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拔牙(1 / 1)
我撒娇似的拽着卓群的衣服,这招对他十分受用,大概是他从来没有在我这享受过这种待遇吧。
卓群的眉头一软,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发说:“好好好,不拔了,我们不吃这份苦。”
我心下一喜,谁知正在拔牙的那个年轻医生说:“这个因人而异,她的比较特殊,是因为牙本身长得不好,一般人是不会这样的。”
卓群这根墙头草又说:“还是拔了吧,一劳永逸。医生都说了一般人不会很痛苦的。”
那个医生又说:“那边结束了,你让苏医生给你看看片子打上麻药。”
苏医生?不会这么巧,不巧吧?
我不拔牙的想法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卓群推着走了过去。
其实我以前就想过,世界这么小,有朝一日总会遇到,可是遇到又能怎样呢?
他头也没抬,接过我的片子挂在墙上的光源处,片子里我那四颗闪亮的门牙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扎眼。他猛地回过头,看了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接着又把目光移向我身边的卓群,什么也没有说。
也不用说什么,我躺在牙科椅上看着上方模糊的灯光和模糊的身影。
卓群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兮你怎么哭了?别怕,麻药就一下子,就不会再疼了。”
“我才不是因为害怕呢,是因为灯光太刺眼了。”程小兮,你要不要这么没出息呀,哭个什么劲儿呀?有意思吗?
苏睿问:“上下两颗都拔吗?”
我嗯了一声,省得再疼第二次。金大夫好像跟我说过如果只拔下面的,那上面的会没有节制的长长。
“张大口。”
他的手冰凉,还有一些抖,在我那两颗智齿的周围捅了好几针,疼的我嗷嗷直叫。
我装作十分冷静地说:“大夫,我想如果您的手不抖的话我的疼痛会减轻一些。”
他没有说什么,可是我看到他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那位年长的大夫又叫来另一个年轻的和苏睿一起给我拔牙。
钳子不管用,锤子也还是用上了。
苏睿手还是抖得厉害,一不小心把我弄疼了,他慌张的说了句“对不起”。
我莫名地怒火噌噌地冒了出来,也不顾还没有拔完的牙齿和麻掉的右脸,坐了起来,吐字不清地冲他吼道,“对不起有个屁用啊!连牙都拔不好还当什么医生啊!”
整个诊室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冲我射了过来。
卓群还真是我的好姐们儿,还替我对大家道歉,“不好意思啊,患者情绪比较激动。大家继续,继续。”然后转过头来安慰我,“小兮,拔牙哪有不疼的啊,与其让它不定时的折磨你,还不如一次性的做个了断。”
我自嘲的笑了笑,是啊,那就做个了断吧。
这时那位年长的大夫过来问怎么回事。
苏睿没有做别的解释,只是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大夫把目光移向我,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说怎么一进门就觉得他眼熟呢,我嗫嚅着:“杨,杨老师……”
圣诞那天KTV的灯光虽然有点暗,但是人的相貌还是存在记忆库里的。
杨老师也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苏睿,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卓群,然后对我笑了笑,笑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对苏睿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给我丢人,你在一边站着看,我来。”
苏睿没有说什么,默默的站到一旁。
我放下心来,杨老师跟黄老一样,肯定是医术精湛,这样我就可以少受点苦了。
可是事实证明我高估了一个医者的良知,明明一会儿就可以结束的事情,他愣是拖了好久,还有意无意地让我疼一下。
我真的想骂娘了,可是又不能对长辈发作。
好在还是有有良知的,苏睿唤了一声“杨老师”,杨老师似乎是叹了口气,结束了对我的折磨。
我吃亏也不能白吃啊,我不就是吼了苏睿一句嘛,你至于这么折磨我?我娘曾经教导我就算吃亏也要吃在明处,于是我吐字不清的对正在写病历的杨老师说:“杨老师,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您刚才的行为应该叫做‘报复’吧?敢问我哪里得罪您了?”
杨老师显然没料到我能去质问他,停下笔,转过头对我说,“你这是说的哪的话,我们医者对病人都是一视同仁。再说了我们素昧平生的,你用‘报复’这个词有点过了吧?不过我还真要说声不好意思,人上了年纪,就免不了老眼昏花,你多包涵。”说的没有半点诚意,可是我又无法继续纠缠。
杨老师把东西全交给我,还给我写了个注意事项,让我一定要遵守。他还叮嘱说回去冷敷一下,如果麻药消退感觉到疼的话可以吃点冰激凌。
还没说完呢,苏睿脱口而出,“不可以吃冰激凌。”说完自己也愣了愣,估计是大脑刚反应过来吧。
那是我无意中提起的,说我肠胃很敏感,每次吃冰激凌都会拉肚子,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吃。苏睿当时说只要他在身边就一定会看好我。
旁边的年轻医生问为什么,一般都是建议病人这样的。苏睿没有说话,仿佛求助似的看向杨老师。杨老师说这因人而异,一看我就是那种体寒的,还是苏睿细心。临了,杨老师问我这两颗拔下来的智齿还要不要。我看了一眼,上面全是血,“不要了,也没什么意义。”
卓群搂着我的肩,担忧地问:“那要是疼怎么办?”
“忍着。”杨老师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俩字。
在卓群车上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说:“改天再说好吗?我现在比较虚弱,又不能吃东西,麻药消退还疼,总之就是很难受,我想回去睡觉。”
过了时间吐了棉球我就开始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睡了十四五个小时了,原来觉睡多了也难受啊。卓群给我买来了流质食物,吃完以后立马活蹦乱跳的了。我程小兮的自愈能力可真不是吹的。
我对卓群说:“跟着你这个老板可真好,班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去。自在啊。”
卓群白了我一眼说:“你理解错了,对你好是为了让你创造更大的价值。”
“那我很荣幸自己很有价值。”
和苏睿的事情我倒是跟卓群说了,想必不说他也猜得差不多。他也没有说什么安慰我的话,我也不需要,这年头安慰都是多余的。不过卓群这个朋友真是,和他成为好朋友是我的幸运吧。
我恢复得很好,除了一点,而这一点我一直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大师兄回来。
大师兄回来并没有提前告诉我,而是我下班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他站在楼下。我兴奋地“啊”了一声,然后跑过去抱住他,确切的说是被他抱住。这真是偶像剧啊偶像剧。
我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你们什么单位啊,连手机都没收,太没有人性了。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啊?”
大师兄思考了一下,说:“嗯,这个还真没有。”
“哼!没有就算了。”我转身就走。
他一把拽回我,然后一张脸就欺了过来。
果然是偶像剧的流程啊。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躲,腿却像是被钉住一样挪不动。我想我果然是叶公好龙,以前整天心心念念的,现在突然放这么一个大活人给我还真是有点害怕。很显然我是叶公,大师兄是龙。
大师兄左手搂着我的腰,右手摁着我的后脑勺让我的脸与他的贴近,我最终还是无处可逃被他吻住。他惩罚似的咬住我的下嘴唇,然后,我居然笑场了,居然笑场了!大师兄愣在原地,满脸的莫名其妙。内什么,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反正是因为拔智齿拔的,我的右半边的嘴唇和下巴是麻的,就是打了麻药的那种感觉。之前洗脸的时候也能明显感觉出来,但是没往心里去,只是以为麻药没消。刚刚他一咬我,两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真怕以后面瘫了呢。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破坏气氛的。也不知道我的解释他能不能听懂,相不相信。
大师兄让我先上楼他出去一会儿,没多久他就回来了,给了我一瓶维生素B族,说是因为一下子拔了两颗牙,牵动神经了,需要恢复一阵子,吃点B族能好的快一些。
我纳闷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轻描淡写的说自己以前也经历过,所以有经验了。
这经验还真是个好东西。
我跟大师兄在家做的饭,吃的也是其乐融融。
他刷完碗又在那切水果,我很满意的竖起了大拇指。“大,那个,大黄,其实我现在觉得好像慢慢进入点状态了。”
他放下手里的活,专心的听我说。
“我其实一直挺怵你的你知道吧,因为认识你这么久你一直都在欺负我,你对别人都心软,可唯独对我不留情面。一直到你回来我心里还是有阴影的。可是最近我突然觉得其实你变了很多,对我也不像以前那么刻薄了。”
“所以呢?”他问。
“内什么,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可是你说了呀。”
“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可是我闻到味了呀。”
“你到底想怎样嘛!”
他把我抱在怀里,说:“小兮,我不说,并不代表心里没有。”
“可是你不说我又怎么能知道你心里有没有呢?”
“你傻啊?”他用食指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
“我就是傻。你不知道?那说明你更傻。”
不知怎么,一场深情而深沉的对话就转到了浅薄搞笑的方向。
他说:“对,我就是傻。”
我拿起一个草莓塞进他的嘴里,“敢于正视自己并勇于承认的少年是祖国的好少年。大师兄,你不愧是党的好儿子啊。”
大师兄看我得逞的笑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多谢领导夸奖,一定不辜负我党的期待和嘱托,请问党中央还有什么指示?在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同志,到达目的地后一定要将你的消息传达回来,以便领导放心。”
他啄了一下我的嘴唇,然后敬了个礼,然后一步一徘徊地走了。
我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想着,他以前可是从来不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