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战剑魁(1 / 1)
夜凉如水,明月如霜。
独孤败在清冷的月华之下醒来,睁开的那双眼已不再黯淡,已恢复了生命的活力。
全身空荡荡的,手脚仍然酸软,但已没了在体内绞缠不休的先天剑宗气。
他走到窗格边,舒了舒筋骨,闭眼。
有风吹过,夏日草原的独特凉爽扑面而来,他喃喃自语:“独孤败啊独孤败,看来阎王爷也不敢收你,要你死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月光下,敖游飞掠而来,悬在窗格外,道:“你觉得死不容易,可是你可想过别人是否容易……”
独孤败懒懒地笑:“虽然我早已不是第一次死里逃生了,孽龙也不用板着个脸跟我说话!”
敖游忽然道:“死人,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独孤败问:“启程?为何要这么急?”
“你莫忘了你上神界的目的!”敖游语声有些沉重,“更何况,我们两个吃白饭的,主人未必欢迎……”
独孤败截口道:“孽龙不受欢迎倒是真的,至于我……嘿嘿,看来人家非得留我不可!”
敖游忍不住骂道:“死人,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你除了给别人带来灾难和痛苦,你还能做什么?你这个灾星、祸胎……”
独孤败听出了敖游语气中的古怪,奇道:“孽龙似乎很少这么认真的,到底是怎么了?还有,是谁竟有能耐救了我?”
敖游腾入屋子里,关好窗,似乎怕被人发现,低声道:“其实……你知道先天剑宗气是剑圣留下的,个中滋味你自然尝透了吧。”
独孤败道:“剑圣老家伙果然是有些门道……”
敖游道:“若是一般的仙级剑气,只要修为高一筹之人出手化解,就能轻易将你治好,可是剑魁也试过了,根本炼化不了你体内的先天剑宗气。而至于你的仙子,嘿嘿,就算亲你一口替你吸出先天剑宗气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反而是饮鸩止渴,会增加你体内先天剑宗气的含量。”
独孤败点头:“剑圣将一门神功传给灵儿,可见剑圣是很爱护灵儿的……那究竟是用的什么法子医好我的?”
敖游道:“唯一的法子,就是破其根本,消其源头。源头不在,先天剑宗气就失了剑意感应,消弭于无形中,你就能不救而愈……”
独孤败已变了脸色:“究竟是什么样的法子?”
敖游道:“以你的聪明难道还猜不出?你只是心中还隐存一缕希望而已,非要我说出来么?”
独孤败全身冰凉,“蹬蹬蹬”退后数步,跌在床沿,双目瞪着敖游:“你为何不阻止她?”
敖游道:“你要知道,一个女人若是决意为了心爱之人而牺牲,她就会不计一切代价不顾任何人的反对!莫说是废掉一身修为,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会义无反顾的!”
“不值得,不值……”独孤败露出痛苦之色,眼角肌肉抽动不止,“你们不知道,即便救活了我,我也只有数十天的命了!”
独孤败随即道出自己与承影剑性命相连的事,只是隐去了承影剑是如何丢失的那一部分。
他双目发直,念咒般低声喃喃:“一身正仙修为,换我数十日之命,你说,这值得么?”
敖游直拍独孤败的肩:“你虽觉得不值,甚至我也觉得不值,但是剑灵她,哪怕是多让你活一刻,她也会觉得值得!”
独孤败微微颤抖着站起,问:“她在哪儿?”
敖游还没来得及回答,院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嘶呼。
嘶呼声短而急促,似乎被人给扼断了喉咙。
月华瞬间就变得暗淡了,似乎是因为院落里那个铁一般的身影的出现。
他的身躯黝黑,衣物黝黑,脸黝黑,手中的剑黝黑,他是剑魁。
他似乎也总愿意将自己的心隐藏在黑暗深处。
此刻,铁剑上已染血,剑尖上樱桃般的一滴,在月华下泛着凄艳诡异的光。
在他身前,是一滩血水,正以十分快的速度挥发着,蒸起的那些血雾,萦绕在握剑的右手,然后,血雾缓缓的、轻轻的、钻入进皮肉之中。
血泊旁边,还有一个人,发白的脸,颤抖的手,半张的嘴合不拢来,眼神惊骇无比……
不僧不道的打扮,是散仙冰云。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亲眼目睹了真神间的战斗!
方才,他与琉璃瑶台君刚潜入剑阙,就被剑魁发现了影踪。
两大真神更无言语,直接交手。
举手投足,月星闪烁,你抬掌,破碎虚空,我伸指,重塑一界……
冰云能看见的,只是周围的景象不断转换变迁,甚至在同一时空出现两片分裂的世界,左边是炎炎沙漠右边却是无尽汪洋,截然相反的场景被诡异地组合……虚空不断破灭与再生,他甚至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啊……”
一声惨呼后,流动的虚空幻界散去,星夜的轮廓再现。
剑魁手中的铁剑已刺透了瑶台君的喉头,瑶台君手中的法宝琉璃盏业已破碎,残片如烛光。
铁剑抽出后,瑶台君如空麻袋一般软了下去,连同衣物一并化作了血水。
血水是瑶台君的命精元所在,现已全部转为血雾,被剑魁吸纳。
可以看见,血雾运行处,剑魁的仙脉中闪过电流般的一缕殷红。
冰云被骇呆了,瑟瑟地抖。
剑魁竟看也不屑看他一眼,只冷冷道:“擅闯剑圣故居,杀无赦!现在轮到你了!”
呆若木鸡的冰云豁然跪下,发着抖,颤声道:“上仙……上仙饶命……”
剑魁将铁剑插回背后的剑囊,冷声道:“就凭你,还不配死在本尊剑下!”
冰云已找不着舌头:“多……多谢,谢……大仙饶命!”
剑魁冷冽的目光扫过,道:“本尊何时说过要饶你?”手指轻轻一指,喷薄出墨色剑气,凝练在融融黑暗中,直击冰云。
冰云早就被剑魁的天势地机给俘获住心神,毫无反抗之能。
但就在这一瞬,似有柔风吹来,冰云的人影忽地一闪,鬼魅般消失,无极剑气竟落了空。
落空的剑气如识途老马,跳动着找准方位,回归至剑魁的手掌。
剑魁神色不变,淡然转身,便瞧见了独孤败与冰云。
冰云的裤裆已湿透了,畏畏缩缩地紧抓住独孤败的手臂,双腿直弹琵琶。
独孤败道:“剑魁大叔……”
剑魁截口怒叱:“谁是你大叔?”
独孤败竟敢在他眼皮底下救人,而且还救成了,剑魁焉能不怒?
独孤败微笑道:“剑魁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
剑魁冷笑:“本尊杀人,无人能管,更无人能救!”
独孤败道:“如果晚生我坚持要救……”
剑魁截口道:“那你就得跟他一起死!”苍龙般的手臂,拔出了背上的铁剑,黝黑的脸看不出表情,只见燃起了暴戾的眼神。
独孤败道:“晚生早就想见识见识真神的手段了!”
他又道:“孽龙,冰云就交给你了!”
阴影中的敖游极不情愿地现身,拖过几乎半瘫的冰云,一边朝旁走去,一边愤愤骂道:“死人,你惹的祸事还不够多么?为了这王八羔子拼命,你脑子发烧啊?你龙大爷的,龙大爷自身都难保,还给龙丢个累赘……”
独孤败不理敖游的叫骂,高声道:“剑来!”
敖游极不情愿地念动咒语,头上生出一只龙角,龙角伸长破顶而出,飞到独孤败手中时已成了一柄剑。
龙纹纵横,剑穗如须,剑身微曲,饮龙剑!
剑魁冷哼一声:“希望你值得本尊拔剑!”
早已浓郁的天势地机如泉涌出,威慑一切生灵,连敖游都难以喘气。
天势地机还扭错了空间,片片空间似乎错乱,交叠如碎玻璃层。
从敖游的方向看去,映入眼中的独孤败似乎已被割成了百八十片的碎片。
而那空气,更是凝固了一样,其中的人每动一下,无异于要撼动一座大山那般艰难。
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独孤败的表情还是满不在乎,脸上挂着懒懒的微有戏谑的笑。
他唯一的变化,就是眼更亮,如炬的目光凝在剑上,对手剑魁的剑上!
两个人静静对峙,都没有立刻出手。
他们都没有把握,都在等待时机。
月移花影,已过了一个更次。
敖游开始焦躁,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似乎正要决生死的不是独孤败,而是他自己一样,他在想:“死人上次跟我联手也只能应付妖界大德,即便他近来有所突破,但怎么可能是妖界大圣一级的神界真神的对手……即便他的速度已超乎了常理,可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面对真神,他……他能成么?”
敖游想冲上去帮忙,无奈心神早已在天势地机的淫威下栗悚,无所适从而无所行动。
他简直不能想象独孤败究竟有怎样一颗强大的内心,竟然现在还能面带着微笑……
独孤败手中的汗顺着饮龙剑的弧度下流,滴落,他的右手,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尽管轻微,却是致命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