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男人流血,女人流泪(下)(1 / 1)
闻笙来不及多想,在门打开一条仅可容身的缝隙时,冲了出去。不知是为什么,也许仅仅是因为她看不了血,看不了这种所谓的男人的方式。
成海岩和邵华强看见她的那一刻都停手了。他们几乎是同时停,非常默契,若有一个人不停,就难保不会误伤何闻笙。
闻笙扑在成海岩身上紧紧地抱住他,迫使他将手中的西洋剑垂在一侧。他身上的伤口比她看到的多,衬衫被划破好几处,血迹从那些划破的地方沁出来。他的身上,犹是对决时那绷紧的气势,和她所知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商界名仕判若两人。
她终于看到另一个成海岩,名字叫作成非。
莫名地,闻笙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抱着他,仰面看着他哭了:“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这种输赢,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难道真得要分出生死来才罢休吗?就真得没有一点和解的余地?”
成海岩感受到她温热柔软的身体扑入自己的怀抱,紧紧地抱住自己哭诉。猛地抱紧这个小女孩,他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了她,一路深深地吻下去。她的眼泪沾在他的脸上,是一种湿润的暖意。
邵华强眯着眼,深深地看着他们两个。徐为走近来,叫了一声邵先生。
邵华强的脸色并不太好:“为什么放她出来搅局?”
徐为答道:“因为已经够了。”
邵华强冷哼了一声。
成海岩把脸深深地埋入闻笙的发香和体香中去。是不是真得要分出生死?他不知道,反正对他来说都无所谓,这个世界上对他有意义的东西并不太多。是不是真得没有一点和解的余地?算来,他们根本没有互克出胜败的必要,彼此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如非闻笙遇劫,不会有交集。
然而,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有时候太易满足,有时候无论如何也无法满足。所以有时候轻论生死,也未必一定有什么立得住的理由。既然她要停,那就顺她的意思吧。
成海岩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怀中闻笙苍白中带着些嫣红的脸庞,将手中的西洋剑丢在地上,看着邵华强:“我们两个再打下去也分不出高低,就这样算了如何?闻笙吓着了。”
邵华强的眼光依然颇有兴味地在他和闻笙身上来回地巡视,闻言笑了笑,答道:“成非,你的西洋剑,这些年并没有怎么勤练吧。我收到你五条伤口,却只给了你四条。你现在要停的话,不是要害我好几天心里不痛快?”
成海岩看了他一眼,伸手向他手中的剑。邵华强不解,但仍然给他。
成海岩接过剑,反手在自己腰肋处划了一道,衬衫被划破,又滴出一串血珠,闻笙惊骇。
成海岩将手中的剑远远地掷出去:“这样,够了?”
邵华强有些惊讶,惊讶了一下,也就回复正常,嘿然:“好。成非,我知道你一向对别人狠心,倒是没料到对自己你也挺下得去手。”
“不对自己狠心,怎样对别人狠心?”成海岩嗤之以鼻。
“说得有理。好吧,看在何小姐这几滴眼泪的份上,今天就玩到这里。”他脸上浮起一个意味莫名的微笑,“成非,下次再有这种机会,我会记得把你的女人关得远远的,免得她来搅局。不过,你倒是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他扭头对徐为说:“给陈建民多支三个月薪水,打发他走人。”
陈建民就是邵华强重金请来的那个西洋剑教练。成非栖身于商界,未必有时间像过去一样勤练西洋剑,却和他缠斗了这么久不分胜负。而陈建民身为堂堂的专业级教练却每次花不到这个时间就已经险败给他。邵华强起初疑心,然而次数多了,渐渐也分不出真假。今天和成非交过手以后,他显然已经可以确认陈建民每次都故意输给他这个事实了。
邵华强冷笑,这家伙,把他邵华强当成什么无聊的人了?以为他砸了银子请人来陪自己玩乐一下,满足一下虚荣心?
徐为应了一声。他的工作范围是很不确定的,因为邵华强喜欢把什么事都交给他办,虽然很多事情徐为也只是另外分派给手下。
成海岩看着邵华强,忽然道:“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一点都不比我差。再好的钢铁支架,也不可能让你剧烈运动太长时间。这种所谓的竞技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平衡的基础上,怎样才能比出一个公正的结果?”
邵华强听了,并没有喜色,只是眉头一拧,盯着他:“你知道这件事?”
成海岩点点头:“右腿,1991年,美国。”
徐为听了,不再避忌,拨了一个电话,召邵华强的医生来给他看伤口,检查右腿中的支架。几分钟后,两名医护人员带着医药箱匆匆赶到。
成海岩拿过衣架上的外衣穿上,遮住身上的伤口。带着闻笙,转身离开了那间私人道场。在转过身后,成海岩平静冷酷的脸上终于露出强忍痛苦的表情,他身上有五道伤口,每一道都有几寸长,半寸深,沁血不止。
闻笙又急又怕,被他揽在怀里带着走,她不敢碰他,怕碰到他的伤口。
身后传来邵华强的最后一句话:“我祝你好运,小丫头。慢慢去发掘这个男人吧,你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的,哈哈哈。”
被他裹挟着一路离开那座华丽的酒店,闻笙周围的景物都是模糊的。她微仰着头,只看到他的伤口,他的衬衫,他的领子,他对她而言依然是陌生的,然而他的每一缕血迹都让她心惊。心里的不真实感又在漫延,因为成海岩的胸膛,对她而言,在十七年的生命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感到自己的一种可悲的脆弱。只有神知道,她并不想这样脆弱的,她也想做一个坚强的女人,独自面对一切风浪,奈何做不到。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她只成为现在的何闻笙,看到血会惊惶,感到温暖会想流泪。
闻笙真得哭了,因为游戏还没有开始,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处境的危险。如果有一天,会舍不得,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