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殉 国（1 / 1）
143殉国
下午两点半钟，田鸟派来接探望一江的车停在了何淆贵的家门口。素闻一江威名的何淆贵，虽然因自己的小儿子被一江的属下扣做人质，但他表现得非常配合，一直不动声色地将小青和张副团长送进车内。
车子一路驶去，在距关押一江的监狱不远处的一个山岗下停住。车外，田鸟已等候在那儿。小青和张副团长下车后，均用一种极为仇视的目光盯住田鸟，田鸟亦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却更多地留驻在小青的脸上。
双方对凝少顷。田鸟示意手下送上两副望远镜，指向山谷内监狱的大院对小青和张副团长说：“好好地看看，你们急欲要营救的一江正在享受美妙的阳光浴呢！”
小青接过望远镜向监狱大院内望去，一眼便锁定了正在阳光下似悠闲地散着步的一江，双眼顿时热泪滚滚，竟情不自禁呜咽出声大喊道：“一江大哥，我看你来了！”
田鸟在她身侧打击她道：“喊吧，努力地喊，可你再怎么喊，他也听不见的。若要他乖乖地躺在你的怀里，尽快实行交换才是正途。”他等不及了呢。
一旁的张副团长亦激动得喃喃自语道：“是他，是咱们的一江大哥，他还好好地活着呢！”
田鸟迫不及待地说：“若想他继续好好地活着呢，张副团长，也许就在你一句话了。其实，我抓住他时，就恨不能一枪毙了他，这真是个早就该死的家伙！”
张副团长反讥道：“你就不怕放了他，你们的皇军将大大的死啦死啦的？”
田鸟阴恻恻道：“一个一江对我们皇军根本不足为虑，大日本帝国的太阳旗将在不远的将来插遍你们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
一个急转身，小青面对田鸟拿出她当妓女时鄙视那些白玩她们姐妹的鬼子汉奸的背后暗招，朝他“呸”的一声斥道：“做你的白日大梦去吧！终有一天，我们会把你们统统杀光的！”
岂知田鸟抹了把她喷在脸上的唾沫星子，竟哈哈大笑道：“想得倒是挺美的，可惜呀，贵国的大部分领土如今被我们踩在脚底下。别这么瞪着我，如若不信，借用贵国的一句俗语，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好了。”
接下去，张副团长与田鸟就具体的交换时间、地点、各自人员配备，拟定出一个细则。
出于双方各自的迫切心情，交换时间定在了翌日的中午十二时整。
从涟城回到郭各庄，张副团长一刻也未休息，当即派出三路人马分往郭各庄的左右后方位，侦察敌情。据以往掌握的情报，日寇最近的据点距离郭各庄及明日交易地点，远在五十公里以外，但为了严防田鸟玩阴谋，张副团长必须掌握鬼子的动态。
到晚八点，三路打探人马回报，尚未发现鬼子有异常举动。为了明天的交易顺利进行，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张副团长在上述三地各留了一个班的战士，一旦明天交换的过程中，鬼子有异动，便是拼剩最后一人，也要坚决顶住，保证交易的圆满完成。
一一布置下去后，张副团长带人星夜赶到习水铁索桥桥头，此桥将是明天的交换地点。习水桥建在两座山峰之间，横跨习水两岸，是沿岸五十余公里民众的唯一通道。全桥长两百余公尺，宽仅丈余，桥下是奔涌入江的习水，常年咆哮奔腾的波涛掀起万丈巨浪，往下看一眼都头晕目眩。自此桥建成六十余年来，曾有多名从桥上跃下寻死者，无一生还。当地流传着一句名言，若要去往阎王殿，纵身一跃了尘烟。
之所以选在此地作为交换地点，这是双方所公认最佳之地。桥宽仅丈余，可遏制大队人马采取偷袭行为，即便临了某方毁约发起战斗行动，也必须忌惮桥上的己方代表。另外，只须在桥的一端架上两挺机枪，正所谓古书云，具有一夫当关，万夫可挡之势。
张副团长着重考虑的便是后一点。一来他是来察看田鸟方的动静的，再则，他要预设掩体，怕的就是万一交易不成，田鸟将率部杀奔过来。近年，鬼子为对付此等约束战斗力的地型，研制出一种轻型山地装甲车，可轻松越渡此类铁索桥。
桥那端看去虽异常安静，但透过望远镜，张副团长依然看清两座堡垒般的物体掩在树林内，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轻型装甲车了。
张副团长当即命手下利用小巧锋利的工兵锹，在铁索桥的两侧静悄悄地建起两个掩体，同时埋下足够量的地雷。自拂晓，两个掩体挖好了，地雷也埋下了。基本无误后，张副团长留下一个班的战士，布下警戒线，今日封桥。
这并非他单方面的行动，昨日双方便已达成一致意见，为保障交易的顺利完成，将从清晨六点开始封桥直至交易结束。实则双方均在玩花活，预备各出奇招，险中取胜。
整整一个晚上，小青纠结于第二天午时与一江的会面上，一刻也没有睡着，睁眼闭眼，脑子里全是一江英俊而放.荡不羁的面孔。她希望他能活着陪她走过今后的人生，但她比张副团长更为清醒的是，一江绝不可能假麒麟丹换回自己的一条命而苟活着。他的命已经交给了国家，交给了打日本鬼子，他怎可能令自己费尽心机假麒麟丹死光杀死一干鬼子高官的计划因自己的一条命而破灭。
这是小青不能接受却必须接受的残酷事实，她爱过去的活着的一江，亦爱为民族大义而献身的一江。
上午十点，张副团长全盘布置妥当后来到小青的房间，还未等他开口，小青便道：“如果你准备劝我留下不去交换现场，我请你免开尊口。这样一个能再见一江大哥的机会，我是决不会错过的。”
勉强笑了个，张副团长说：“从今儿起，你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不差这一次，我保证给你带回一个活生生的大哥。”
小青正色道：“我且问你，你拿什么保证？田鸟还是你们的一江大哥？这两者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你还不清楚吗？你出去吧，我要打扮一下，让一江大哥看到他眼中最美的我。”
张副团长只得默默退下。他何尝不了解一江，可在他的观念里，一江的一条命抵得过一万个鬼子，他舍不得他，特务团更缺不了他，即便拼了自己的一条命，他也要一江好好地活着。
上午十一点三十分，一江被田鸟从监狱里提了出来，由俩鬼子夹着直接上了一辆小轿车。难道自己将被押赴刑场？很清楚小鬼子套路的一江觉得不大像。以自己特务团团长的身份，田鸟断不会采取秘密.处决的方式。按常规，他只会对自己课以游街示众加公开处决的方式，以震慑抗日武装力量和广大民众。
当车子停在铁索桥旁，一江从车内下来，心里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此前，就在这个地方，他曾经历过类似的交易。
田鸟走到他身旁，指着桥的另端说：“一江阁下，很快你就将获得自由了。一切事宜我已跟张副团长谈妥，你要做的就是如何配合双方完成这次交易。时间已经到了，走吧，去迎接你的新生。”
一江很“配合”地走上铁索桥，冷眼看着田鸟先行向桥那端走去，而张副团长同时也朝这边走来，完成交易前的“验货”程序。没多会儿，张副团长在距他三十公尺处站下了，大声喊道：“团长，你还好吗？”
一江微笑着点了点头。此刻，他多说什么已经于事无补，更难以预料接下去将会有一场怎样的激烈战斗。他现在所要做的，是在交易尚未达成之前，尽可能地减少特务团的损失。
张副团长退回到桥中央。同时，田鸟验过麒麟丹的真伪后，亦回撤到桥中央，与张副团长两两相对，朝各自一方挥了挥手，以示交易正式开始。
在两名鬼子兵的押送下，一江往桥中央走去。他的手上仍带着手铐，这是田鸟为防着出“状况”，事先就和张副团长谈定了的。
桥的另端，小青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向一江走来。她今天刻意化妆打扮过，看上去显得格外漂亮，脸上带着跟他一样微微的笑容。
一个威震八方、令小鬼子闻风丧胆的国军团长，一个风情万种、曾经的妓女，两两深情凝眸着渐渐靠拢，在仅相距不到三十公尺时，一江脸上恋恋的笑容突然褪下，温和的目光蓦然变得锐利起来，定定地投射在小青的眸底。
小青似愣了一愣，身体颤栗了一下，却莞尔一笑，托着装有麒麟丹的盒子的右手放了下来，去抚了抚微隆的腹部，嘴角咧了咧，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江极其欣慰地笑了，聪明的小青显然明白了他即将与她诀别的意思，他仰面看了眼天，又把目光放回到小青的脸上。
一江和小青面部表情和身体的些微变化，并未逃脱田鸟犀利的目光，情知有变的他指着一江朝押送他的俩鬼子大喝道：“快逮住他！”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于一阵朗朗大笑中，一江蓦的一个腾身而起，以一个干净利落的背越式纵过铁索，头下脚上的身体向桥下波涛汹涌的习水河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