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新年快乐(2)(1 / 1)
司阳的爷爷奶奶家就在司阳家的旁边。
司阳的爸爸司善明去世之后,陈绣华一个人把司阳拉扯大了。起早贪黑地做了些小生意,慢慢地攒了些家底。后来,县里出了福利政策,赶上这一波的陈绣华胆大心细,在一群人还在观望的时候首先出资投入,很快挣到了第一笔金。那之后,日子才真正地好过了起来。
想着司阳的爷爷奶奶岁数渐渐大了,作为长子的丈夫去世,次子司善华又在县里买了房子,一年也难得回来几天,陈绣华就打算着把爷爷奶奶接到自己身边照顾着。但二老怕给儿媳妇添麻烦,怎么也不肯搬到司阳家。陈绣华干脆卖了自己的房子,在爷爷奶奶家边上又盖了二层小楼,就近照顾,逢年过节的一起团圆也近便。
司爸去世的头几年,陈绣华沉浸在痛苦里走不出来。后来陈绣华想到小小的司阳,才渐渐振奋起来。刚开始做生意的那几年,陈绣华一个女人根本摸不着门,着实很艰苦。
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司阳都是卓向野照顾的。从刷牙洗脸到穿衣服、整理书包,卓向野全都不假人手。司阳又喜欢赖着他,所以卓向野像是司阳的亲哥哥一样,经常吃住在司家。
司阳的爷爷奶奶从小就见这两个娃娃在眼前跑老跑去,对卓向野非常熟悉。
年前的最后几天,司阳白天都待在爷爷奶奶家,卓向野就帮着好不容易闲下来的陈绣华和司奶奶一起蒸实心馒头、包子,炸萝卜丸子,烙大饼,腌腊肉、咸菜,又帮着杀鱼杀鸡下厨,而司阳只负责在厨房里捣捣乱,菜出锅的时候凑上去尝尝味道。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从中午就开始准备了。司阳的小叔小婶也赶了过来,带着他们的女儿司暖。小婶手艺也还过得去,被司奶奶拉进了厨房。小叔不敢偷懒,坐在厨房门口洗洗刷刷地打下手,望着里头利落地切菜的卓向野嘿嘿直笑。
司奶奶家是大屋,没有客厅和卧室的分别。前头搁着电视,中间摆着桌子和小木头凳子,后头就是床,里头一间,外头一间。门是厚厚的挂褡子,一放下来,外头怎么刮风都渗不进来。屋里烧着煤炉子,烧的通红的蜂窝煤的洞眼儿里窜出细细的小红苗,有些扎眼,却也添了几分暖和气。
司阳在这里可不敢随便把羽绒服脱了,手套扔在一边,围巾还围着,帽子也没摘,搬着小凳子坐在电视机前面看重播的往年的春晚。一边往嘴里塞橘子,一边看着小品笑得乐呵,小样儿甚是惬意。
司暖才七岁,从小就在县里住,很难得能回来一趟。见了司阳也高兴,端了小马扎挨着司阳坐,小手还挽着司阳的胳膊,很是亲昵。司阳见她乖乖的也很喜欢,重新掰了砂糖橘,往自己嘴里塞一瓣儿,再往司暖嘴里塞一瓣儿。
卓向野端着一盘白菜猪肉炖粉条掀了门帘进来,见司阳正搁哪儿瞅着电视含着半瓣儿橘子傻乐呢。卓向野把菜搁下来,走过去看了一眼,司阳前头的垃圾筐里聚了不少的橘子皮,看样子是吃了不少。
司阳忽然觉得手上一轻,回神见卓向野把四五瓣儿橘子塞进了他自己嘴里,然后把桌子上的零食水果都收进了橱柜,回头对他道:“不许吃了,饿了菜在桌上。锅上在烙韭菜饼,要吃吗?”
司暖仰着头对着卓向野笑,卓向野过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她嘴里,小姑娘就满足地眼睛都眯了起来,慢吞吞地嚼着。
司阳哼了一声,不满道:“我也要吃,卓向野!”随即朝着卓向野张开嘴巴。
卓向野又夹了一块肉放在司阳嘴里,问道:“好吃吗?”
司阳点头,伸出大拇指,“一吃就知道是你做的!”
司暖嘻嘻地笑,手指尖点着脸颊,“哥哥这么大了,还要卓哥哥喂,羞羞脸。”
司阳恼羞成怒,把司暖搂在怀里咯吱,“好啊,小暖竟然敢说哥哥了!看哥哥不收拾你!”
小姑娘在司阳怀里左躲右躲,总也躲不开,被咯吱地呵呵直笑。
到晚上七点半,年夜饭总算是都上了桌。
几个大人先站起来给爷爷奶奶敬酒,说了些祝福的话。司阳趁乱想尝上一口,被卓向野抢了过去。几个小辈儿也站起来说了祝词,卓向野也在其中。
一年到头总算是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在一块儿吃顿饭,司家爷爷奶奶都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咱们小暖可真好,你看这吃的,告诉伯母,好吃不?”陈绣华俯了身子,凑近了埋头苦吃的司暖。
司暖抬头,眼睛晶亮,嘴边还沾着米粒,咧嘴一笑,大声道:“好吃!”
“哈哈哈哈哈哈……这孩子,可比阳阳好养活多了……”一室的欢声笑语。
春晚之前,总是乱七八糟的公司、企业向全国人民拜年什么的。司阳一边看一边吐槽,卓向野在一边配合地剥虾壳。
八点整,中国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总算是开场了。主持人都是年年可见的老面孔,一个个的大红大紫笑容满面,处处都是喜气。
外头的鞭炮声也越来越响,几乎盖过了几个主持人的声声祝福。电视机屏幕下滚动着全国各地观众发来的祝福,一条条看着都振奋人心。
歌舞、小品、相声、魔术、杂技、武术……
全是叫得出名字的节目,可每年的精彩却又不同。尤其是在那每一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里,谁也读不出陈旧和重复的无趣。
鞭炮声依旧在响。
两个老人先撑不住,没到十点就睡下了。然后是死命撑着眼皮的司暖,刚过十点就困倦地蜷在小婶的怀里睡觉着,睡梦中还砸吧砸吧嘴,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小叔陪着卓向野和司阳熬着精神看春晚,看到好笑处还低声和两个人讨论。到了将近十一点半,他也撑不住了,冲卓向野和司阳摆了摆手,往被窝里一滚就打起了鼾。
一屋子似乎突然就安静下来。
卓向野把电视声音调成静音,把司阳羽绒服的帽子戴在他头上,拉着他出了门站在院子里。
天暗暗的,但是并不黑。天空上有星星,还有无数不断绽放开的烟花。每一次光亮都绽放在两个人的眼眸里,无比绚烂。
深夜的风清冷。司阳把手塞进卓向野的口袋里,和卓向野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卓向野揽着他的肩膀,把他搂在怀里。两个人都默默地,静静地看着远处地看着头顶的烟火,这一刻,却又千言万语在胸口游动。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一声兴奋的“新年快乐!”,那样喜悦的语气,那样雀跃的心情,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弯了嘴角。
“卓向野,新年快乐!”司阳笑着踮起脚尖,伸手搂住卓向野的脖子,挂在卓向野的身上。
“新年快乐。”卓向野手上移,轻轻地扶住了司阳的后脑勺,一连窜轻柔而冰凉的吻就落在了司阳荡漾着浓浓笑意的眼眉上。
“冷不冷?”卓向野问。
“不冷。”司阳摇头,笑笑道,“今年是蛇年,明年就是你的本命年了,卓向野,我给你买红色内裤好不好?大红色的!驱邪的!”
卓向野揉了揉他的帽子,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并不回答。
“好凉!”司阳一惊,抬头,“卓向野,下雪了!”
卓向野随之抬头仰望,果然有星星点点的雪白飘落下来。雪落得很慢很慢,像是一首悠扬的乐曲,弹奏的人不紧不慢地拨弄着每一根琴键,叮——咚——叮——
这一年,我们依旧在一起。
大年初一早上,不太习惯爷爷奶奶家木板床的司阳还是赖了半天的床才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探手摸枕头底下。果然放着几个红包。
最上头的写着爷爷给亲爱的孙子阳阳,下头是奶奶给宝贝阳阳,再下头是宝贝儿,那一看就是陈绣华的字迹,最下面的是小叔小婶的。司阳把几个红包拆开了,有些无语地看着手里所有的钱。还像每一年过年时候一样,爷爷奶奶每人五块,妈妈一百,小叔小婶各一百,多一块都没有。
司阳把钱塞回钱包里,正准备起床,忽然摸到羽绒服的口袋里硬硬的,掏出来一看,是卓向野的大伯大伯娘给他的钱,三个红包,一个写着“大伯大伯娘”的最厚,装着五百块。而另外两个,一个装着三百,一个装着两百。
司阳睁大了眼睛。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压岁钱呢。
往年卓向野也没这么多啊。
见门外有脚步声,司阳赶紧把钱都装进钱包里,往自己的兜里一塞,盖上被子,做出一副刚刚起身的样子。
进来的是卓向野。
“煮了八宝粥,要喝吗?”卓向野问。
“要!”司阳应了,赶紧穿衣服起来。匆匆地洗漱擦脸,摸了防冻霜,才跟着卓向野进了厨房。
锅台边就有简单的桌椅板凳。几个大人都吃过了,坐在一边嗑瓜子聊天。司暖呼噜呼噜地喝着粥,差点把脑袋埋进碗里。见司阳进来了,司暖赶紧站起来,拉着自己粉红色羽绒服的衣角,踩踩脚下闪闪发光的棉运动鞋,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问:“哥哥,小暖的新衣服好看吗?”
司阳呼噜了一把司暖丸子头的齐刘海,郑重其事地点头,“好看,再没见过比小暖更好看的小姑娘了。”
小姑娘如愿以偿,嘿嘿地笑了,挨在司阳身边坐下来继续呼哧呼哧地喝粥。
司阳摸了个鸭蛋,剥开壳,把蛋白都放在卓向野碗里,蛋黄在自己碗里搅搅,开始慢慢地吃。
小叔见了,探手拍了一下司阳的后背,笑道:“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