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莘嬅(1 / 1)
小村镇里,叫早的公鸡在太阳还没越过地平线前就开始依例鸣起。眼见才卯时,已经有早起的几户人家下到地里,开始了一日的劳作。
而习惯早起的小草也利落的收拾好了自己,十分大方的多加了两个鸡蛋到今日的早饭里。眼看着已经准备好了,便走到房门前,边拍边叫:“君姐姐~漂亮哥哥~君姐姐~漂亮哥哥~你们起了吗?”
屋里的人倒是真没有起,不过这下却彻底醒了。
思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整个人还不太清醒,听到了小草在门外继续喊,便答应道:“嗯!这就起了。”
小草得到了回答,便安心的转到厨房煮早饭了。
屋里,思君懒懒的坐起来,往旁边一看,满脑子的瞌睡虫瞬间跑跑得一干二净。她睁大眼睛,看见牧流云和衣躺在外侧,看上去还没有醒。
他一身黑衣有些褶皱了,微微的侧着身,额上的发丝有意无意的垂落了下来,还是那个双手抱胸的姿势。嗯,睡姿很优美。思君很忠肯的在心里默默评价着。还真是美人一个。当真不愧于小草喊他一声漂亮哥哥。
思君看着看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身上没有盖被子。虽然不记得昨晚是怎么就睡着了,但眼下……难道他把被子都给自己了,而他却只是和衣睡着?
思君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心里有了这想法,便是当真了。于是,看在他把被子全数给了自己的份上,思君决定暂时不吵醒他。
她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慢慢地,一点一点的盖到了牧流云身上。心里忍不住抱怨他不会照顾自己,入秋的天气,夜里总是很凉,万一受冷发热了怎么办?这下,她是已经把昨晚的事给抛到脑后了。
她帮他盖好了被子,看着这么一个挺拔的身躯睡在床边,阻碍了自己下去的路,十分苦恼。
她想了会,到底不忍心叫醒他,便慢慢地跨过他的身体,想这样爬过去。
她确实也这样做了,只是……没有成功。
她跨到一半,随意找了一个支点撑着手,却……偏偏压到了他的手。她哎呀一声,感觉手无故的打滑了一下,整个人便朝着牧流云压了下去。
小草的家原本就不大,她这一声却叫得很大。小草听到,立刻跑到门外,担心道:“君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是扭到脚了?还是摔倒了?
“没事没事,我马上就起了。”思君朝着门外喊道,就怕小草推门进来。她昨天已经看过了,这几间屋子都是没有上锁的。只是她忘记了,小草一直以为他们是夫妻,所以当然不会贸然的推门进来。
小草听到她这样说,没有多想,又乖乖的往厨房方向走去。不过她的猜测倒是挺准的。
思君确实算是摔倒了,只不过摔在了某人的身上。有个人当着肉垫子,只是有些被吓到罢了,才不小心叫了一声。
等思君想撑着床重新爬起来的时候,却看见牧流云那双炯炯的眼眼正盯着自己,眉头高高的皱起,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牧流云是被她吵醒的,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被她压醒的。他本就浅眠,昨日确实累了,所以刚才小草在门外喊的时候才没有醒来。只是思君就算再轻,但这一个人的重量突然的压下来,还不醒就奇怪了。
他一睁开眼,就被一眼所能看到的给惊呆了。思君正以一种非常暧昧的姿势躺在他身上。这让他十分的不高兴,甚至有些想发火了,却生生的忍住了。
思君一瞧他这样,顿了顿,立刻爬起来,这次成功的坐到了床边。
牧流云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正等着她解释刚才的行为。
思君不懂他为何满脸的不高兴,刚才只不过是一个不小心压到他了,说起来是自己吃亏了。那他应该是不高兴的被吵醒。嗯,她想到这里,便道:“我无意吵醒你的,瞧着才卯时刚过不久,你继续睡吧。”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顺便把门给带上了。
牧流云一个人躺在屋子里,哪里还睡得着。
他不懂思君为何会如此暧昧的就……躺到自己身上了。原本等着她解释的,但她只道是吵醒了他,没有对刚才的行为做任何解释。
这在牧流云看来,颇有落荒而逃的味道。
难道这丫头误会了什么吗?牧流云不禁往这方向想了。如果她误会了,要如何是好?但瞧着这样子,应该是误会了吧。明明自己对她完全没有那男女之情,只是作为一个长辈在关心她罢了。
牧流云决定要找个适合的机会,把真相和盘托出。这事上绝对不能乱了这个伦。
然现在,他只想出去泡个冷水澡。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刚才思君那柔软似无骨般的身体,如此贴了上来……他必须承认自己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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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君和小草准备好了早饭,进到房里时,才发现牧流云不知去向。
小草没多想,在家里都找了找,仍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这大清早的,漂亮哥哥去哪了?”
思君心里却是一跳,竟生出了一丝害怕的感觉。但她却想不明白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稳了稳心神,故作淡定的说:“我们先吃吧。”
“但是……”小草有些犹豫。
思君率先坐下,拿起一个小馒头,无所谓的说:“他那么大的一个人了,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在这里干着急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趁热吧把早饭给吃了。”
“哦!”小草乖乖地坐下。君姐姐说的挺有道理的。
“其实昨日我忘记与你说了。”咬了一大口馒头后,小草欣欣然的道,“我好高兴君姐姐和漂亮哥哥能路过我家呢!”好多年家里都是我一个人在,一点也不好玩。
小草这个年纪,没有读过书,并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寂寞和孤独。
只是她还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完,就听到身后一个不太高兴的声音道:“既然高兴,便顺便把称呼给换了吧。”
“你回来了,漂……”漂亮两个字还没有说全,小草便及时捂住了嘴,改口道:“牧哥哥。”
牧流云浑身湿透的从外面走进来,满意的答应了一声。
“你……”思君张嘴半天没说出第二个字。她完全搞不懂他刚刚还好好的在床上睡着,怎么就一会不见,浑身都湿透了?
小草倒没有多惊讶,眨眨眼问:“牧哥哥,你去河里捉鱼,忘记脱衣服了吗?”
昨日晚饭里的鱼便是他下河里亲自捉回来的,所以小草才会这样单纯的认为,他一大早又去捉鱼了。
但是一个人去捉鱼,到底是有多惨烈,才会像这样,好似整个人都掉到河里去一般。
所以思君猜,他根本不是去捉鱼的。只见她放下手里只吃了一半的馒头,站起,走上前……
可还没等她开口,牧流云便不悦的往后退了几步,“你离我远一点!”
“……”思君顿住,错愣的停下脚步,意外的看着他。那眼神,别提有多委屈了。我只是想关心他一下罢了,有必要突然这么,这么的抗拒吗?
他这变化来得突然,思君一时半会没法接受。
小草瞅瞅这个,看看那个,选择乖乖的闭上嘴,拿起馒头,继续吃,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没说。曾听到村里的大婶们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以前爹娘拌嘴的时候,她都是乖乖做自己的事。所以,这会,她也不多嘴。
“我不是那个意思。”牧流云看着思君那极其无辜、十分委屈的眼神,只觉得心里一颤,立刻解释道,“你的月事还有几天才完吧,我现在一身湿透的,寒气太重,你不要靠着我。我去换身衣服。”说完,便径自往屋里走了。留下思君一脸的臊红。
他他他,怎么就能这么义正言辞的把女子那事给挂在嘴边呢?!她瞟了眼小草,看到她继续吃东西,毫无反应,想来是没有注意听到的。思君轻轻拍了拍自己噪红脸颊,往他的方向瞪了眼。但想着,他也是出于关心自己,就决定不与他计较了。
等牧流云重新从屋里走出来时,已换了一身简朴的浅灰色长衫。长相俊美的豪门少爷配上这身农夫长衫,嗯……思君觉得他此刻像足了一个落魄了的高门公子,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爹的衣服。”小草甚至意外。按理说死人之物都是不祥的,理应焚烧。这身衣衫权当是自己留个纪念,但怎么也想不到牧哥哥……他难道一点也不介意吗?
牧流云看着她们吃惊的样子,很是淡定,“衣服湿了,暂时先借你爹的衣物穿一下。”
“哦。”小草自然没话说。
饭间,思君问起了小草的本名。她记得这孩子说过小草只是小名,因为生在村里、长在田里的孩子,配不上太好的名字,便先叫个好养活的名。
小草小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其实是个坚强的名字。思君看到的,她很适合这名字。
但小草却有些郁闷,“村里的人却不是像爹那样说的,他们说我的名字是野草的草。”
这话说完,思君明显看见牧流云的眼神沉了下来。想着他说过小草的年纪与他小侄女一般大,权当是他也心疼起小草罢了。
思君摸了摸小草的脑袋,“怎么会?难道比起你爹,你更相信那些人吗?”想不到这西凉村的人尽是如此薄情,还欺负弱小。小草小小年纪,他们不帮衬着就算了,却还要如此落井下石。思君心里一凉,想起了自己这十多年来,这寄人篱下的生活。她越发的同情起小草。
“那你爹后来有给你起个大名吗?”牧流云问道。
思君瞧着他这样子,只觉得如果小草的回答是没有,他立刻就会帮她想个好听的名字。
岂料小草却笑着答:“有啊!”
思君很好奇,立刻追问:“叫什么?”
却见小草前一秒还笑吟吟的脸,突然就垮了下来,小声的说:“我不认识那两个字。”爹还在时,她还小;等她到了可以识字的年纪,却再没有人教她了。
“那你可会写那两字?”不会念,不认识,可不代表不会写。思君心里抱着一丝丝这样的希望。
“会!”小草的脸色重新燃起了希望,立刻就噔噔噔的往屋里跑。
思君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从屋里拿出了纸笔墨砚,想来是她爹的东西吧。只见她有模有样的轻轻磨了一下砚台,拿起笔,沾了墨,想来一下再纸上微微扭扭的写了两个字。
思君往纸上一看,有些懵了。不知道是小草记错了,还是没写好的原因,她看不出这是什么字。
正在她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对面的人一手拿起纸,看了两眼后,难得一笑道:“挺好的名字。”
“真的吗?”小草满脸都写满了期待,等着他说着这是什么字。
思君疑估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淡定,不像是在说假话。
牧流云看着手里的纸,不紧不慢的说:“莘嬅。”
“……”小草眨了眨眼,表示没听懂。
思君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样子,还是猜到了这两字是他信手拈来的。
“莘、嬅,就是这个名,记住了吗?你以后便叫莘嬅。”牧流云放慢了语速,跟小草一字一句的说道。
小草听了,极其兴奋的使劲点头。
思君看着她兴奋的、重复的、小声的念着自己的新名字,还是不忍心戳穿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