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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初夏,微风拂过,池中的荷叶随着款款摆动,摇曳生姿。附近植有不少茉莉、珠兰之属,轻风细细,呼吸间暗香浮动,沁心怡神。
贾琏却不知片刻间贾琮便转了许多念头,看他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着实不解:“琮弟若有为难之处,何妨说出来大家商议。俗话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或者有法子也不一定。”
贾琮定了主意,面上还是带了些迟疑不决:“我也不想瞒着哥哥,有句话我憋了好些天了,可这话委实有些个荒唐,不知道该不该说……”
贾琏不在意地一笑:“自家兄弟有什么该不该说的,你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就是。便你说了不该说的,我也只当没听见。”
贾琮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前阵子我去瞧侄女,在哥哥院子外面听到有人说话,因是离得远,那两人没看到我,一路走一路说,正叫我听见几句,说什么利钱,又是收帐什么的。”眼光瞟过,见贾琏脸色渐渐凝重,又道:“过了几日,我碰见个朋友,他含含糊糊的,说咱家有人在放帐,可不就对上了?”
贾琏听到此,却反收了怒气,回身向椅上坐定,淡淡道:“那两人是谁,琮弟想是瞧见了?”
贾琮轻声道:“是嫂子手下得用的,旺儿两口子。”
‘啪’地一声,贾琏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恨声道:“好个糊涂的婆娘!”他霍地立起,在室中快步来回:“你倒说说,这府里有哪里亏了她了么?高门大户出来的当家奶奶,居然去贪这点子小利,说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贾琮忙道:“哥哥且莫动怒。大户人家的下人,多有借了主子名头在外行事的,好处自家得了,恶名儿却是主家担着。嫂子是大家闺秀出身,哪里知道这些?我只担心那旺儿,若单是按常例收些利息也还罢了,怕的是他仗了咱家的势肆意妄为,万一惹来御史弹劾,不是给家里招灾引祸么!”这两口子是真心不敢相信啊,别的不说,一个能被天聋地哑的林之孝,说是“吃酒赌钱,无所不至”的儿子,就是个惹事的根由。
贾琏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笑:“想给贾家招灾引祸,他还不够格儿!”说着抬腿要走,却被贾琮用力扯住:“哥哥且略站站,消消气再回去。我瞧着嫂子这几年也不容易的,当着这么大个家,劳心费力不说,桩桩件件都要安排齐全,难免有不凑手的时候。家里几处庄子的出息哥哥也知道的,嫂子想生个法儿贴补也在情理之中。”见贾琏脸色稍缓,又道:“若论起来,嫂子对家里便没功劳也有苦劳呢,哥哥便看这点,也该好生和嫂子说才是,若因此伤了和气,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贾琏不由叹气:“我也不知什么命,一般是娶老婆,别人家里的都是知冷着热,相夫教子,偏我这个是单知道掌家揽事,吃醋拈酸,只不叫我有舒心日子过!”
贾琮便劝:“哥哥且想,嫂子能干,哥哥不也省了好些心?要说吃醋,我看也不尽然。嫂子想的不过是‘长子嫡出’罢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原也是正理。”说着又一笑:“哥哥自己也一样罢,人都说嫂子管着哥哥,我却知道哥哥并不是那真个乱来的。不然嫂子就是再厉害,还能管到外头去不成?”
贾琮睁着眼睛说瞎话,贾琏纵是老脸皮厚,也不禁心里发虚,面上发热,轻哼:“你倒知道了!”随又脸现愁容:“饶是这样儿,还不是……”却将半截话咽了下去。
贾琮知他未尽之意,也是皱眉:“正为这个,我才想着要跟哥哥说。那些平民百姓,一提起放帐便没个好话,动不动就是……我虽不信,但此事有伤阴骘却是世人皆知。”
贾琏听得动容,他如今并不象原著里只为荣府打点庶务,手上掌着不少田庄铺面,常在外面跑的,有些话早也听过。贾琮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可不就是‘断子绝孙’!想想自己与凤姐儿成婚已近十载,早年的通房尽被打发了不说,陪嫁来的平儿也不得亲近,为的不过是早得嫡子。无奈天不遂人愿,至今膝下只得一女,早就郁闷不已,猛然又得知凤姐儿可能在外放帐,联想到一处,刚消下去的火气一下又冲得老高:“无知妇人,真真可恨!”
贾琮淡淡一笑:“嫂子再精明,终归是深宅妇人,见识短浅些也不为怪。哥哥好生劝着,便为了大侄女着想,嫂子也会思量一番的。”
贾琏长叹口气,端起桌上冷透的茶水一口喝干。贾琮目送他离开,心下默算着原著中凤姐在来年元宵后小产,当时她怀孕六、七个月,那么最初的时间大致是今年六七月间。
贾琏如能压服凤姐儿,将外头那一摊烂帐收拾了,那时他便会出手,给凤姐儿保下一个嫡子。要是她一意孤行,就别怪他袖手旁观了,等她流产,贾琏还会再姑息她!
自然,他不会忘了让贾琏‘顺便’查到凤姐这几年借他的名义,暗中包揽的几桩官司……
贾琮微微扬了扬嘴角,眼神深幽。
叫贾琏一说,贾琮便觉自己这些天确是往外跑得多了些,疏忽了小侄女。正巧飞白送来做好的琉璃珠,便揣了去跟小姑娘献宝。大姐儿原是嘟着小嘴使性子不理他,看到那五颜六色圆润玲珑的弹珠,立时笑了出来。
这珠子是贾琮找匠人定做的,那天阳昊提起造办司制的第一批镜子已经成了,他便又说了镶拼式反光玻璃灯罩和磨砂玻璃,让阳昊叫人试试,在贾琮看来,如今那些玻璃制品实在是不够看。见阳昊沉呤,又问:“造办司对外接生意么?我想定制点东西可成?”想想又补了一句:“就是我照价付钱,他们按我说的做东西。”
“定制?”阳昊似笑非笑:“还算不错,没说白要。只可惜造办司从来不做外面的活计。”
“哦,那就算了。”贾琮有些可惜,不过也无所谓:他想给小丫头弄付跳棋,首选自然是光滑的玻璃珠,可是用木头的也没差。
阳昊见状倒是一怔,细问之下才知是给侄女做玩物,没好气地道:“不过是侄女就这样,等你自家有了孩儿,还不宠到天上去。”
贾琮微笑:“大姐儿不是那恃宠生骄的孩子,多疼些也自无妨。”突然念头一转,想起北京的料器天下闻名,做些彩色珠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叫飞白去打问,果然那工匠说:极容易的。拿到手一看,虽不象玻璃珠晶莹剔透,却是精白底色加了彩色旋花,别有一番可爱。另配上木制六角棋盘,便是现世小女生爱玩的跳子棋了。
抱着小丫头细细教了下法,然后陪着下了好几盘,又许她明天说故事,直到天色渐晚,凤姐叫人来留饭,这才婉言辞了出来。
在家宅了几日,期间去寻了贾琏,将意中的两位同年说给他听:“杜年兄是庶出,行三,与姐姐同年。两个哥哥比他大不少。父亲是翰林院修撰,祖父曾任内阁大学士,如今已经致休。刘年兄大姐姐一岁,家里是耕读传家,曾祖做过一任知府,之后没有当官的。家中有父母兄长和妹妹,父亲是举人,哥哥是秀才。据他说嫂子性情温善,是个好相处的。”催着贾琏再去查看:“我问了都没定亲呢,就不知道有没有意中人了。”倒叫贾琏一场好笑:“年纪不大,恁地会操心!”
贾琮想要不是担心万一要跑路,我犯得着这么急么。
贾琏细细看了贾琮写的东西,沉呤着道:“杜家无须问了,那姓刘的我找人探探吧。”见贾琮不解,解释说:“杜家我听说过的,原籍山东,只这一支在京城。杜老大人有两嫡两庶四个儿子,尽都出仕,除了有一个在外面当提刑,另三个都住在杜家大宅里。”
贾琮听出来了,这杜家是个大族,暗中的争斗怕也不少。既然如此,那便不适合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