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苍生之死（1 / 1）
知道小公主被幽禁的处所的只有两个人，谢苍生和独孤胜。
独孤胜从来不是谢苍生的属下，他们一直都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谢苍生这样的人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他与独孤胜，不过是有着共同的敌人罢了，至少他自己这样认为。
谢苍生当然也明白独孤胜绝不是省油的灯，他所期望的就是驱虎吞狼，借独孤败这一头猛虎，吞食掉独孤胜这一只恶狼。再对付独孤败，谢苍生自然有牵制的法子。
这跟独孤胜的想法也很相近，独孤胜想要二虎相斗，独孤败与谢苍生就是被他关在一个笼子里的老虎。
可谢苍生万万猜不透独孤胜的心思，独孤胜从不想置独孤败于死地，他只想要独孤败活着并深深痛苦。
所以谢苍生现在还不知道小公主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因此他眼中才会露出从未有过的惊讶，就像是看见早已被自己杀掉并分尸的父亲谢苍天忽然从坟地里爬出来了一样。
他杀谢苍天，只不过为了夺权而已，从少主变成真正的主公。无毒不丈夫，本来就是他父亲交给他的。
此刻他的惊讶却是因为看见了独孤败。
万级台阶，登天台的天阶，独孤败平缓而稳定地拾级而上。
独孤败没有展翼而飞，因为他并不着急，他懂得等待。
谢苍生正等着他一步步上去，等待都是相互的。
他们都很沉得住气，就算是新婚的妻子就在旁边跟别人睡觉，他们也照样得忍耐，继续这样无声的对峙。
谢苍生并不像阿飞，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他人，而阿飞只不过一直被人利用而已。
独孤败还在缓缓登阶，谢苍生却已开口：“你想不想知道阿飞究竟怎么会走上魔道。”
——提起了阿飞，就揭开了独孤败的隐伤。或许独孤败会将对阿飞的愧疚转到谢苍生这个大哥身上。
可是独孤败只淡淡地说：“不想。”
——决战之前，本就应该什么都不想。
“阿飞虽然偏激，想要超越你，但是没有人从旁怂恿他的话，他也不至于向魔帝投诚的！怂恿他的那个人就是我！”
谢苍生还在试图刺激独孤败。
因为他看得出独孤败表面虽然平静，但内心已受到了深深地刺激。
“你竟然一点都不为你的亲骨肉着想，好狠毒的心，不愧是我的二弟！”
谢苍生在提醒独孤败，小公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还在自己手里。
独孤败已登完了天阶，正对立在谢苍生面前。
独孤败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谢苍生忽然发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独孤败，从他那如铁一般的目光中看到的根本不是仇恨，而是一种怜悯。
独孤败正是怜悯谢苍生这样的人，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真挚的感情！”
谢苍生不能忍受这样的目光，他发现无论裹着多少层套子，在独孤败的目光之下自己都像是完全赤裸着的。
只有独孤败能给他这样的压力和威胁，所以他一定要让独孤败死！
“你以为这里仅仅是小小的祭天之台么？这里汇聚了古往今来的帝王气运，天地交征帝王大杀阵！”
时空变得凝滞，万重的天子威压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刷！
仅仅是剑光一闪，那奇迹之光照耀之下，大阵的阵法便难以形成，正在交织的帝王气运如水泡般炸裂。
大阵凝练洪荒沟通玄黄的妙着还没有使出，便被天方夜谭般的一剑给破解了。
谢苍生永远不能了解这一种奇迹！
独孤败的名字就是奇迹！
谢苍生一点也不慌乱，拔出了剑，剑是龙渊剑，一眼望去龙盘虎踞的雄姿沛然而出，即便是最低贱的乞丐持在手中，都足能够斩杀金龙，冲破厄运。
龙渊剑焕发的光明炽烈，如一轮大日。但这样的光明很快就消失，谢苍生大笑：“我的好二弟，你根本不知道龙渊剑的秘密！”
独孤败冷笑，笑容像是在说：“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但是谢苍生还要说，就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我记得龙渊剑曾落入你的手中，所以它已沾染了你的气息。龙渊剑最可怕之处就是能复制出掌握过它的人的一切能力，即便是你后来炼成的能力它也能从冥冥中完全复制。它会在剑柄一端形成一粒种子，这粒种子是等同于现在的你，而我已经炼化了这一枚种子，所以你的能力我已全部具有，我的剑跟你的剑同样快！你是奇迹之速，我也是奇迹之速！”
独孤败终于再次开口：“就算够快，你也不懂奇迹！”
谢苍生脸色豁然一沉：“你为何还不出手？哼，你分明已经有了忌惮之心，不必跟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独孤败冷冷道：“你不是我，所以你一定会输！”
——独孤败的话近乎没有逻辑，完全没有思路可言。就像他的剑，天马行空，天方夜谭。
谢苍生的冷汗一直未干。
两个人的瞳孔对准在一点，碰撞出的火花似乎将要引燃空气。
真正的快剑，胜负只在于一瞬间，这个道理谢苍生也明白。
就像上次大战彭祖一样，虽然是一瞬就分出了胜负，但独孤败面临的凶险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现在他无疑面对着更大的凶险。
谢苍生的脸色甚至也变了，变得像独孤败。他的动作、他的眼神、他的一切竟都像是另外一个独孤败。
是因为炼化了独孤败种子的缘故？
是不是他潜意识里也十分看好独孤败，是不是说明在独孤败面前他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
谢苍生现在就像是独孤败的影子一样，他就像是另一个独孤败。
独孤败要战胜他，就如同战胜自己一般困难。
没有人能战胜自己！即便是独孤败也不能！
号称战胜了自己的人全是疯子，因为那根本就无法办到。
谢苍生甚至能够感觉到独孤败心中的厌倦与冷漠，他的剑越快，他的人就越孤独！
天地死寂。
万物无声。
两道剑光划破了宁静，从视觉能直接超越到听觉，分明看不到却能在人的脑海里感生出奇异的轨迹，那样的剑光根本不属于尘世，不属于六界！
剑光落幕，战斗的荣膺从来不属于决斗场上的斗士。
——因为他们的战斗只是一种无奈的安排。
独孤败的小腹被插入了半寸剑尖，谢苍生的头颅却已经离开了身体。
同样的速度，为何独孤败会胜利？
他的朋友们后来也问过这样的问题，独孤败的理由有两个，谢苍生没有自信，谢苍生怕死！
自信才是独孤败最锋利的武器！奇迹到了谢苍生那里，他也不懂如何运用。
而且谢苍生有着勃勃野心，他不甘就在此刻战死，所以他拒绝死亡畏惧死亡。而独孤败的每一次战斗，根本就没有顾忌过生死！他的奇迹要求他抛开一切，连同生死胜负一同抛弃！
所以永远不会有第二个独孤败，这样的奇迹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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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败近来已不喜欢热闹，而且他一贯不喜欢善后。
他只是顺便取走了龙渊剑。
所以魏国皇帝并不知道谢苍生是怎么死的，他只有带着群臣朝天而拜。
独孤败的功劳再一次被移花接木，移给了高高在上的众神。
可是谁在乎呢？
至少独孤败不在乎。
黑杀之主虽然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过独孤败的罪名仍然没有被洗脱。他还是神人共愤、六界难容的黑杀。
谢苍生却成了天下明主，不幸早亡。
所以说，独孤败真的是胜，还是败？
胜负二字本来就难说的很。
谁又在乎这些？
至少独孤败不在乎。
独孤败有他在乎的东西。
所以当看到飘香谷已重建，更加恢宏气魄的时候，他觉得欣慰，得知小公主果真被无恙送到，他更是高兴。
敖游也由衷地替独孤败感到高兴。
“你又赢了！”敖游正拍着独孤败的肩膀。
“胜利的滋味并不好受。”独孤败看着他的朋友。
“不过总比失败好些嘛！”敖游替独孤败说出了他将要说的，又接着使个眼色道，“公主在天字楼第三层左数第五间房，她一定正等着你。”
独孤败苦笑：“所以我才说胜利的滋味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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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已有八个月的身孕，无法下床走动。
独孤败正坐在旁边，他的脸色也苍白，如果有人摸他的手，一定会发现他的手也很冰冷。
“你知道这是我们的孩子？”小公主摸着肚子。
“我当然知道。”独孤败也不隐晦。
“如果我说谢苍生根本碰都没有碰过我，你信么？”小公主的手摊在一旁，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独孤败的手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他将头贴到小公主的肚子上听了半晌，然后才道：“我们的孩子看来很健康、很顽皮！”
“他生下来绝不是省油的灯，我能感觉他成天就在我肚子里翻跟斗，”小公主眼里是母性的温柔，“你说他会像你，还是像我？”
“千万不要像我，”独孤败微笑，然后补充道，“像我这么不老实可就没救了。”
“我想了很多名字但都不满意，你说我们的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
小公主的笑容显得很幸福。
“独孤鸣。”独孤败几乎想也不想就说了这个名字。
“好名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公主很高兴。
其实独孤败的意思是“大凡物不得其平而鸣”，意思是自己的孩子今后能除尽世间的不平之事。
此刻他和小公主的关系显得十分微妙，有很多微妙的东西两个人也没有提起。虽然没有交流，但他们已有共识，一切都等孩子平安出世再说。
这时敖游却把独孤败叫了出去。
敖游的神色显得很是愧疚，能让敖游愧疚的事情本就不多，独孤败可以感受到绝不是好事。
而且他心中也早有疑惑，所以不等敖游说话，他便先问道：“染香呢？”
敖游擦了擦额上的汗：“我就是来告诉你染香姑娘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