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对诗(1 / 1)
“这些都是名家的字画,有些是世上仅存的,就像这《兰亭序》乃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所作,还有这《长江绝岛图》是开创金碧青绿山水画的唐代画家李思训所画,还有这顾恺之的《洛神赋图》、王维的《雪溪图》、韩干的《照夜白图》……”赵伯琀边向聂星平介绍,边欣赏这字画。不觉目光停留在两幅画上。这两幅画他并未见过,然画工精细独到,也不失为两幅佳作。只见第一幅画画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之中,几株红梅傲然立雪,显得英姿飒爽,画的右上角题有一联:“雪里红梅,雪映红梅梅映雪。”第二幅画画的是一凉亭,亭子三面临水,皓月当空,月落湖中,看似千顷一碧。画的右上角也题有一联:“里外湖瑞启金牛,池注渊泉,州里登波无限好。”画下有一供桌,桌上置有几张白纸、一座砚台、一只毛笔。
那丫环道:“此两幅画是我家姑娘所作,上联是姑娘所题,还盼公子对出下联。”
聂星平道:“这第二幅画可真像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时对饮的那个小亭子。”
赵伯琀道:“说得没错。‘金牛’即指西湖,照上联来看,此画中亭应是西湖旁的‘平湖秋月亭’,正是上次你我二人对饮的凉亭。”二人悠然想起上次在那平湖秋月亭饮酒和琴,初见那白衣少女的情景,不由得心中一振。
聂星平无奈笑道:“我不会对对子,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说着,拍了拍赵伯琀的肩膀。
赵伯琀淡淡笑了笑,拿起毛笔,看着第一幅图,心道:“自古梅兰竹菊为画家文人们所赏识,这梅傲雪的品质,只怕也只有竹迎风可与之相对。”便信手在白纸上题了一句:“风中绿竹,风翻绿竹竹翻风。”笔法遒媚劲健、疏朗雅静,具有从容平和之神韵。
“对得好!字也漂亮!”那丫环道:“请对第二联。”
赵伯琀略忖道:“那西湖别名‘金牛’,又名‘玉兔’……”想罢,已心生一联,当下提笔道:“古今月光含玉兔,天开图画,一轮霁魂比间多。”
“公子好文采!”那丫环赞道,说着,又指着一诗道:“此诗是唐代诗人白居易所作,我家姑娘很是喜欢,可冥思苦想也没有再写出一首如此经典的‘一七体’诗来,公子文采出众,可否另作一首?”
赵伯琀看了看那诗,只见写道:
诗,诗。
诗美,瑰奇。
明月夜,落花时。
能助欢笑,亦伤别离。
调清金石怨,吟苦鬼神悲。
天下只应我爱,世间唯有君知。
自从都尉别苏句,便到司空送白辞。
聂星平道:“不知何谓‘一七体’诗?”
赵伯琀道:“‘一七体’诗据传始于唐代,又称“一至七字”诗,每首十四句,五十六个字。此首诗是诗人送别白居易时,在席上指物令其赋诗,规定首句一字,末句七字,各自成对,以题为韵……”
聂星平点了点头道:“这可有点难度了,”转而看了看赵伯琀,信心十足地道:“不过你一定没问题!”
赵伯琀暗暗思索:“以何为题呢?”想了想,心道:“有了,适才那联中提到梅花,我便以花为题!”略一思索,言道:“献丑了。”便又题了一首,只见写道:
花,花。
深浅,芳葩。
疑为雪,错为霞。
莺和蝶到,宛占宫遮。
已建金谷路,频驻玉人车。
芳草欲陵芳树,东家半坡西家。
愿得春风相半去,一攀一折向天涯。
“真是厉害!”聂星平不由得叹服道,“你要是去考状元,一定拔头筹!”
“考状元?”赵伯琀不由得笑道:“我还没想过。”
“公子果然才华出众,请跟我来。”那丫环说着,领二人上了阁楼的第二层。
走在阁楼的梯阶上,问得丝丝古琴的声音,轻若游丝,飘若孤魂。二人都精通音律,听得出来,这琴音虽美妙,但华浮邪媚,不似在平湖秋月亭中听到的那般空灵婉约。二人对望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小心。就连二人也没有察觉,只这一刹那,二人竟能够心意相通,不言而明对方心意。
这阁楼的二层确实别致幽静。窗前的几案上,点有一香炉,室内正中有一棋桌,往内的室厅之间,悬垂一珍珠挂帘,帘内一女子在抚琴。由于珠帘挡隔,看不仔细她的样貌,但隔帘望去,已觉她纤娇柔媚,明艳动人。
那女子并不抬头,边抚琴边柔声道:“素闻赵公子才华出众,而今日聂公子又在柳叶山庄勇救群雄,实在令小女子佩服。小女子一向爱好舞文弄墨,弹琴下棋,今日请二为公子前来,便想请二位公子帮小女子解这棋桌上的一道难题。”
二人望向那棋桌,只见桌上的棋盘上交错摆放着几十粒黑白子,却是一个珍珑棋局。所谓“珍珑”,是围棋的难题。通常是一个人故意摆出来难人,并不是两人对弈出来的阵势。因此或生、或劫,往往极难推算。
聂星平看看不懂,望望赵伯琀。只见赵伯琀双眉皱紧,似在冥思苦想。聂星平又望了望那棋。不看不当紧,这凝神一看,只觉那桌上的黑白子便如成千上万的蛇、蛛、蝎、蚁一般狂蜇乱舞,不觉眼前昏黑,头晕目眩。他甩甩头,竭力张开眼睛,又见那蛇、蛛、蝎、蚁疯狂地直往他身上猛扑。他一个劲儿地往身上猛抓,也不管是否抓伤了皮肤,是否抓破了喉头……
赵伯琀凝神望那棋时,脑中也是一片混乱。仿佛千万披头散发的难民迎面向他扑来,嘶咬他、啃噬他,他挥之不去,顺手抓起桌上的一把扇子,挥舞着。舞着……舞着……便没有了意识,径往自己身上捅去……
忽地窗外一声莺鸣,二人猛觉清醒。二人愕然,根本不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几乎同一时间,两片树叶飞入屋中,一片打灭了桌上的油灯,而另一片直击珠帘后的女子。那女子身法果也灵活,闪身挥袖打落那树叶,可那树叶来时力道太强,并未落地,直插在那古琴上且深入其中,只听“噔”的一声,一根琴弦应声而断,在空气中弥散着它尚未殆尽的余韵。
那女子一震惊愕,然灯既已灭,屋中一片漆黑。她忙令侍女掌了灯,然已不见聂星平与赵伯琀的踪影。
那女子惊愕之余,内心深处似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