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紫檀(1 / 1)
太后一点元昊,“你现在还是不老成,哀家会亏待了她么?等这段风头过去了,哀家也给你个诺,明年是哀家寿礼上,哀家也想做些好事,下懿旨直接给她妃位,如何?”
元昊大喜过望:“母后果真疼儿子。”
太后笑道:“爱屋及乌,哀家的眼光也是不错,说她担得起这妃位,自有她过人之处。只一点,你不许在明面上宠她。不是哀家约束你,宫里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太后顿了顿,又道:“我的儿,哀家做什么事情是害过你,对你不好的?这件事不管沈如歆怎么样,你也应该明白,沈成邦和她哥哥对你的用处。哀家也是听说,北边边境出了岔子?”
元昊点点头:“不过是跟狄夷的一点小摩擦,朕已经派地方官员治理了。”
太后道:“先帝在时,北部多有战乱,尤其是诸王之乱的时候,狄夷更是蠢蠢欲动。后而狄夷内部也出了乱子,原来的大汗被刺死了,新上来的大汗多钹最是有野心的。未雨绸缪,放眼朝内,也唯有沈荣祺年轻善战,必要笼络重用。这次如歆是受了些委屈,可只有受委屈了才能知道你对她的好处,沈家才会为我们所用。”
元昊称是,连忙应了。
太后缓缓道:“虽说臣子会功高震主,可这臣子功还不高的时候,依旧是要为君主卖命。”
午膳刚刚用完,严惜芳便让人跟着去了咸福宫,严惜芳因怕康妃歇午觉,急忙就去了宫里,哪成想还是在殿门外被宝珠拦住。
宝珠道:“娘娘身子不舒服,用完早膳就吩咐了今日不见人,连早起的定省都省了,小主还是回去吧。”
严惜芳着了急,“早上出了事,我到现在才将整件事情都听明白了,今日必得要见娘娘一面。”
宝珠仍是拦着,正说着,里头康妃喊道:“宝珠,让严常在进来。”
宝珠听了,这才让过身,严惜芳快步进了堂内。里间康妃正在榻上斜卧着,头上只松松挽了一个髻,一身素色的湖绿对襟开衫褙子,再无其余装饰。
严惜芳忙跪下请安,康妃也不说什么,走下榻一个耳光将严惜芳打翻在地上,“你出的好主意,啊,你让本宫在皇上面前还怎么办!”
严惜芳捂着脸颊爬起来,“娘娘息怒,嫔妾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谁知道皇上竟会赶回来?嫔妾查了,那日就是林钰儿放小五子出去报信儿的。”
康妃啐向她:“你少在这儿扯旁人,你自己的主意,要趁着皇上不在的时候了结了沈如歆,回来也不会怎么样,那秋痕提成司茶,咱们在御前也有人了,日后好歹也多个耳目。你看看的你的好想法,吴贵喜都死了,你让本宫白白折了一只臂膀!”
康妃气极,直直瞪着严惜芳,严惜芳知道吴贵喜和康妃是远亲,又监管这慎刑司这一块,平日里对康妃马首是瞻,是康妃的一大心腹。此番一死,康妃自然生气。
严惜芳垂首:“是嫔妾思虑不周。”
“思虑不周?”康妃冷笑,手上染的猩红的指甲慢慢划过严惜芳白皙的面颊,中指上的赤金镶翠戒指隐隐闪着光,“阖宫里的人都知道今天的事,本宫日后还有什么威信辖令众人?更有人说都是本宫谋划的这些子事,严常在,本宫不得不怀疑了,你是不是和林钰儿联合好了来害本宫。”
严惜芳一阵战栗:“嫔妾,嫔妾不敢呀,嫔妾素日是最恨林钰儿的,又怎么会跟她联手害娘娘。更何况那日在御花园,嫔妾真的听见了皇上和沈如歆的话,皇上真的是不喜沈如歆了,不然,不然奴婢怎么会回禀给娘娘。”
康妃回身坐在榻上,端起炕几上的粉彩花卉纹盏,用盖子轻轻撇着面上的茶叶末,“你且起来吧。”
严惜芳站起身来,也不敢坐下,唯唯道:“娘娘,这件事虽看着是对我们不利,可毕竟也将沈如歆推到浪尖儿上,宫里人人都知道她了呢,保不齐日后没有人起了害她的心。”
阳光透过茜红色的烟霞纱软软落下,那光更似没有一点温度。康妃一阵恍惚,自己十六岁便为元昊侧妃,也曾是耳磨厮鬓软语绵绵。严惜芳的一个“害”字深深戳进康妃心里,自己原本不是这样的,而现今在旁人眼里,竟也是利用权势去害一个人。
康妃头又痛了,“你下去吧,以后的事便再做打算。”
严惜芳闻言,急忙捂着脸下了去,心里更是恨极了沈如歆。
元昊是在太后宫中用的午膳,待回到乾元殿时已是未时二刻,到后殿看见芸烟刚刚从屋里出来,见到元昊连忙行礼。
元昊道:“睡了吗?”
芸烟点点头,“用完午膳就睡下了,伤口还是疼,奴婢已经给姑娘换过药了。”
元昊颔首,让芸烟退下了。推开屋子的门,床上明黄色的帐子半挂,里头的人儿翻身趴着。好歹比早上刚抱回来的气色好多了,脸上已经有了血色,只是因为伤口疼,眉头还是蹙着。元昊伸出手,慢慢抚到眉间,可还是抹不平。
如歆并未睡熟,只是闭眼眯着,朦胧中看见元昊进了来,也不敢出声,直到元昊坐在床边伸了手。额上有温暖的手指浅浅触摸,温暖中仍是有淡淡的粗粝。骤然之间,像是寒冬结的三尺冰被阳光初初地融化,连着几天来的惊惧猜疑都被这温暖渐渐化掉了。
如歆缓缓睁开眼,元昊见了笑道:“醒了?”
如歆看着元昊熟悉的眉眼,鼻子里突然一酸,“奴婢给皇上请安。”
元昊听了,心里也是难受,“你都不安好,跟朕请什么安呢?”元昊伸手,轻轻理了理如歆额边的碎发,“你受委屈了,朕都知道。那日在御花园,朕当真气你,可在稷山听了小五子的话,心像是突然少了一块儿。”
如歆抿唇听着,元昊接着道:“秋痕朕替你打发了,从内务府再拨上来一个便是。”
如歆回道:“不需再劳烦内务府了,茶房只我跟芸烟就好。现下我伤着,只有芸烟一人,是劳累一些,等我伤好了也就忙的过来了。”
元昊轻轻握住如歆的手,“朕知道,这件事是委屈了你,日后保不齐还会有委屈你的事。朕是皇上,自然是要以天下为重,可在朕的心里,能保你周全,绝不会放你独自承担。”
如歆不禁动容,“奴婢不委屈,有皇上的话,奴婢也不会再委屈。”
午后的时光静谧安逸,如歆静静地贪恋着这一刻的踏实,于她而言,没有提心吊胆的猜测,眼前的人愿意为她遮蔽一方,眼前的人也可以成为她日后的依靠。
日日将养着,好在如歆本就年轻,身子恢复的还好。渐渐也可以下地走动。只是王德海吩咐了,万不可让如歆做什么活计。再加上芸烟本就勤快,如歆更没什么事做。因此就拿出绣品接着去给太后刺绣。好容易四月初绣完了,如歆托小五子将云锦送到如意馆去,找工匠做成一个小巧的围屏,只求好看为上,不必在意花费多少。
没几日小五子就将东西拿了回来,如歆看去,是做成了紫檀边嵌玉围屏,下部为紫檀浮雕如意纹式样,上部是将如歆所绣的《金刚经》嵌在内里,烛光一照素锦越发显得流光溢彩,而紫檀木色沉,恰又压的住这份锦绣,更兼黑绒绣出的草书别具一番风味,三者融合恰是浑然天成。并这围屏做得小巧,放炕几上也不显得庞大,恰是看着舒服。
如歆甚喜:“这东西花费可也是不小吧,单我给你的银子怕是不够。”
小五子道:“哪能呢,如意馆的人一听是姐姐的东西,各个儿都下了功夫去做。何况东西都是公中的,他们又不费什么工本,姐姐的银子就算是给他们的一些辛苦钱罢了。”
如歆暗暗蹙眉:“话是这么说,可毕竟传出去不好,我的东西倒也算了,只是这紫檀木向来名贵,虽说是公中的,可毕竟是我送给太后的东西。”
小五子听了,连忙道:“姐姐想哪去了,这屏风虽说用的紫檀木精贵,可在这宫中还怕什么是用不起的吗?况且这东西用料少,是他们做大物件余下的,也不算什么。更何况姐姐,是送给太后的寿礼,也不能太拿不出手不是?”
如歆这才点头,微微放下心来,小五子见状,又道:“姐姐且不知道呢,如意馆上上下下的人都夸姐姐的东西绣的好,再没见过比这心思更巧妙的了。”
如歆微微笑道:“人家夸我都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的,不然谁会没事跟我说那些好话听?既是说好话,何苦当着你的面说,背地里说不就是了,就是想让你传给我听罢了。”
小五子道:“真真儿姐姐你是个厉害的。”
如歆道:“我哪里厉害呢?不过是现在宫里头传得盛了,都以为我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且等着是时候来巴结我,待明日我若是又见罪了谁有了错处,便是他们心里畅快了,那时候,面上不定谁骂的厉害呢。”
小五子无言,笑道:“罢罢罢,姐姐最是厉害不过,且不说这个了。”
芸烟在一旁道:“可不是这么个理儿?不过话说回来,这东西当真是做得好,让人喜的不得了呢。”
如歆轻轻抚摸着边上的紫檀木,也是微微笑了,小五子说的对,毕竟是给太后的东西,也不能太拿不出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