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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贾琮乐呵呵地在厅中落座,然后安子诚和阮嬷嬷带着飞白和浅墨进来,跪下行礼。
贾琮忙挥手命起,笑道:“恭喜恭喜。”又唤淡彩捧出喜鹊登梅如意锦四端,金镶珍珠头面一套交给两人:“这是我一点子心意,盼你二人平安和美,白头到老。”
飞白只是憨笑,浅墨秀面涨红,低头不语。贾琮也不为难,叫他两个拿了东西去,自与安子诚两口子说话。
这几年将安子诚拴在庄子上,贾琮心下多少有些欠意。安子诚父亲已逝,母亲又中风卧床,全仗阮嬷嬷一人服侍。这次借着飞白完婚,他有意将安子诚招回,连着其他两处一并掌个总。
至于京郊的小庄子,贾琮打算让陈福接管。陈福替他东奔西跑到如今,也该歇歇了。浙江那两处,安子诚在庄上看好了两个老成本分的庄汉,带了两三年,可以放出去独当一面了。反正他也不打算做大,用不着要求多高,听话就好。
因有了上皇口谕,大房上下对贾琮今年的会试高度重视,贾琮去见贾赦,说不上两句便要撵了他去:“我好着呢。只管看书写字,旁的很不用你操心。”命他不必再去请安,只一心备考为要:“太上有谕,今岁你必得下场。如今不过几月之期,你须好生用功,万不可再弄那些杂务。”
贾琮也乐得轻松,隔上几日便跟几个说得来的同年会一次文,其余时间窝在静远轩里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至于考试,无非尽力二字而已。
只是有的应酬他到底躲不过去,这天一张大红洒金帖送了来,便是他再推不掉的那一种:当今皇弟,年方十五岁的靖善郡王阳晨。
三日后,郡王府设宴相候。不多几个字,由靖善郡王手书。
贾琮有些无奈,他这是撞了什么邪啊,接二连三的跟这些皇族宗亲攀扯不清?
不过这位王爷名声倒是很不错的,比阳越那混蛋强多了。上皇育有十一子,长成的仅有五位。身为上皇存活下来最小的儿子,性情乖巧机灵,颇得两代天子欢心。
这份请帖并未经过荣国府正门,而是直接递进了贾赦宅子里。来自一位王爷的亲笔邀约,让贾赦很有些受宠若惊。才说着要给贾琮添些行头佩饰,随又想起贾琮身边只有两个小厮,忙将贾琮唤来:“你去找单大良,挑两个人跟你出门。”
其实历来贾家小爷们上学不但有小厮,还要有成年男仆护从的,只是不知为何,自贾琮(原先的)入学时便无人提起此事,贾琮也从来没要过,闻言浅笑:“老爷且安心。飞白一向跟着我惯的,如今也成过家,机灵稳重,是个好的。”
贾赦方才罢了,将手边一个盒子推过去:“这都是当年国公爷留下的,我如今年岁大了,不爱用这些。前儿给了你哥哥几样,这里的你拿去罢,叫他们给你好生收着,别糟蹋了。”贾琮行礼谢过。
然而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同在一府。只第二日,贾赦去给母亲请安时,贾母便直接了当地问起王府相邀之事,又道:“琮哥儿虽中过举,毕竟经得少,郡王驾前失礼可不好。还是叫宝玉带他去罢,宝玉得北静王看重,常在王府走动的,也好多照应着。”
贾赦心下一晒,只陪笑道:“二弟不在家里,难道我就不关照宝玉么?当时我就说了,琮儿年纪小不谙礼数,万一冲撞了贵人可如何是好?问能不能叫他哥哥带着。结果,”贾赦一脸遗憾:“人家说了,王爷这次就只请了五位客人,两个进士两个举人,还有一个虽只是秀才,却是今年京城院试的案首。”看着贾母僵硬的表情,贾赦心怀大畅。
这一日风和日丽,正是秋高气爽,贾赦园中也有不少桂树,所谓‘云外天香’,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股子细细的甜香扑鼻而至。
贾琮只穿着月白素纱中衣,脚上套着白绵纱袜,收拾身上的装束。本来他觉得穿上能表明他举人功名的儒服,不失正式也不会刻板,却被淡彩一口驳了:“二爷,这是我们的差使。平日里二爷随意无妨,今儿却不能够的。”
有些头痛地看着淡彩手上碧蓝色缕金吉庆双鱼圆领袍和碧玉青金束带:“我就一小举子,穿这么显眼做什么?换身素淡些的。”上皇提过,王爷请过又如何?考不上进士,立马打回原形。
现在要低调,低调啊!
装扮停当,飞白早已牵了马在门外等着。贾琮骑马次数不多,也不敢快跑,小心控着马儿一路慢走,好在荣宁街距王府大街并不算远,顿饭时辰便到了。
飞白要上去递帖,贾琮想想还是自己去:“王府规矩大,你多小心些。”
立在大门外的侍卫接过请帖扫了一眼,打量贾琮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贾琮头上银胎烧蓝填金福寿冠,余发披肩,雨过天青素面绸袍,领袖处以石青色镶边,上绣着三蓝团菊。蓝色平纹锦束腰,鹤首玉带钩和羊脂玉竹节佩俱是前日贾赦给的。小小少年身姿挺秀,举止端稳,看去颇有大家子弟风范。
侍卫将贾琮延入小厅稍坐,少顷便有个府官匆匆进来:“这位可是荣国府贾琮公子么?王爷已经问过一回了。”
贾琮起身:“小子便是贾琮,可是王爷召见?”
来人忙笑道:“公子请这边走,王爷们正等着呢。”心下暗暗咋舌,这贾琮好大的脸面,贾家除了个贤德妃,没听见什么出色人物啊,莫非是另有来头?
王爷们?贾琮心下一跳,登时起了几分警觉。稍后见厅中坐了两位着沉香色行龙郡王服的青年,并非自己认识的人,才略放了些心。
靖善郡王阳晨笑眯眯地,看去是个好相处的人。贾琮行过礼,便上前携了他的手:“今日并无外人,不必太多礼数,且放自在些便好。小王与你同年,平日里那些老先生管得头都大了,早就想寻个年纪相仿又说得着的。”说着又向左手一位神情沉静的青年笑道:“十哥你瞧,弟弟这回眼光不错罢?”
称十哥,想来是上皇第十子安平郡王。看去不擅言辞,听了只笑笑点头却不做声。阳晨一手拉着贾琮,一手顺势扯起兄长:“今日天光正好,府中景致虽比不得大观园,倒也可堪一看。”沿路指点,顺着一弯曲水而行,尽头处汇入一片大池,微风拂过处波光潋滟,池上有长廊九曲,正中是座水阁,里面有两人正在对奕。
贾琮现今眼神极好,远远地早看见那两个是谁。便听阳晨轻笑:“我们去阁子里,瞧他们谁赢了?”贾琮哪还有不明白的,却只觉得无聊。这是觉着他还有价值,所以又想抓在手里?其实把牛痘法送出去后他也觉得这东西动静太大,但因此得了一份功德,便是后患再多也值得。
“拜见两位王爷。”那兄弟俩早悄然避退,贾琮行礼如仪。到哪山唱哪调,他可不想叫人抓着把柄收拾自己。
阳昊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一心只注意棋局。阳越倒是笑容可掬,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假:“好,好。那个贾琮,你帮本王看看,这一步如何?”
贾琮上前一步,看了片刻摇头:“王爷恕罪,小子棋力不佳,看不出路数。”这倒是大实话,就怕没人信。
阳越干干一笑,见阳昊长考后布下一子,随手应上一着:“只道你事事精通,本王都快忘了你才十几岁呢。你说你小小年纪,脑子里哪里来的那些东西?说说,都谁教出来的?”
原来如此!
贾琮心下恍然,口中却道:“王爷说笑了,贾琮这点微末之能,安敢当‘事事精通’之语?若叫那等饱学之士听见,岂不贻笑大方。”
阳越一窒,看着一条被截断的大龙摇摇头,抓起两颗墨玉子儿放在棋盘上:“别的且不论,你那牛痘的法儿,从何处习得?可否说给本王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