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 这孩子,是真傻(1 / 1)
望江与虚弥山,正好位于有滢国的极东与极西之地,路途之遥自是不必多说。
司云音与花林醉一起行路的第一天,太阳刚有了些落山的意思,天边也才刚染了些日暮的霞,花林醉就已从袖子中抖开一张袍子大小的牛皮纸,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态细细地揣摩。司云音禁不住好奇凑过去,才发现那竟是一张分外细致的地图,上面星星点点还有着五颜六色的标注,司云音指了指其中几处被朱砂点过尤其鲜艳的,问了句,“这些是什么地方?”花林醉看了一眼司云音,露出了一个更加高深莫测的表情,只回了她两个字,“你猜。”
于是司云音就一直翻着白眼,直待马车大摇大摆地停在了一处极其气派的民宅前,想着里面住着的,也应是当地有些头脸的富豪乡绅,花林醉颐指气使地打发了司云音上前递了封拜帖,然后不足一盏茶的功夫,果然就从门里簇拥跑出一堆人,诚惶诚恐地把他们迎为上宾。
在之后的日子里,花林醉将那张图纸从袖子里抖出的次数多了,司云音便也逐渐摸清了不同的标记所代表的不同含义,便也就见过不怪了。
只是极偶然间,她跟花林醉提起那些名门望族将他们迎做上宾的事情,手中还握着滚烫的茶盏,难得地冲他感慨一句:“原来你有这么多朋友。”
花林醉听了,只是极其漫不经心地答了句:“完全不认识。”
司云音疑惑,“怎么会?”
花林醉嘴角一勾,冲着司云音展颜一笑:“谁都有些不能启齿的秘辛,而它们就清清楚楚地写在了每一封拜帖里。如果他们不能杀人灭口,那也就只能亲切以待了。”
司云音当时手一抖,半盏茶正好不偏不倚尽数倒在了花林醉的衣袍上,看着那被晕开的茶渍,她心中的喜悦却还是没有掩盖掉她心中深深的刺痛,原来不要脸皮真的是可以拿来当饭吃的,至少在要饭的时候都可以如此理直气壮气吞山河!
司云音故作姿态地吹了吹那剩下的半盏茶,“你这行车的速度,怕是过了年关都到不了虚弥山。”
花林醉勾了勾嘴角,“有人想挖陷阱等我,我也总要体贴地为他们争取些时间。”
司云音的手跟着又是一抖,但这次却没有茶水洒出来,她喝了一口,却不幸烫了舌头,在一边痛得吸气。
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了十多天,便先抵达了与望江相邻不远的有滢国都,殃都。
正是一天中人流车辆最多的时候,街道上的行人马车来来往往很是热闹,到处可见吆喝叫卖的货郎和杂陈而列的摊子,飘香的胭脂,艳丽的油纸伞,远处的石桥,桥边的垂柳,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腔……这个曾是邱桑百年国都的地方,不若望江繁盛,但却有着望江都比之不及的肃穆厚重与文化底蕴,和历史的沧桑感间独添的那份韵味,如一樽香远益清的陈酿,时间的堆积下,总会添出一些自己的味道。
马车拐过了几条街,又拐过了几条巷,最后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花林醉“啧啧”了两声,便又颐指气使地打发司云音去递拜帖,司云音看了一眼这豪门深户,又回头看了一眼花林醉,“你这么缺德,就不怕真有人收了帖子来一个鱼死网破。”
花林醉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可是递帖子的人又不是我。”
然后就在司云音咬牙切齿地诅咒着花林醉,却迟迟不肯下车的时候,门里出来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朝着他们的马车行了一个拜礼,“阁下可是花林醉花公子?我家少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司云音闻言很是诧异,莫非他们这一路白吃白喝的行径已经被传扬了出去,所以自认大户的人家都已经开始提前张罗了?她又回头看了看花林醉,却见花林醉冲着她挑了挑眉,“哈哈”就开始笑了起来。
司云音的手陡然握成拳。花林醉和这家的什么鬼少爷本就是提前就约好了的。这个娘娘腔腔刚刚明明是故意耍她!
花林醉下车的趋势突然停在半空中,回转身,揉了揉司云音的头发,“这孩子,是真傻。”
然后,就传来了一声惨叫……
花林醉与司云音随着书童进了府邸,就这么一路被引到了一处八角亭前,亭中一个喝茶的少年公子,手中的扇子正一声声打在石桌上“梆梆梆”地响,看到他们过来,先是“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扇了两扇,又“啪”的一声合上了。
“离殇公子要的育沛草,尚未有消息。”
花林醉闻言挑了挑眉,“既是如此,那卫公子要的人,我这儿便也没得消息。”
卫夕泽的眼神一黯,也未追问,只接了句,“在下早就备了上好的厢房,公子可以先稍事休息。”说完便唤来了一旁待立的书童,吩咐一句,“文雪,为离殇公子带路。”
在皇族贵胄遍地,往人群中扔个砖头都能砸死两个的殃都,由卫震道一手经营的卫家虽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倒也是赫赫有名的医药世家。卫家的药铺论大的在殃都就有七个,论小的,就连远至极北之地的淮阴城都开有分店。可以说,整个殃都的药材都是经了卫震道的手,甚至连宫里的药材,都全权由卫家负责。
如雷贯耳丝毫不逊于卫家药材的,是卫震道的大儿子卫落尘,十八岁时便已经堪称“殃都四少”之首,能在藏龙卧虎人才辈出的都城混出如此名气,倒是很需要一番才学,晤,才学之外,也还很需要一副绝好的皮相。
卫家公子落尘,真真是难得一见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再加上他已然于两个月前暴毙于自己房里,那要再见上一面,更是难上加难。
司云音看了一眼在前面带路的书童,转头冲着花林醉问了一句:“他要找的是什么人?”
“南夷的一个食脱巫医。”
司云音讶异一句:“生吃活喝病死者腐肉的食脱巫医?”
花林醉的身子顿了一顿,似笑非笑地扫了司云音一眼,“你形容的很生动。”
司云音早年曾跟司风雷去过一趟南夷,那里的人文风貌总透着些歪邪,就比如那里所特有的食脱巫医,他们吃病患者的腐肉,然后用自己的血肉制成药剂给病患者服用,无论是什么样的不治之症,却总能药到病除。只不说这治疗的法子不合常理,要成为食脱巫医,据说也是有一个生不如死的过程。
司云音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花林醉,竟也“啧啧”了两声,幽幽一叹:“原来也有你找不到的人?”
花林醉轻拂了一下头发,表情嚣张至极,“这一路山远水长,你还是需要培养一下对我的信心。”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司云音,静静思索了一会,“若是凑巧,许你还能将她见上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