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较 量(1 / 1)
141较量
就在陈副官犹豫彷徨之际,他身边的几名士兵一边掀起几张桌子挡下来袭枪弹,一边把他朝店堂后猛力推去,他不得已将麒麟丹紧攥手心,含泪撤离。
可当他从后堂二楼刚一跳下,一梭子弹便扫了过来,日军已把整个饭庄全包围了。左突右冲的陈副官在身中三弹后,终于在战友的掩护下趁着夜色逃出包围圈。
一路趔趄而行,陈副官感觉到生命正迅速于身体内流失,若死之前不能将麒麟丹交予小青之手,他怎咽得下这口气。撕下内衣,他把几处伤口堵住,尽量延缓鲜血从身体内流失的速度,才有可能在倒下之前将麒麟丹交到小青手上。
然而整个涟城此时已布满了小鬼子和皇协军,拉网似地搜捕此次行动的特务团参战人员。陈副官非常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单靠一人之力是无法冲出搜索圈的。他当即找到一个抗日“关系户”,请他设法助自己脱困。关系户却认为以他伤重之躯,只宜暗藏起来。陈副官没时间跟他罗嗦,掏出枪顶着他的脑袋,定要他立即将自己送出城外。
无奈的关系户找来几名抗日坚决份子,借助夜色助陈副官翻出城墙,从城外百姓家中借得一辆驴车,连夜把陈副官送到一个叫郭各庄的村庄外一公里处,小青就住在郭各庄内。陈副官之所以不让人把他送入村内,是防着万一跟着他的人中有变节份子,出卖了团长的相好,和在此处养伤的张副团长诸人。
郭各庄,陈副官跟随一江来过多次,这条路也走过多次,这次却显得格外地漫长。陈副官手持一根树枝当作拐棍,踉踉跄跄地蹒跚而行,在心里默祷着,自己绝不能倒下,要倒也要倒在小青面前。
天是蓝蓝的,月亮和星星在打着转,一路都是这样转着,好在怎么转他也不会走错这条路。转呀转,就像小时候玩的转陀螺,当终于转到那扇熟悉的门前时,他转不动了,直直地朝门上撞去,重重地倒下。
屋内的张副团长等人此刻正焦急盼望着一江的消息,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一名卫士冲出门外,发现了倒在门口的陈副官,马上把他背进室内。气若游丝的陈副官摇头拒绝了张副团长等人对他的抢救,刚来得极把手中的麒麟丹交到小青的手上,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句话都没留下。
陈副官死了,死在了小青面前,她双手捧着一江拼死抢回来的麒麟丹,肝肠寸断。
她十分清楚,若非一江遭遇不幸,他是不会把麒麟丹交到任何人手中的。麒麟丹是他的命.根子,他要把它送回老家,交还给祖宗,尔后以死谢罪。
她要去找一江,无论他是生是死,他对她有大恩,让她脱离了卖笑生涯,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她要找到他,还因为他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早几天,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但不敢确定是否一江的,毕竟在这前后,她不止一江一个男人。一江坚决不让她做掉孩子,因为他以一个男人的豪爽确信孩子是他的种。
她问:“你凭什么如此自信?又凭什么能断定是你的种?”
毕竟,当时没有DNA。一江告诉她,一姓族人生来有个特征,额头上有个浅显的胎记般的标识。
一江去涟城诱杀田鸟一干高官并欲夺回麒麟丹一事,小青事先并不知道。但傍晚那会儿,涟城那边一直响着枪,在同一个院子里养伤的张副团长这才告诉了她一江的去向,然后陈副官来了,却浑身鲜血地死在了她的面前。
陈副官回了,带回了麒麟丹,而一江生死不明,张副团长一面命人去城内打探他的消息,一面命人迅速集结残部,一俟消息确证,采取包括营救一江等人的相应行动。
翌日傍晚时分,打探消息的人带回一江的消息,他与几名在昨日的战斗中以身殉国的将领被日寇割下首级,此刻正装在木笼里悬在城楼上示众。
张副团长当即对小青封锁了这个不幸的消息,迅速集合残部,组成一个铁血敢死队,开往涟城,定要将一江等人的首级抢回。
而就在与此同时,小青却误以为副团长等人的不辞而别,恰好验正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老话。她擦干眼泪,藏好麒麟丹,敲开东家的门,给了人家一笔钱,让人连夜送她去涟城。
拂晓时分,涟城在望,迎面碰见好些面现惊惶的老乡往回走。小青让东家拦下一问,原来小鬼子在城楼上悬了几个木笼子,笼里装着几个抗日义士被割下的脑袋,为首者是特务团一江团长。
东家是个抗日积极份子,也知晓小青的身份,当下便劝阻她不要进城了。小青考虑再三,也担心自己被人发现。妓院一战,田鸟曾下令,一定要捉拿助一江逃走的小青。
小青让东家帮她就近找了户人家住下。挨到深夜,小青带上一应祭品,准备去城楼下最后看一眼一江。当她来到距城楼不远处,突然发现夜色中人影憧憧,都奔着城楼而去。她赶紧隐下身子,遥遥看去,只见三架长梯搭上了城楼,数个敏捷的人影向上攀爬而去。
欣喜万分的小青,于朦胧夜色中发现了张副团长等人的身影,她不禁热泪长流,自己错怪了这些忠义之士。
眼看着人影即将到达梯子顶端的笼子旁,突然一阵猛烈的枪声骤响,梯子上的人从高处摔下,城墙上涌现大量鬼子。紧接着城门大开,冲出大批的鬼子兵,对特务团的残部形成包围之势。
显然他们中了日寇的圈套,特务团的人就地还击。杀红了眼的副张团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命人压住小鬼子的火力,掩护着又一拨人向城楼爬去。然而城上城下小鬼子两面夹击,勇士们一个个爬上木梯,又一个个摔下,但不断有人又冲上木梯。
小青既感动又难过,为了抢回一江的首级,他的手下舍生忘死,浴血奋战,真正是惊天地泣鬼神啊!眼看着木梯上上演着夺魂慑魄的生死大战,小鬼子的人越聚越多,特务团将士即将陷入包围圈中,小青真想冲出去对战士们喊,回来吧,一江舍不得你们为他亡命。
就在这时,一名勇士冒着弹雨终于冲上城楼,在伸手准备摘下悬挂着一江首级的木笼时,却发现有诈,笼子里并非他的首级……
好得不得了饭庄之战,陈副官撤离未几,被田鸟死死缠住的一江最终被俘。由于此战中,日寇华北战区派遣军最高司令长官铃木意外殒命,田鸟即时被追究罪责,不日将谴返回国送交军事法庭论处。
正当其时,日前参加了田鸟献宝贺宴的一干高官齐发眼疾或心疾,经日军医官多番诊治,丝毫未见起效。此消息传到自身业已心痛难忍的田鸟耳内,一闪念间,令他联想起以前曾听闻过的麒麟丹死光一事。莫非自己从那家古玩店老板手中得到的宝丹,便是麒麟丹?他当即请求面见驻涟城日军司令官,声称必须找到日前被一江所部夺去的麒麟丹,方可解救这一干人的性命之忧。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正是田鸟的这一闪念,暂时救了他自己的命,获得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待他找到八方轩古玩店,老板竟已举家而逃,这便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无误。
他立即提审了一江。
在刑讯室里,这对昔日的老对手,在如今这样一种情形下相见,应该是田鸟占尽上风,毕竟一江成为了他的阶下囚。但两人甫一见面,田鸟却被一江浑身上下焕发出的一种浩然正气所震撼。
日前一战,一江已身负重伤,他却断然拒绝了日军对他的治疗,虽然看去奄奄一息,但一股凛然气势依然从他逼视田鸟的目光中似欲穿透其灵魂。
作为一个俘虏,尤其一个老对手的俘虏,一江的这股凛然正气从何而来?这里面是颇有些讲究的。现在一江最关心的什么?自然是麒麟丹会否已落入田鸟之手。一旦田鸟获得了麒麟丹,而作为一个老藏家的他,极有可能知晓其既能杀人亦能救人的秘密,麒麟丹一旦落入他手,一江岂非落得一个鸡飞蛋打的下场?所以他必须率先出招,以探虚实。
田鸟如此迫不及待地提审自己,一江心中大致了然,或许他就是为着麒麟丹而来。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一江跟他玩起了心理战,就看他如何接招了。
而作为老牌特工的田鸟,岂能不洞悉其心思。所以一江犀利的目光向他喂来时,他接着了,竟然还笑咪咪地打量了一江周身一眼,才道:“一团长,作为特殊战线上的老对头,我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俘虏。这似乎与你的血性相差甚远,颇不光彩,你不觉得略微地尴尬吗?”
呵呵一笑,一江道:“若你知道我是有意为之,到头来,真正尴尬的人或许是你也未必。”
还以微微一笑,田鸟道:“嗬,这倒新鲜,何以见得?”
一江道:“我可以跟你打一赌。在此之前,你一定去过八方轩了。”
点了下头,田鸟道:“不错,继续说下去。”
一江道:“那你也一定知道,你从八方轩得到的那个宝贝有一个很吉祥的名字。”
田鸟毫不隐讳地承认道:“对,它叫麒麟丹。这个东西或者是属于你的。”
一江问道:“那么你对这个东西的了解有多深,能告诉我吗?”
两个人的目光瞬间胶着。
田鸟脸上的笑容自此再没法维持下去了。因为提审一江,他只是抱着一种幻想而来,像一江这样的死硬抗日分子,不可能作出任何的妥协,而目前的对话已经应证了这一点。
二人间的话题既然避不可免地涉及到麒麟丹,一江便能从中获知真相而占据上风,现在一江的口吻和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场,已然注定了自己的徒劳无功。
田鸟的脸色此刻想保持镇定已然不可能了,他与一江之间的较量不仅关系到他的仕途,更与他的性命息息相关,套一句俗话,他怎么着也得垂死挣扎一番,死马当作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