,那根弦就没动过。

但是从今晚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月亮”在天空中高速旋转,洒出万千的灵力光点漂浮在空中,这会一直持续到它自身的消失。虽然见过许多遍,但我仍然觉得今夜的仪式格外美好,甚至超越了记忆中第一次参与七夕节的场景。

时隔多年,我再次加入了对着天空欢呼的队伍,头一次体会到了他们的心情:这莫大的奇迹一般的幸福,靠修为是绝得不来的,定是神明的恩赐。陆清叶站在我身旁嗤嗤地笑着,美目却没有去看那漫天星辰。

那天我们聊到很晚才送她回府,可我却觉得根本没有说多少,无数言语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对她的了解也远远不够,并且直到我回家才想起来忘了和她约定下一次如何见面。

差一点我就决定偷溜进王爷府了,可转念一想那儿必定高手如云,此次一旦被抓,在王爷面前丢了脸,成亲必然化作泡影。

我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第二天外面还是灰蒙蒙的我便起床再次沐浴打理了一番,换了身新衣服就出发了。

我做了一个让自己激动却又不敢抱期望的尝试,又来到了祈愿桥边,打算等在那里。

太阳跃出地平线时,我见到了她。我们俩隔着半条街对视了两秒,接着一同笑了起来。

往后的一切都顺其自然起来,第一次体验爱情的我们没敢告诉旁人,见面与约会都在暗中进行。

我们逛遍了每个街道店铺,品尝了各种小吃美食,不断地计划着以后要去的地方以及更加遥远的未来。

如果不是第二年的御剑大会,这一切本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创造出一柄大道之器——浮黎剑,世间灵力皆来自浮黎剑所化的神树,后此剑在人神魔大战中被毁,化作昊天、刑天、星辰、玄晖、常羲共五把威能各异的神剑,而产生灵力的能力被玄晖继承。

千百年来,除刑天一直难寻其踪外,其余四把神剑都已经被御剑五盟收集掌管,而四年一度的御剑大会便是决定此四把神器在接下来的四年由哪一门派保管的竞赛盛会。

竞赛形式为一对一切磋胜者晋级,出于各种考虑,门派长老与掌教们不得参与,参赛者为级数最高的四届学生。每个门派每届四人,竞争只在各门派的同届之间进行,依据每一组的名次给予积分,最终的名次由积分的高低决定。

根据千年前定下的规矩,保管神剑的门派并没有使用它们的权利,但是御剑大会是其后四年新弟子报名的风向标,是能否形成新鲜血液良性循环的关键,因此各个门派都相当重视。

毫无疑问,陆清叶入选了当年的参赛队伍,比赛前的那段日子她少有地开始了日益紧张的苦练,我也只有做一个陪练,指点她一些实战时的心理和经验。

御剑大会当天,表面上是师父带着我前去观摩,实际上我比他迫切多了。

比赛的场地设在天罡山之巅,既是因为天罡的实力足以在御剑五盟中占据领头羊的作用,也是因为他们的确家大业大地盘大,山头上能容纳数万人。

四把神剑已经被放在会场中央的灵阵中供所有人一览风采,大会正式开始前,七个门派的掌教都要说一番话,我没兴趣听那些陈词滥调,正好观众席后是一群小贩,我便去买了一堆陆清叶爱吃的,想着等她的比赛结束好好犒劳她。

终于熬到了陆清叶的比赛,对手是一个天罡的姑娘。两个人往擂台上一站我就放下心来,她们一点想要取胜的气势都没有,身体都没有完全舒展开,束手束脚的虽然可能会打得很漂亮但在内行看来绝对不会精彩,受重伤什么的就更加不太可能了。

擂台上爆发出一阵阵七彩光华,两个人腾空而起挥舞长剑用灵力远程互相试探。从神情上看,陆清叶的消耗更大。对手发觉了这一点,飞身向前进一步压上。陆清叶略微后退,双手持剑猛地挥出一道剑气逼停对方,浅笑道:“终于完成了。”

刹那间,擂台四周灵力浮现,结为四道阵法。对方眼见不妙,闪身向天上飞去,身前却又冒出一道阵法由上压下,她不知此为何招,不敢多留只得硬闯破阵。

陆清叶以剑立于阵眼,双手结印,又施展出一式功法,众人只见百朵紫色灵花在其脚下绽放,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对手情急之下捏诀,手中宝剑剑气暴涨,化作百把□□护于八方,自己凌空刺向上方阵法中央。

灵力碰撞一触即发,突然一道急促而嘹亮的呼喊响彻山巅:“巫月派有魔族入侵,弟子们快撑不住了,还请速速支援!”

“是千里传音。”巫月派掌教站起身说道:“魔族入侵,理当阻隔音讯,这或许是为了调虎离山的佯攻,我与本派大长老回去即可,诸位在此多加小心。”说完二人便御剑破空而去,仅数息就不见了踪影。

反观擂台上的两人统统收了手段,站在两端干瞪眼,此等关头倘若继续打下去要是被责怪失了礼节就不好了。

天罡掌教见整座山上议论纷纷,尤其巫月派的弟子恐已无心竞技,便说道:“此次大会暂停七日,诸位修整后再来过。”

话音刚落,一声清丽而慌张的求救响彻山间:“琼华派遭魔族攻打,请求支援。”

四位掌教齐齐皱眉,琼华派掌教召出宝剑说道:“老身先行告辞。”

这样一来情况变得扑朔迷离起来,魔族千年前大多都已遁入魔界,残存人间的本就稀少,一直以来更是销声匿迹,此次居然同时攻打两个门派,难不成是舒坦日子过腻了,想自取灭亡玩自杀式袭击?

我看向师父,却发现他一直紧盯着四把神剑,就问他:“师父,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没有看我,回答说:“常人大多不知道,五大门派各自都开辟出了一片只由掌教把控的隐秘空间,这四把神剑平时就被藏在其中一个里,魔族根本找不到也进不去,因此御剑大会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也就是说……”我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真是麻烦啊,居然还有三位掌教在这。”不知何时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黑色裂缝,从中踏出一个黑气缭绕的魔族来。

“启动阵法封山!”天罡派主教下令道,脚步轻抬自己已经来到那魔族之人面前,灵力调动间风云涌动。

“太迟啦!”那魔族倒也不慌,只见看台上又有百人咆哮着显露了魔族真身,向着列阵的天罡弟子冲去。

陆清叶还在擂台附近,我拔出剑正打算用踏空术去把她带到安全区,谁知师父一下把我按住压制了我的灵力说:“还轮不到你出手,那个丫头不弱。”

“师父你怎么知道?”我一下有些呆滞。

“我平时要是不看着你,万一给我捅出大篓子怎么办。”师父嘴角微扬,语气却不轻松,仍然只注视着神剑。

天空中的激战已经开始,夜叉门的掌教设置了灵力屏障以保护众人,而霓裳门的掌教则开始着手剿灭魔族的小喽啰们。

情况眼见已经处于正派的掌控中,谁知突然间地动山摇起来,山顶整个开裂崩塌,各门派的弟子立刻开始搭救灵力不足的围观者。巨石不断滚落,从山中钻出一只牛头虎爪的数百尺翼兽来,张口将神剑与保护灵阵一并吞入腹中,展翅便想逃跑。

“当真是倾巢出动,那魔兽恐是在山中蛰伏千年了。”师父笑着拔出剑:“未寒你在这儿待着,想去找你的小女朋友也行,总之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回来。”接着便使用踏空术原地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师父想干什么,去帮忙吗,为何他似乎一切都料到了?

我站在那空想,犹豫也没有用,即使好奇但以我的实力根本跟不上师父,于是转身去找寻陆清叶的踪影。

夜叉与霓裳的掌教哪里能让神剑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飞身去追,然而跟前又裂开一道空间缝,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魔族,气势较先前那位只强不弱,从身后抽出一把黑刀,挥舞时大开大合,封锁了前路。

魔族喽啰们在各派围剿下迅速阵亡,封山大阵顺利启动,目力能及的战场只剩下两处,且都是掌教们占据上风。不过所有人的心里都没底,因为神剑实实在在地丢了,想找回来也不知道要多久。

就在此时,三位掌教为了追回神剑做出了一个后果不堪设想的决定,抓活的。

整个制服过程顺利到难以复制,仅一炷香的功夫两个魔族就被押到了一起。

天罡掌教声色俱厉地说道:“我也不多说废话,告诉我们神剑的位置就给你们个痛快的,否则我们正道对你们魔族也不必讲什么道义。”

“呵呵。”魁梧的魔族与身边的同伴对视一眼,冲掌教们说:“你们当年取得了胜利,这么多年安稳日子过傻了,我们可一直记着仇呢啊,魔尊马上就能回来了。”两人咧嘴狂笑道:“不像你们这些连生理构造都贪生怕死的人,我族自己就能给自己一个痛快的,还能带着你们……”

话未说完,漆黑的灵力已经撕裂了他们的声带,抑制不住地从身躯中迸发出来。

掌教们紧急施法,却只顾得上半边,我刚打算带陆清叶踏空离开,耳边却传来师父的声音:“怎么一回来就是大惊喜啊?”

我转头去看,师父的衣衫破破烂烂的,身上沾满血迹,正浅笑着把他自己的剑甩给我,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两个魔族的身边,紧接着三人一同消失不见,百丈之上的空中转而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相衬之下日光暗淡了,余波吹散了天空的云,削平了四周的山头,点燃了山上的草木。天罡的护山大阵被轰得嗡鸣作响,我拄着师父的宝剑傻傻地站着,等他用踏空术回到我身边。

直到一切都静下来,师父还是没有回来,我只能感受到清叶正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说了一些我没听清的话。

把我从小养到大的师父没了,连遗体都没留下一点,我心里接受了这一事实,但我没有对任何人这样说,尽管他们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换句话说,或许就是因为他们都已经这样认为了,我才不能也承认他没了,似乎那样一来,不光是他这个人,连他留下的一切都会开始消失。

他总说做人要低调,可造化弄人,他还是被奉为了英雄,果然,名头有了,人却没了。

掌教们狐疑地打量着我,他们没见过踏空术,他们不知道为何我师父在最后出现时身上有伤。而我又知道什么呢,似乎和他们比起来我也好不了多少。

至于陆清叶,她是最关心我本人的,可我看得出来她其实无法切实地体会我的感受。当然这不是她的错,但我仍然需要时间才能从自己的心智中分出一部分来放在她身上,现在我的心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填满了,我要把它们理清楚再选择是扔掉还是收好。

到了晚上,终于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瘫坐在师父家的床上,准备帮他整理遗物。

正当我一筹莫展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时,师父的宝剑发出了亮光,我惊得蹦起来,反应过来的瞬间感到一阵狂喜。

我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查看,站在宝剑跟前光却暗了下去,我看见剑柄的尾端打开了,里面是一卷竹简。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倒出来,展开铺平在桌上,读起上面的文字来。

这竹简上的内容我越往下读心中的惊骇便越大,接近结尾时后背已经满是冷汗,双脚发软直打哆嗦,最后整个人一下砸在地上坐了许久。

那上面说,我便是刑天神剑。

当年五柄神剑威能各异,而刑天的呈现方式最为奇特,竟是化作了婴儿,历经生老病死后再成为一个新的婴儿。

而我师父的先祖作为少数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既是为了保护神剑,也是出于保护那些婴儿的目的,他决定保守这个秘密,由自己的族人世代陪伴刑天神剑。

原本最为强盛的家族之一自此改名换姓隐匿于世间。

除此之外,师父也在里面写下了自己的计划,只是不确定有没有机会用到。他知道魔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人界与魔界之间的封印力量逐渐衰减,终有一日会被蚩尤再次打破,到时候还需要五把神剑合一才能战胜蚩尤。

然而御剑五盟并不知道刑天的秘密,到时候想借走四把神剑来不及也基本没有人会相信,杀死我来证明这种事也有违他们家族的祖训。

因此师父决定利用魔族的力量,来一手黄雀在后截胡神剑。师父写到他会跟着夺剑者直到碰见接头的魔族再将他们一同斩杀,一般逃跑路线作为重要机密只有参与者才会知道,这样一来正邪两道都只能查到是带着剑的魔族出了岔子,具体他们是在哪儿出了意外只有我们知道。

计划中的藏剑地点也在竹简上,我记住后一掌将竹简拍成齑粉。

我好好地睡了一觉,眼睛睁开时已经下定了决心。师父以血肉之躯为我铺路,我必不能辜负他的遗志,未来要勤加练习精进功法将以前偷懒落下的补上。

而这份决心中更加令我揪心痛苦的地方在于我决定离开陆清叶。既然我本质上是一柄神剑,虽然我自己感觉与常人无异,但是我完全不知道与凡人在一起后会发生什么。更重要的是,师父的先祖说要打败蚩尤需得五把神剑合璧,到那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活着。

为了不让她伤心,我也只有这样了。

可真正看见她站在我面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哭泣问我为什么时,我却又心软了:“我的家族承载了打败蚩尤的秘密,背负着阻止魔族的使命,现在魔族抢走了神剑,我不能再懈怠下去了。等到他日战胜魔族,我再去找你。倘若你等不了便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我转过身,不忍心再看她,更怕自己也哭出来:“再见了,清叶。”没等她回答我便用踏空术离开了。

我还是没有告诉她真相,不希望在何为正道这件事上再使她困惑。

不过我把自己心中的希望告诉了她。人总得有个盼头,打败蚩尤与清叶团聚是我的盼头,只是不知给她留下这丝希望究竟是好是坏。

苦修的日子在习惯后过得格外的快,我白天练习师父留下的族内秘法,夜晚守着四柄神剑仔细研究参悟。魔族动手抢剑必然意味着蚩尤的归来已经是箭在弦上,时间是人界最后的防线。

三年后,该来的还是来了。那一夜,位于地底的幻魔池沸腾了,浓郁的红光从池底爆射而出,经久不绝。

我杀尽了等在那里的魔族,想送给蚩尤一个冷清的欢迎仪式,再痛痛快快地送他归西,连同葬礼一并办了。

能做到吗?我也不清楚,仅仅作为人这三年是远远不够的,而我激发出了自己作为上古神器的潜力。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还不会合璧,各种方法都试了,就差回炉重铸成一把了,我总不能自己也跳进铸剑池里吧。

我正严阵以待时,一个熟悉而冷淡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看来真的是今日。”

我猛地回头,看见陆清叶身穿戎装落在我身后。三年未见,她的样貌基本没变,眼神却大不同以往,从眼眸深处透着冷冽,不经意间摆的架势也比从前实用多了。

她向我走过来,看着我背上的四柄神剑,脸上的神色并不十分惊讶。反倒是我一时间异常不自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得心虚地问道:“你……来做什么,怎么找到这的?”

她一拳锤在我胸口,把我砸得倒退两步才说:“幻魔池的事老百姓不知道,我爹还是清楚的。这三年来,我一直派人守在这看你什么时候来。我来只是因为不想等听说你死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呦,从哪找的小两口来给我祭刀。”一只大手从蒸干了的幻魔池底探出来,接着硕大的头部与身躯也冒了出来。

真是个各种方面都讨人厌的家伙呀,我拔出两把剑说:“清叶你在后方辅助我。”

蚩尤伸出右手,幻魔池底飞出一把十尺长锯齿大刀。

“还是迟了一点。”我双手合十后拍在地上,启动了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灵阵。刹那间,幻魔池再度被封上。这灵阵是师父祖传的,材料我筹备了许久,消耗庞大、品阶极高,虽然拦不住蚩尤,可还是能够暂时挡住他的手下们,给我充足的时间安心解决蚩尤。

手上的昊天与星辰闪耀着清冷的蓝色光芒,背后的玄晖与常羲也离开了剑鞘,漂浮在我的身边发出了红色的灵光。

不能让蚩尤破坏灵阵,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蚩尤仔细地看了我一眼:“浮黎居然凑齐了。”说着抬刀挡住我的剑气:“当年是我拆了你,现在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啰嗦。”我冲上去,双手剑与蚩尤对斩在一起。

蚩尤怒喝一声把我震开,背后又生出两只铁臂,和另外两把神剑碰撞在一起。

陆清叶功法频施,灵力光束、花朵与剑气不断轰向蚩尤要害,却总被他在最后关头悉数挡下。

“浮黎,你越来越不成器了。”蚩尤说着开始了主动出击,眨眼间来到我的面前双手握刀劈斩而下。

四柄神剑一齐招架,我仍然被震得倒飞出去,落到了陆清叶的身边。蚩尤瞬间跟上,灵力灌注在刀上想给我最后一击。

眼看刀刃即将落下,我立刻用踏空术逃离,没想到蚩尤的灵力横扫开来,我与陆清叶仍然在范围之内。陆清叶将灵力化作护罩阻挡,我控制着玄晖与常羲前去帮她。

然而蚩尤瞬间抓住机会掷刀而出,弹开了我手上的神剑。我的双手还未来得及再次收拢,蚩尤已经站在我的面前。

我根本没有看见他的动作,那把锯齿大刀已经穿透我的腹部。殷红的血液顺着放血槽汩汩流出,钻心的疼痛使我痉挛到无法动弹,四肢浅浅地麻木冰冷起来,看来即使是神剑化作的人也仍然是平凡而脆弱的啊。

陆清叶的双眼看上去大而无神,她攥紧了手上的剑,灵力无意识间聚集在她的天灵盖上。蚩尤向她走去,我想让她快逃,可说不出话来,只能凭着最后的一丝神智驱动所有神剑前去保护她。

他的讲述到这里就结束了,单手托腮,眉头直皱,仿佛回想起了那种穿腹之痛。我焦急地追问他:“然后呢?秋未寒和陆清叶到底怎么打败蚩尤的?”

“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他戏谑地看着我:“你先说说我讲的怎么样?”

这人真是不要脸到家了:“讲的真好,快继续往下说。”

他这才继续讲述起来:

当时我真的失去意识了,等我醒过来,肚子上已经没有了伤口,身边也找不到蚩尤或者陆清叶,只能看见他们俩的兵器都倒在地上。尽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我捂着疼痛的脑袋吃力地飞到地面上,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目力能及之处尽是荒草枯木,更可怕的是整个空间内的灵力稀薄不已。

一路来到有人烟的地方,我发现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慌乱,据人们说,我来的方向在一个时辰前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以鲸吞之势吸走了四面八方的灵力。现在能察觉到的灵力总量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一不到。

随着我一路前进,头愈发疼痛起来,终于我难以支撑,倒在了地上。

昏迷中我做了一个梦,清叶在梦中对我说,浮黎剑不止被分割为五把神剑,还有一个剑灵。当我濒死之际,最后一丝神智驱使了连我在内的五把神剑依附在她身边合璧,使她觉醒了作为剑灵的记忆。

虽然她与我都是化为人形,可剑灵因为没有实体,每一世结束都能够转世投胎。

完整的浮黎剑终于再次现世,剑灵持剑却仍然斗不过蚩尤。无奈之下,她只好借助世间灵力以灭蚩尤并彻底封印幻魔池下的魔界。

谁知蚩尤在千钧一发之时自知不敌,居然选择了近身自爆,从而重创了整个浮黎剑。

战斗结束了,陆清叶灵体受损,却用最后最宝贵的时间从剑身中把我分了出去,并引世间灵力为我疗伤,将作为人类秋未寒的我救活。而她自己则陷入了沉睡,受到重创的浮黎剑也化作了废铁。

那个梦结束了,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眼睛被泪水模糊看不清站在面前的是谁,只听接一个急切的声音问我:“我女儿清叶去哪儿了?”

我抹了抹眼睛,撑着床沿起身下床,跪倒在地上九叩首后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爷。王爷目光呆滞,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尽管我十分想留下来安慰他,可是我还有必须

去做的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只好离开了王爷府。

他的讲述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我已经完全被他带了进去:“所以你就是秋未寒?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些事现在都还不能告诉你,传出去会引起动乱。”他摇摇头站起身:“而且随便给别人一个盼头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我用现代的故事和你交换!而且我发誓保密。”我急得也跟着他站起来。

“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等你再见到我的时候,它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他快步走向茶馆门口:“我的时间不多了,刚才察觉到隐秘空间的入口开了,而且很不稳定。哎呀,不是自己开辟的空间真是麻烦,吵个架秒秒钟被别人丢出来。”

我跟在他身后:“那这童乐糖?”

“送给你了,我亲手做的呦,哄小孩子特别管用。”他自豪地说,突然回头给了我一个爆栗。我疼得眼睛一闭,睁开后已经四处都找不着他的身影了。

他离开后,我为了推敲出完整的故事,又从说书先生的故事版中选取了一些契合的设定补充了进去。

首先,盘古开天辟地后浮黎神树历经一百年扎根两百年开枝三百年散叶四百年结果共一千年后才终于成长完整开始产生灵力。其次,生活在无比充沛的灵力中既可使人永葆青春也能帮助温养残魂,只要方法有效甚至能够重铸肉身。

灵力是能创造奇迹的东西,当然,吃苦与等待是少不了的。

阳光下,我倒出一颗童乐糖,浓郁温润的蓝色光芒萦绕在其周身宛如实体,丝毫不受阳光的影响。

还真是舍不得吃啊。

那次见面的多年后,我的确又见到了秋未寒,不过那时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我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故事。

三界纷乱,只有年少时有你的那方天地最是清净无邪。

我知我情何起,只是不知如何还你。

那一眼到现在还未忘却,那样的眼神到如今还是没变,那样的眼神以后不会有了。

狼烟四起,黑云压摧,白昼如夜,迷雾重重,兵荒马乱,血肉模糊,有人在重围中牵起陆青叶的手,陆青叶回首一望,正望着她的,那样的眼神,还有谁。

时间太短,来不及说那句话,也说不出那句话,陆青叶看到秋未寒背后有利刃冷光。

再相逢物是人非,冷脸不亿旧时情,这时又为何拉住我手。

列游成阵的黑云之上,漏出几缕日光,一丝光在无尽的黑里,是所有。

你正好在黑暗里出现了。

年少时。

某日,秋未寒误闯入魔界山脉,被刑天剑挥发的煞气侵体,导致身体羸弱,经脉在每月廿二逆转,因此备受煎熬。自此四处寻找治愈之法,有日来到,琼华派地界,琼华派外一片无尽山林,琼华中人行路为有尽,外人则为无尽,秋未寒生性洒脱,奉无为有为,又聪慧非常,奇淫巧术败给这人的逍遥智谋,一枝柳叶在手,春风得意的少年进了琼华派边界,那时春风正暖,桃花正好,纷繁成云烟,一回眸,望见一瓣落进那秋水眼波,一青涩姑娘雪一般沁凉入心。

“姑娘,可是在等人。”

”你是谁。”小姑娘身上的英气突然凌利。

“”这里严封密堵,凭我这修为,进来算是缘分。”秋未寒说完突然眼一黑就晕倒了,不偏不倚,就要倒到人姑娘身上,陆青叶这人一身的正气竟是先扶住了他才想起害羞这件事。

把秋未寒安置在湖心青藤洞里,自己坐在洞边像往常那般透过开花的长藤叶帘看湖上烟霞,今天的心情似乎与平常有些不同。想了想,也有理由不同。

烟霞已尽,回头看,那人正向自己走过来,陆青叶起身,“你醒了。”

“嗯,多谢姑娘照顾,此地景致悠隽非常,姑娘是位特别之人,今日相见该是缘中一笔,鄙人秋未寒,望他日江湖,再见姑娘。”

一手撩起藤帘,说完就飞走了,藤上花堇紫细碎,随着他一阵风的去了。

陆青叶眼光一凌,立即跟了上去,追到岸边拦住了秋未寒,“你的目的。”

见她追来,秋未寒笑的一脸灿烂,“你的名字,秋未寒盯着陆青叶那双潋滟秋水的眼睛,告诉我,我就回答你。”

陆青叶被他盯得脸红,不由后退一步,谁知这人你退我进,不留余地,眼看逼到跟前。

“你这人怎的如此无赖。”

清风送叶飞来,秋未寒趁陆青叶不敢盯着自己,一个翻身,踏叶入林,陆青叶反应过来去追,已不见秋未寒踪影。

之后倒是心里总是徘徊着一个逍遥少年,俊秀翩翩,眼里像是装了青岱长水,好不潇洒。而自己呢,所谓的天地正道,是被教导出的信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秋未寒一向潇洒,这次却不知如何对待这相遇,那女孩那样矛盾,因为什么呢?这个年纪的少女,不该是天真烂漫么,那女孩天真的眉眼间那几分忧虑是为何,对自己谨慎提防,却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时候照顾自己,而不是抓去送审,“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对这样的人,秋未寒竟有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无措。太过逍遥的人会孤独,只能再用逍遥来麻痹孤独,无亲无乡,那个姑娘在的地方像是乡。

那个烟霞满天的黄昏忘不掉了。

只知道心向往之。

鬼使神差,秋未寒来的越发勤快,陆青叶看这人也无害,就懒得理他,但琼华派这么大,也没想过换个地方静静。

最后到也习惯了有个人陪伴,这人的随心所欲让陆青叶慢慢拨开被道德伦常,天地正道,看被固导的东西背后,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秋未寒在,是还,还我为我。

这月甘二,烟霞已尽,皓月当空,秋未寒身上的刑天之伤突然大作,平常可以隐忍,这次秋未寒已经完全不能控制,无巧不成书,魔族偏偏这时来犯,陆青叶实为长老之女,武艺出众,日后必当予她大任,到这时她正为秋未寒运功疗伤,第一次感受到煞气的可怕,她知道魔族来犯她该去奋勇杀敌,保护自己的门派,走好似乎已经被定形的路,她也知道如果此时走了,秋未寒直接暴毙身亡,身边会很安静,也不用耗费她的内力,她却没有纠结,洞外战声四起,她拼命将注意力放在秋未寒身上,快点。

刹那间,秋未寒睁开通红双眼,将陆青叶的灵力逼出,陆青叶收到内伤,就要摔在有尖块的石板上,一阵劲风袭来,黑色火团挟着逼人的力量直冲洞内,秋未寒唯一的反应是要用尽此生所有力量,抱住她。

秋未寒紧紧抱住陆青叶尽受所有的攻击,洞内升腾起魔族死亡的味道,灵力化成的利剑一把把插在秋未寒身上,羸弱的身体抽搐,扭曲,被割开一道又一道口子,一剑才露出骇人白骨,又一剑切的血流不止,淹没骨头,陆青叶在他怀里看不到听不到,浅浅意识中,笼罩自己的世界之外是死亡的味道,身上黏黏腻腻,没有讨厌只是,害怕。

一把劲刀袭来,秋未寒身子震了一震,拼命稳了一瞬,那一瞬,秋未寒觉得很长又很短,怀里姑娘在他眼中矛盾,可爱,不染纤尘的干净,惊鸿绝尘的美,这些翩翩翻过心上,刻下一个名字。

青叶,你给过我的还乡,现在用命还给你。

秋未寒抱着陆青叶在摔落之际硬生生翻了个身,砰的一声,秋未寒落地,陆青叶不伤分毫的在趴在他怀里,之后陆青叶似乎听到水在流的声音。

陆青叶醒过来发现两人模糊在秋未寒的血中,秋未寒只有一口气了,而自己毫发无损,多年未曾见过的自己的泪水顿时淌净了脸颊上的秋未寒的血,陆青叶咬住自己的胳膊,逼自己冷静,自己的血慢慢与秋未寒的相融,迅速将秋未寒扶到平地上,用最危险的方法,赌上自己的修为,为他疗伤,你,不可以死,你,我还不清。

陆青叶发现秋未寒体内的魔族煞气倒是帮他度过魔族一劫,秋未寒与她说过,这是刑天之伤。

秋未寒有些稳定以后,陆青叶才回到琼华派,那些原本该有人站的位置上空空的,昨日,魔族该死!一夜,可以发生这么多事,陆青叶腿一软,跪了下来,编了借口,长老发现她大战之中不在前线以身士卒,还在边界丢了修为回来,大怒之下给她重罚。

失去亲友,失去修为,失去长老父亲宠信,秋未寒奄奄一息,陆青叶拖着疲惫身体,接收更加严厉的训练。

琼华派珍贵药材在这段时间总是会丢,藏经阁总是有人偷偷进入。

秋未寒慢慢好转,但刑天之伤对他的腐蚀却好像更加严重了,每月十二,甘二都会发作。

陆青叶发现琼华派仙泉能疗愈此伤,但是仙泉只有琼华派人可入,便偷偷带着秋未寒去仙泉,自己在外面守着,陆青叶心里的负罪感慢慢加重,为了这人,她破了多少规矩,失去了多少,但是,陆青叶想,这人给自己的东西,真真是世上没人能给的,遇到过那么多人,我不是别人的独特之人,我与他人,可以在一起也可以不在一起,但是,只有你是我的特别,我们之间和我们与别人之间,都不一样。

结束陆青叶的在梦中都会哭醒的生活的是秋未寒的不辞而别。陆青叶发现他不来找自己,自己没法找到他。

之后陆青叶过了一段睡不着的日子,那里都是那个人。

直到有一天,自己在琼华派边界碰到个道士,道士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男子来过,道士描述的潇洒模样可不就是秋未寒,陆青叶通红的眼睛盯着道士,生怕他跑了,问他,你知道这人。

道士看着陆青叶笑笑,说,我就知道这小哥能做到,正道魔族两边站,真真厉害的人,现在刑天之伤也该好了大半了。

陆青叶一时不知听到了什么,就觉得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各种意识渐渐消失。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原来,这是一场局。

陆青叶练功颓废了,不想秋未寒怎么布的局,总是想到秋未寒还她为她,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但是有些事却怎么也过不去,结束这段日子的是御剑大会。

霓裳派新秀在前呼后拥中出现,陆青叶被挤着过去,转过头,这一回眸,竟是看到了秋未寒,耳边充斥着各派的议论,说什么霓裳秋未寒原本身体羸弱,近年习得武艺精髓,修为大涨,加上其逍遥智谋,俊美皮相,这一阵子可是正道红人。

陆青叶眼神里慢慢黯淡。

秋未寒向她走过来,眼神温柔,然后,擦肩而过。

陆青叶眼神里的忧郁慢慢黯淡,有一丝光慢慢凌厉。

年少的日子慢慢过去,陆青叶重拾为天地正道的信仰,慢慢忘记秋未寒还她的东西,疯了一般的训练自己,又回到了□。

陆青叶奉父之名与薛华订立婚约。

秋未寒得知此事,还未来得及反应,得知魔族大犯正道,陆青叶被困。

来不起举兵,秋未寒只人一霓裳伞冲入重围,拉住陆青叶的手,像当年紧紧抱住她一样,想用自己的命来为她抵挡一切。

秋未寒想当时如果不是那一眼结果可能就不是这样,他不会纠缠上她,她也不会总是被魔族顶上。

刑天之伤可以伤人也可救人,魔族预言误受刑天之伤的人只有一个,他不被刑天折磨至死,那就会成为魔族大患,有刑天之伤的人魔族没法直接将其杀死,但是当年秋未寒就该死了,陆青叶整日为天地正道,缕犯魔道,所以,陆青叶不该活着。

红色利剑铺天盖地,黑暗中红色特别妖冶,带着死亡的意味。

陆青叶挣脱开秋未寒的手。踉踉跄跄。

秋未寒用此生最温柔的怀抱笼住她,挡住所有。

“陆青叶,你还我以乡,当年我用命还,今日,用你给的命还你这几年。”

鸣皇派有一个小魔女叫啸月,她自小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知书达理,习六艺五经,只是独闯江湖,带着些许侠义风范,颇有劫贫济富之为。

但是就算这样她爹也不管她,旁人被欺负了找上门来碰上了她爹的那张冷脸,也都只颤抖着说句

“令媛真是率性而为,有您年少风范。”便草草了事,哪还顾得上再找她麻烦。

她也便如此无忧无虑地闯着,直到遇到他的那一年。那年御剑凌仙大会上,她瞧见一人清秀面孔上竟是带了几分魔族煞气,便悄悄跟着,却知他是霓裳派唯一的男徒弟秋未寒,眼看着他在御剑凌仙大会时被人暗伤,见他似是有心事现已无心恋战,再继续下去只会被人打伤致残,此刻,想要探寻煞气出处的魔女出动了!

她左手用袖中剑一挑,替那人挡下了一击,右手抓住了那人领口,死命往上一提,在那人神色恍惚之际竟是将他带出大会比拼之地。

传闻除八大门派以外,鸣皇派也与魔族勾结,为破除此传闻的啸月想找出谣言的源头,便只能找寻破除煞气的方法。

就在她治好了他的皮外伤,欲用内力将散布在他体内的煞气一步步压制时,就被寻来的清叶一剑刺来,被迫先行离去。

之后啸月继续为了破除门派勾结魔族的传言而追寻下去,可是显现的一条条迹象却与自己想象的完全相反,追寻无果反而被魔族追杀的自己被父亲困鸣皇派,最为孤独无助想自尽之时,却被女娃谢瑶儿救出,两人继续踏上寻找

“逆势残卷”的道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或许在情亲残缺的时候,众人怀疑之时,她缺少一份被人呵护之情,而高大俊秀的秋未寒,娇小可人但又勇敢执着的谢瑶儿给了她那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亲情感吧!

一世渡

凡岚居人

当真是极凉的秋雨过后了。

布衣青年执伞,独立江头。伞面白净,一无所有。空气中浮动的云岚之气在缓慢的流动,常人几乎难以察觉其中的变化。

“诚如你所见,我们这儿的确是缺个摇渡船夫的船夫的。”一身粗布短打的老樵夫指着波涛汹涌的江面,试探道。

青年笑了笑,道:“能为百姓做些什么,也是我的福气。”

老樵夫这时候才发现这青年面色的苍白,忍不住劝到:“做艄公可是个苦活,公子你这个身体……”

言有尽而意无穷。

青年没有听他的话,足尖一点,在宽阔的江面上犹如蜻蜓一般惊鸿而过。樵夫见此人心志极坚,不可回转,便由他去了。

江对岸有一片毛竹林子,瘦弱得可怜,想来是无主之物。

收伞,虚空一划,又将伞插在了一旁。

一排竹,刚刚好九筒,一筒不多,一筒不少。

青年摸了摸腰间古朴的玉佩,手中顿时多了一根长长的细绳。用细绳束缚住了竹身,一道窄窄的筏就成了。

推筏入水,青年拔伞亦跳了上去。

从此,琼华外千里的沧州饮马川上,多了一个摆渡人。这个摆渡人总爱撑着伞,有一遭没一遭的划船,若是急性子的人见了,就是坐到江中也要跳下去自己游的。

世人皆知,昆仑欲往江南,饮马川是最近的必经之地。

忽然有一年,饮马川上来了一名背剑的少年,眉目间柔和,带着三分疏冷。

“过江?”执伞的摆渡青年愣了愣,但很快面色如常的问到。

少年点点头,跳上竹筏,竹筏即刻沉了大半,涌动的江水几乎要没到鞋面。

青年无奈地看着对方,手里的伞收了起来,喃喃道:“怎么这样性急,嫌沉得还不够快吗?”

话音未落,青年就抓着竹桨快速地划开了。

少年的眉梢抖了抖,终究是一个字也没有吐露。

竹筏横江,也是半沉。

距江岸还有些路程,少年一跃,反手一块足两的银子直冲青年的面门而去。青年一把抓过插在竹缝间的伞,银子在伞面上一滚,落入了他的手中。

“我这是义渡。”青年忍俊不禁道。

少年站在江边头也不回,冷声道:“就你这破筏子,一天不知道要沉多少回,拿了银子买艘正正经经的船吧,免得耽误事。”

青年依然笑着,道:“就你背上那把破剑,一个月里不知道要生多少事,到焱陨山上丢了吧,免得自找麻烦。”

少年回头,道:“你是霓裳门的人?”

青年微微一笑,道:“不,我只是个江上摆渡人。”

“……”少年转身就走。

青年手里握着银子,心念一动,冲着少年的背影道:“喂——记得替我向你娘问个好!”

少年脚下一滞,又回首道:“我去的是江南。”

“无妨,离巢的小鸟总是要回家的。”青年毫不在意地开船往回。

少年喉头哽了哽,到底还是没把那句——“其实,你完全可以等我回来时过这里的时候再说的”给说出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去是否还有回来的那一天。

饮马川上的撑伞摆渡人换了上好的桐油漆船,常常路过此地的人俱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可惜,即使鸟枪换炮,摆渡人依然还是那个摆渡人,慢得让人心碎。

不知哪年夜雨,一只火红的狐狸狼狈地蹿到了青年的船上,一头撞在船中的小案几上,昏了。

青年在船尾撑伞,看得啧啧称奇。

狐狸醒了,发现自己居然被一根长满了水草的细绳给吊在了船尾。

“你真是一只有趣狐狸。”青年在它的头顶开口道。

狐狸挣了争,却是无法解除细绳的束缚,这条绳子有古怪,它的灵力皆是被束缚住了。

细绳的另一端被青年捏在手里,青年忽然站起身,船行在江面中央,他冲着江那头的一名健壮男子喊了一声:“这就是你家掉的狐狸吗?”

那男子心头一惊,就要飞身而去,谁成想这江面禁制密布,竟是一丝空隙也不得。他立时大喊到:“手下留情!”

“我再问你一遍,这到底是不是你家的狐狸?”

男子把心一横,道:“不是我家的,难道还是你家的?”

“那好——”青年淡淡地勾起了唇角,低头对着这只狐狸道,“他说你是他家的狐狸,要不你应一声?这样我就知道你真是他家的狐狸了。”

狐狸白了青年一眼,咬着牙,宁死不屈。

“嗯,有骨气。”青年不在意地笑了笑,一把松开绳子,狐狸笔直地落入汹涌的江流中,溅起一片水花。

“哗——”水花都被骤然撑开的伞面给阻挡了,在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亮丽的闪光。

狐狸会游泳,但江流滚滚,再加上它的前肢被牢牢的绑住了。只能在水中勉强挣扎着,不让自己沉下去。

青年过了好一会才从江里把浑身湿透的狐狸提上来,又说到:“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不是他家的?要真不是,那我今晚上就吃狐狸炖汤了。”

“……”狐狸沉默了一下,就这一下,青年又把它扔进了江中。

“等等等等!我是他家的!”狐狸忙不迭地喊到,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这人把自己放了,自己立刻就跑!他还能追上来不成?

“好吧。”青年提起绳子,收伞转身就是一个剑式招架。

“放开他!”那江边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开了禁制,一刀劈向青年,刀中暗含着恐怖的劲道。

“好了好了,给你就是。”青年手一甩,狐狸连同细绳都被抛向了江面。那男子眦目欲裂,却也顾不上那么多,脚下一蹬就扑向了狐狸。

狐狸是痛苦的,特么谁知道这人连细绳这种神器也能扔着玩啊!居然都不替它解开!

“噗通——”落水声巨大。

待到这一人一狐浮上水面,青年已然撑着伞摇着船远去了。徒留这一人一狐在水面上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船到岸边,那还站着一对男女,衣饰古怪,不像是中原人士。

其中的男子忽然上前一步,开口道:“秋未寒,九门主被魔道困在幽冥峡,生死不知。”

青年止住了笑容,像是有些苦恼地收起了伞。

涛涛江水瞬间分道,一柄通体银月色的重剑出世,青年走下船,握住剑柄,转身对二人道:“拜托两位替我看着这船,我去去就来。”

一旁的女子语带惊诧地说到:“你没把昊天还给景溪?!”

“走的时候匆忙,忘了。后来就想着他总是要过饮马川的,也就没急着还。”青年腼腆地笑着,浅淡的唇色有些过分。

青年将剑背上身,手里捉着伞柄,就这样上路了。

幽冥峡其实是个很美的地方,峡谷中央一条黄泉一直延伸到地下,不知通向何方。遍地的彼岸花,见花不见叶,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嫣红,妖娆得让人心惊。

宛如这花海般空前不羁的女子手执九节长鞭,在幽暗的黄泉洞中,竭力挣扎。

眼前仿佛忽然下起了红雨,所有的攻击都骤然停止。然而,却没有一滴雨落在她的肩头。

撑着伞的青年长身玉立,手中的重剑无锋亦未曾沾染半点血迹。

女子转身,黑暗中看不清青年的眉目,但她知道,她就是知道,是他来了。

“未寒……”

“我在。”

“未寒……”

“嗯。”

“未寒……”

“……”

“未寒……”

……

也不知道是第几声,秋未寒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将伞塞到女子的手里,转身就走。

“未寒!”

“人救完,我该走了。”秋未寒没有回头。

女子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好讪讪道:“你封在琼华的刑天被薛掌门之子偷出了琼华。”

“……我知道。”秋未寒脚步停了停,收剑道,“他长得挺像他娘的。”

“魔道已经派出了十大护法去追杀他。”

“晤,好像这孩子活不过今年了。”

女子无言以对,唯有目送着他离去。她撑着伞,忍不住会想,这个人是不是还会回来找她取伞?

走出幽冥峡,青年默默地吐出一口黑血,取出自从遇见刑天剑之后就一直常备的手绢,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唉……我只是个摆渡人啊……”

抱怨归抱怨,他依然走向了与饮马川相反的大路。

路,还很漫长……

原来情深已久.

秋未寒,正是今朝好时节.

今日是琼华夜叉两门联姻,喜事自然办得红红火火,放眼望去,红妆十里灼灼.

当薛华率领迎亲队伍,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新娘---陆清叶时,他原本心无旁骛的淡漠眼眸也沾上了一丝红,一丝喜庆,一丝心神荡漾.

这就是要和我并肩战斗一生的人吗?和我一起斩杀魔族,匡扶正义.他平常如冰山般的英俊容颜融化了,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清叶,你这样一袭嫁衣真的,很美.未来,让我为你撑起一片天吧,我给你的这十里红妆,你可满意?

将要抬步,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突然猛烈地收缩了一下.一股慌乱涌上心头,

他忽然想起了秋未寒.

秋未寒,清叶的…情郎?他略有耳闻.对于这个人,夜叉的大长老从不屑斥之:温吞一病夫,黄毛小儿,徒有皮囊,不足为惧.是啊,受过刑天剑的折磨,他不就是个病夫嘛.大喜之日,想他作甚?难不成他还来抢亲不成?薛华在心底默默想着.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尖锐的破空声传来,浩荡的剑气磅礴充盈天地.神器刑天剑的威压使底下一众人仰马翻,唯独陆清叶安然无恙,只是她眼圈发红,几欲潸然泪下

神剑之上,唯有一人,秋未寒.

如果说薛华是英俊,那么秋未寒就是俊美无双.他俊美的不像个人类,仿若是神的宠儿.

昔日漫不经心,草草敷衍的孩子,受了情带来的痛,此刻眼中却有了一份凌厉的执着.

他定定的看着陆清叶,有好多话想说.

他说:

“阿叶,

青山隐隐水迢迢,

秋尽神州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箫.”

陆清叶终于控制不住,两行泪水划过这绝美的脸庞。

她却笑了。

“放肆,清叶本应和我一同匡扶正义,替天行道。岂能随你而去,浪迹神州,放下大道,追求小爱,自在逍遥?”运行全身灵力,薛华不甘的仰头质问秋未寒。

这时,陆清叶低头笑了笑,他们都不懂,以为阿寒耽于私情,想携她而去浪迹神州。不是的,阿寒只是在强调。我是你永远的秋未寒,你是我永远的草未凋。他们青梅竹马,这是他们的小秘密。

于是,下一秒,薛华失望了。

陆清叶本就是巾帼女儿,肃容更是异常飒爽。天地为之见证,她问他答。

“所以,阿寒,你来为何?”

“为陆清叶。”

“你说。”

“刑天需要一个女主人,而我,需要你。”

“以后,我们当如何?”

“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在哪里,你便在哪里。”

他又补充道:“我一无所有,只有一剑一人。”

所以?

在浩然剑啸中,一身红衣的陆清叶飘然飞至剑上,二人一剑逍遥离去。

谁都没有注意,地面上表情冷酷的薛华,一双狭长凤眼中乌云翻涌,他的人生轨迹就此改变。

遥望着秋未寒陆清叶远去,藏在暗处的谢瑶儿担心的询问身边的九啸月,“姐姐,你不后悔吗?”

九啸月表情淡淡,她说道:“我不曾后悔。给他逆世残卷,为他护法,助他得到刑天,甚至把他从酒坛子里拖出来,鼓励他来找陆清叶,都是我心甘情愿。他本就不曾倾心于我,一切都是注定。爱他,所以我甘愿放手,也舍得成全。”

另外,本就不是为了一己私爱的秋氏夫妇,也助力斩魔破邪。在机缘巧合之下,以刑天之力大杀魔族,成为新一代领袖,造就千古功业。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全文完。

那一天听说她的婚讯,她已被许配他人,对方是夜叉门中前途无量的大弟子薛华,年少有为未来更有可能承袭掌门之位,他应该笑着祝福的,陆清叶是琼华派德高望重的长老之女,资质不俗更兼莲心蕙质,自幼便有琼华圣女之称,未来的掌门夫人想必是很配她的,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多般配啊。

可为什么他的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像有一块儿巨石压在上面说不出话来。像有棉絮团作一团堵在胸腔里,呼吸困难,好想把它抓挠出来。

默默地告诉自己这样很好。自己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更具隐疾,虽有神泉缓解可神泉的效果已在逐渐减弱,幼时尚可但近几年来发现每次在泡过神泉之后它的抑制力量都会减弱一丝,也许有一天神泉对自己体内煞气的压制会完全消失,到时…不知何时可能暴毙而亡的自己给不了她幸福的未来,现在这样再好不过了。

可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呢?

背后忽然一阵剧痛伴着大力传来,噗的声,竟喷出一口血来—有人偷袭!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一双熠熠生辉的黑眸和一张极尽妩艳的面孔。

再次醒来,只见月影婆娑,尽是林木郁郁葱葱,感到旁边有火光侧头一看,几米远处生着一簇篝火,一名红衣女子正持剑与一只踩在一堆野果上的的野鸡对峙而立。

这些野果是我费尽千幸万苦冒着树上各种虫子的危险采来的,你趁我不在偷吃给病人的食物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女子剑指野鸡义正严辞。

咯咯~野鸡炸着脖子的毛伸长了颈子瞪眼叫唤,又叨了两口水果。

“你还吃,还在吃,哼~看剑”女子挥剑,身姿婀娜招式却干净利落直取野鸡项上鸡头。

咯咯~只见野鸡翅膀一张飞起爪子在剑尖顺势一踩颈子前伸锋利的喙直奔女子的脸啄去。

啊!!!女子慌忙反手一转剑柄欲挡,那野鸡已被一块儿飞来的石头打昏在地。

女子回头,秋未寒正撑起上半身抬头看着她。

“你醒了”女子很是欣悦地说道,如同相似很久一样,随手把剑丢在一边,轻巧地向秋未寒走来。

这个夜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使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女子殊丽的容姿,她面容妩艳,身姿窈窕,分明只是随意走来却无端的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这是他与九啸月的初遇,未曾想到那晚的月亮竟会成为他一生中最明亮的光。

十年,仅仅是区区十年,天下局势已是风云大变。谁能想到九啸月会继承鸣皇掌门之位,挽鸣皇于危局并将其发展为今日的庞然大物,非是九大门派之首却超然物外,非正亦非斜然每一举措皆影响天下大势。

又是一度御剑凌空大会,此次大会盛况空前,无数英杰翘首而盼,望能一窥啸月女尊的绝世风姿。

万众瞩目中她一袭红衣而来,曾经她脚步轻盈身姿婀娜如今却稳重如同山岳,气势磅礴。

唯独那一双黑眸熠熠生辉一如昨日。

人群中秋未寒望着身前的九啸月,当初实在未曾想到那个娇蛮随性,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鸣皇小公主会走到今日这样的地步。

父亲死后,鸣皇分裂内斗不休,她也从昔日的小公主一下跌落为叛徒罪人的女儿,没有了一直以来的□变得人人可欺,在一连串的算计中,她反而显露出内心深处的坚强。

她的温柔强大改变了大战的格局,拯救了许多人,其中也包括他,秋未寒。

曾经,有着一棵叫秋未寒的树,在树最高的枝桠,他的心尖尖儿上有一片叶子,叫做陆清叶,那是它的宝贝。然而有一天,一阵叫做门派大势的风一下子就把叶子刮走了,还糊在了薛华的脑袋上扣都扣不下来。这颗叫做秋未寒的树很伤心,然而也没来得及伤心多久,因为有光照向了他,无边的黑暗里他遇见了从未见过的最亮的月光,然后她也成为了他生命的月亮。

传闻盘古创大道之器,浮黎剑,后化为五柄神剑。

刑天剑作为老大,公认的五剑之首,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可谓英雄冢。

刑天自从醒过来后,在魔界山脉闲得慌,心里有点想法。要达成目的,他首先得出这山群,为了方便,他决定找个剑奴。

神剑有神剑的傲气,不会随随便便找个奴才。向路过的山猫取了经之后,他按图索骥,总算这天看到中意的小伙子,结了契约,谁想对方似是受了惊,花容失色地逃走了。

“喂。”剑身“叮”地震动了一下。

刑天沉默了。这个剑奴不行,看来得找胆子大些的。

问题是,他不认路。

他在原地等了三个日落,那个小伙子还是没回来。

从地里懒懒地抽出剑尖,刑天思考了一下,山猫说东是日出的方向。

于是刑天抖了抖剑身,往东去了。

剑尖的余气在地上划出痕迹。

对,他有点恐高。

夕照

落日有余晖。片片染金的流云布于天幕,有灿灿的丝光从其缝隙中钻出,舒缓流淌于晚空,终洒落在泛着玉润光泽的大圆台上。

如此夕照,该会令人感到温暖而惬意吧。可光影太过和缓,天气又是说不上来的闷,不知触到了谁心上的郁结,和解不开的缠绵。

未寒立在原地,手虚浮地搭在他的青骨红伞上,伞骨微凉,不知恰如谁一颗年少青雉的心。

他没有看远处树下,那被众人簇拥下的一对璧人:男子俊朗非凡,女子清傲如莲。两派长老攀谈着,笑时眼角的皱纹隐隐流露出对这门婚事的满意。

“嘿!听说这夜叉的薛华可要娶了这琼华圣女呢!”

“这事早就已经定下了,我瞧着啊,这两人是真配,以后这琼华夜叉联手,可没人敢惹喽。”

“对对,我再看看圣女……真是美哦……”

谈笑的两人已行远,未寒的眼神依旧空茫。是啊,圣女自有良人配,他又何必执着于当年的心动呢?可又为何,心口泛起微微的刺痛?

怕是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吧。刑天剑,魔族山脉,便害他受了这么多年的罪,每月廿二,无一次失约。绕是他铮铮男儿不惧,可那钻心刺骨的疼痛非人族所能忍受,每次必要□□出声。长年经此,平时的小疼实在也不值一提。可心头烦乱,倒不如先躲开这里。

陆青叶刚借口离开人群,正想找未寒,可抬头就看见未寒入竹林时那萧索的背影,眉间皱得更紧,想着自己是大弟子,不可离开,只好作罢。

未寒出林时,御剑凌空大会已经过半。此时圆台上正站着一位蓝衣青年,右手提着一把黑色□□,正是与他对战的夜叉派薛兰。

未寒飞上台去,脑中还有些眩晕。薛兰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并朗声到:“听闻霓裳派秋公子曾受琼华仙池池水洗濯,想必武功定是高强,小生今日来领教。”接着凑近未寒耳侧,勾起一抹不甚友善的笑:“顺便替我师兄试试你这家伙到底如何。”

薛华嘛……青叶……我们注定无缘啊……

说时迟那时快,薛兰一柄□□早已平平刺出,快及左肩时未寒才回神,用红伞将□□挡向左边,薛兰见状快步从未寒右侧绕到他身后,未寒顺势转身,左脚脚尖贴地后滑,右手执伞在身前防御。

夜叉枪法本就凌厉求快,快却不乱,变化多端。薛兰本似取首,却突然弯枪下折,矮身向未寒脚下攻去。霓裳之伞对上夜叉□□本就占不了优势,急战更是吃亏,幸得未寒功力在薛兰之上,轻功又好,倒也没落了下风。

转眼间,两人已斗至圆台边缘,薛兰斜向未寒胸口刺去,未寒跃起又向后一翻,双脚不偏不倚踩在枪尖上。低头望去,却对上了一双布满担忧的眸子。

只一眼,有似月浸江中,水波潋滟,一时间,回忆的闸再也关不上,任美好流出。

是月色下稚嫩却姣好的脸庞啊。

薛兰早已将未寒从枪上震下,转身使出一招“出云枪”,惹人眼花,未寒却神思不属,左支右绌起来。

是池边不肯转头看自己裸身的害羞神色啊。

□□划过,未寒的上衫被从中间划裂,露出白皙的腹部和上面鲜红的血痕,他却恍若未觉。

是送他下山时隐忍不说不舍却撅起的小嘴啊。

见未寒受伤,薛兰更加激勇,直接用“游龙”一招掠过未寒身侧,未寒堪堪一挡,□□锐利,手心又是一道深伤。

是清寒高傲却只对自己依赖诉苦的委屈眼神啊。

薛兰觉出未寒未想反抗,更想快速击败他,于是使出门派招牌招数“千军破”,枪花甩出,破空击荡,转眼间,枪头已入皮肉,薛兰凌空翻身,□□也随之拧了一周。

是自己买给她山下的糖葫芦时她那欢乐的甩起的辫子啊。

是自己说长大要不要嫁给他时她那不知摆在哪里的小手啊。

是自己说是个玩笑后她的隐隐失落啊。

是温泉的疼痛过后永远温热的饭菜啊。

是门派师傅给他脸色时挺身而出的坚毅背影啊。

是……

未寒再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单膝跌跪在地上。薛兰还要再刺,远处观战的薛华和陆青叶却在未寒被刺后就飞身过来,当下已到。薛华拉扯薛兰到台下,青叶则扶住未寒帮他点穴止血,眼神焦急心痛。

未寒却突然被从青叶怀中扯出,再抬头时,众人还没从圣女与霓裳弟子的私情中缓过来,这幅场景又吓了他们一跳:圆台外圈的玉柱上正翩翩而立一年轻女子,一身红衣镶着波浪金边,上绣难懂的异邦符文,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黑亮润泽的长发拢成一束,在头顶挽成弯髻,妖妖娆娆立在哪儿,与寻常的江湖门派女弟子不同,倒是别有亮丽色彩。可她手中正拦腰抱着衣衫半解,还沾着血污的未寒,姿势甚是亲昵,看着颇有些暧昧。

她用一双上挑的妩媚杏眼扫过下面的四众,神态颇是蔑视,未等其他人质问,先扬起柳眉,嘲讽地叫道:“什么破凌空大会,只知道趁势重伤他人,我一介小女子都知羞耻,啧啧啧。”

陆青叶劝阻了想要还嘴的人,抱拳上前一步隐忍冷静道:“姑娘敢问是何门派?可否先放下伤者?”

“笑话,圣女陆青叶是吧,管好自己的未婚夫吧,别和别人纠缠不清了!这人嘛,我便带走治伤了。”女子漂亮的丹蔻在空中划过,直直指向陆青叶。

陆青叶却眼尖地看向丹蔻,上面似乎是魔族图样,莫非……时不我待,她当即拔剑欺身而上:“你和魔族有何关系?”

女子有些不耐,也没有回答,抱着未寒回身就走,陆青叶却不肯放过魔族,当即一招“飞剑斩”就向女子左肩斩去,来势迅猛,那女子竟似躲闪不开。

未寒其实早已醒来,只是并无气力,见抱着自己的女子并无恶意,而自己也想离开这里,便一直没有动。但现在青叶要伤她,未寒一惊之下竟运起全身气力挡在女子身前,陆青叶剑势迅猛来不及收,一剑直入未寒肩头,她吓得马上甩手,对上未寒眷恋又痛苦的眼,心上泛起愧疚,未等开口,红衣女子轻功甚高,已抱着未寒远去于林中。

望着远去的身影,陆青叶微张着嘴,些许苦涩。

看着怀中眯眼的男子,红衣女子红唇肆意地勾起:“我叫九啸月,九,啸,月。”随即俯身,在未寒白玉般的脸庞上印下轻轻一吻,丝丝甜蜜。

夜已全黑,夕照褪去。一轮残月当空,不知照着谁人年少心事,又照着谁人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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