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醋(1 / 1)
“姐姐!”一道非常欢快的声音响起。这会能这么名正言顺喊思君的人只有一个,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牧子烨撩开车帘钻了进来,定眼一瞧车内的情况,扶额道:“皇叔啊,为何我每次来找姐姐都看见你……你这副样子呢?你能不能别太过分!”
牧流云仍然紧紧的拥着思君,没打算松开丝毫,沉着脸阴沉的吼,“你说谁过分?嗯?给我滚出去!”
牧子烨浑身一抖,立刻可伶兮兮的看向思君,委屈的求救,“姐姐,你看他对我这么凶!你也不管管吗?”
思君心里瞬间就不太舒服了,挣脱了牧流云的手,不高兴的说:“你怎么总是对烨儿这么凶呢?”
牧子烨补充道:“刚才那还算是温柔的,更凶的还有呢!”
思君不乐意了,气鼓鼓的的喊道:“牧流云!日后我不许你这么凶烨儿了!”
牧流云面无表情的瞪了牧子烨一眼,对思君解释道:“你父皇和母后把他交给我管教,他们这么多年来都未曾说什么。严师方可出高徒。”
思君却不依,“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不知道也管不着。但是这会儿,我听到也看到了,就不许你再这么对他。我瞧着烨儿没什么不好的,你不必拿套严师出高徒的话来敷衍我。”
“……”牧流云无语的看着他俩,干脆一个字也不说了。
这下,牧子烨高兴了,往思君身边挪了挪,亲密的挽着她的手,“还是姐姐对我好。”
思君并不反感他的举动,反而冲他笑了笑,就这么任他挽着。他们俩这亲密无间、默契十足的样子简直快要闪瞎另一个人的眼睛了。
牧流云青筋凸起看着他们,又怕思君不高兴,缓和了一下语气才问道:“好端端的,你不在自己的马车里呆着,跑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
牧子烨理所当然的答道:“当然是过来和姐姐增进感情的。”又补充道:“我那车里只有我一个人,既没有姐姐,也没有皇叔,多无聊啊!”
牧流云冷哼道:“你们不是心有灵犀的孪生姐弟吗?怎么还需要增进感情呢?我看你是没事找事!”
牧子烨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别的味道,壮胆道:“皇叔,我觉得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在吃醋呢?你是不是吃醋了?想不到皇叔居然也会吃醋!”
牧流云毫不客气的往他腿上踢了一脚,黑着脸吼,“牧子烨,你今日有些得意了啊!胆肥了?”
牧子烨一副怕得要死的表情,拉着思君就要躲开,“姐姐,你看他!”
思君左右看了看他们俩,最后很认真的看向牧流云,“烨儿他不过是说着玩而已,你何必这么较真呢?”又怀疑道:“难道是被他说中了吗?你真的吃醋了?”
“……”牧流云不答,朝他们俩憋了一眼,干脆闭目养神,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这双姐弟生来大概就是为了气死他的。
思君看来,他这样子相当于默认了,想了片刻仍然不明白,便追问,“牧流云,你到底吃哪门子的醋?”
“哈哈……”牧子烨忍不住笑道,“是啊!皇叔你好端端的怎么吃醋了呢?”
牧流云没打算理他们。
思君转头问道:“烨儿,你知道吗?”
“呃……”牧子烨顿了顿说,“姐姐啊,皇叔他做事向来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他高兴就好了。这就好比,他高兴吼我便吼,高兴踹我便踹,高兴打我便打,高……”
“牧子烨!”牧流云微微的睁开眼,瞬间闪过一道危险的光,好似要把对方碎尸万段一般。
牧子烨心里颤了一下,呵呵的笑了两声,最后说了一句,“高兴吃醋就吃。”说完,就一溜烟的跳下了马车。点到即止这样的道理,他还是很懂的。
思君看着他逃跑的背影,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回头抱怨,“看你把烨儿都吓跑了!”
这会,马车里没了那闲杂人等,牧流云又拉过思君往怀里压,毫不顾忌的承认道:“我确实吃醋了。”
“我不明白,好端端的你怎么吃醋了呢?”
“你唤牧子烨什么?”
“烨儿呀!”思君很自然的答道。又问:“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况且,你也是这么唤他的。这还能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你怎么唤我的?”
“牧流云!”思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过一个称呼罢了,难道还有什么不妥吗?
牧流云黑着脸说:“你唤他烨儿,却连名带姓的唤我,如此亲疏分明,你说有什么不对?嗯?”
思君顷刻间便恍然大悟,心里闷笑不已,嘴上却说:“我与烨儿还没出生时就在一起了,原本就要比你亲近一些的,这么说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牧流云铁着脸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难不成我要随烨儿,唤你皇叔吗?”
牧流云的眼神又沉了沉,脸色如黑云压城一般,眼看着下一刻就能喷火了。
思君抿嘴笑了笑,低下头小声的问道:“那要不然该唤你什么好呢?你说说看,你听你的就是了。”
牧流云听着她这柔中带着妥协的话,心情终于缓和了一点,“去掉姓氏不好吗?”
“那就是……是……流云。”思君说完也愣了愣,抬头看向他,确认道,“流云吗?”
“嗯。”牧流云这会终于满意了,亲了亲她的脸颊要求,“再唤一遍。”
“流云。”
“嗯。”牧流云的心情瞬间就舒畅了,“这名字从君儿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好听呢?在唤一遍,好吗?”
思君轻头,贝齿轻启,“流云。”
牧流云眉眼间都要笑开了,心里的爱意无需言明的直达眼底,下巴抵住她的头,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好似是一辈子都不愿意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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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白驹过隙,两个多月,他们终于还是在年底回到了北尧。
那日,牧流云和牧子烨领着军队进了北都,全城百姓欢呼着庆祝他们凯旋而归的场面……思君却无缘得见。
北都乃北尧的国都,冬天里自然没有岭京那般暖和,反而是极冷的。长年居住在此的人皆是习惯了这严寒的天气。但思君却不同,离开这里十多年了,这会重新回来,立刻出现了水土不服的反应,加上受了寒,直接病倒了。
此时,她正躺在苍王府主人的卧房里,迷迷糊糊的昏睡着。
牧流云静静的坐在床边,心疼的看着她,手里端着药碗慢慢的搅拌着。
牧子烨推开门走进来,黄色的绒毛披风上还裹着点点的雪花。他不敢走近床边,深怕自己身上的寒意影响了思君,只远远的看着,“皇叔,姐姐怎么样了?”
牧流云道:“昏睡了一天未尽食,只喝了这药。御医说风寒是小,她这样主要还是水土不服造成的。这事也急不来,需得缓和两三天才能慢慢好转。”
牧子烨心里了然,却不得不急道:“可是,父皇和母后那边等不急了。刚才,若不是我死命拦着,这会他们大概就跟着我身后一起来了。眼看姐姐就在眼皮子底下,却不能相见,他们怎么能忍得住呢?”
牧流云叹道:“忍不住也没有办法,万一过了病气给他们就不好了。你且先回宫,绞尽脑汁也要阻止他们过来。等君儿好转后,我自会遣人通知你。”
这份差事对他来说,绝对的任重道远。牧子烨无奈,“母后那还好说话,但父皇那性子,我可不敢再惹他。这次刚好有要事商量,才没有过来,下次可就不好说了。哎,我尽力吧。”
牧流云建议道:“你可不止君儿一个姐妹,宫里不是还有一个吗?让她去劝劝,说不定还凑效。”
“你说惜儿吗?”牧子烨摇头叹道,“皇叔啊,她才是最捣乱的那个。头一个嚷嚷着要出宫的就是她了,我是搞不定的。”
牧流云恨铁不成钢的憋了他一眼,“你先出去,等我喂君儿喝下药后,便随你入宫一趟。”
牧子烨松了一口气,依言退了出去。等他关上房门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皇叔啊,你到底是怎么喂药?!为何还要我出来回避呢?!父皇和母后知道了,会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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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里,那垫着白虎皮的长踏上,正坐着一位容光焕发的贵妇人。她一身淡紫色的宫服,那雅致玉颜可谓倾国倾城,一头乌黑的发丝绾成风流别致凌云髻,插着一对镂空飞凤金步摇,项上挂着孔雀绿翡翠珠链,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套在纤白的手腕上,正是三十好几那风韵犹存的年纪,却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还似二十多岁一般。
此人正是思君和牧子烨的亲生母亲,北尧的皇后凤氏,因名字带着一个芫字,又称芫后。她是凤家上一辈的嫡女,也是凤潜的姑母,自幼便与还是太子的安景帝青梅竹马,及笄后直接被封为太子妃,又在安景帝登记后被册封为皇后。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便有了一对龙凤孪生子,又因安景帝非常的专一,后宫中只有她一人,冠宠后宫的地位可谓是无人能及、无法动摇。这原本应该尊荣一生、顺畅无比的人生在十三年前发生了变化。
因思君被掳,芫后自责不已,整日里以泪洗面,任谁都劝不住。那时,安景帝失去爱女自然也是通得透彻心扉的,却日日见她如此,耐心再好也耐不住心烦,便在一日醉酒后宠幸了一名宫女。这样的事,瞒得好也没什么,但那宫女却偏偏有孕了,帝后为此一事大吵一架。安景帝心系芫后,也知这是自己的错,便处置了那酒后勾引他的宫女,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未曾放过。但是,芫后并没有原谅他,两人的关系一直僵持着,十几年来越闹越僵、越来越冷。特别是,大学士叶阁老去年把自己嫡亲的孙女送入了后宫,安景帝顺势封了她叶妃后,帝后间关系冷得如大海上的冰山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牧流云和牧子烨正一左一右的劝着她。
牧流云说:“皇嫂,等君儿身体康复后,我当然不会再拦着你,只是这会还是希望你能等上一等。皇兄那边,到时也要麻烦你帮劝着。”
牧子烨与他一唱一和,“母后啊,我知道你一定能体会儿臣的良苦用心的。但是,父皇那性子是听不下我的话的。到时候,你可得护着儿臣啊!要是能帮着劝上一两句就再好不过了。我觉得父皇他还是挺听你的话的。”
芫后自嘲的笑了笑,“烨儿,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呢?若你真想找人劝住你父皇,应该去找他的新宠叶妃。”
“儿子与她不熟!”牧子烨哼道,“再说她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去求吗?”
芫后无奈,“那我就没法了。你父皇的事,我可不想管。”
“母后……”牧子烨有些无力。父皇这么多年来一如既往的惯着母后,就是母后自个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要不紫惜那丫头是怎么出生的?
牧流云及时帮道:“我知皇嫂与皇兄这些年的感情有些淡薄了,但是为了君儿着想,你也一定要劝住皇兄才行。”
芫后不解,“此话怎讲?”
牧流云解释道:“君儿是极重父女之情的,从岭京离开时对孟凌远都是千万分的不舍,更何况是对血脉相连的皇兄呢?她那性子完全是皇兄的翻版——固执!若是皇兄执意要去看望,万一染了病气回来,总是要修养一阵子的。君儿若是知道这是皇嫂没有拦着所造成的,指不定会对你有所微词。所以,为顾全大局,皇嫂理应拦着皇兄的。”
“……”牧子烨哑然,这话说得头头是道,若不是自己与姐姐相处了一段时间,非常了解她的性子,他差点就要相信了。
而芫后是真的相信了,她思考了片刻,深怕女儿对自己有所微词,便点头答应了。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严肃道:“说来你为何要执意让君儿住在你的王府养病呢?她是公主,理应住在皇宫的。我看这样吧,你现在便回去收拾收拾,把她送进宫来。我自会拦着陛下不去看望她,也会尽量管住自己的腿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