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可杀不可辱(1 / 1)
一觉醒来,独孤败只觉全身软软的,从内到外都是软软的。
他睁开眼,只见自己在一张精致优雅的床上,鼻中有扑鼻的幽香,枕边还有长长的发丝。他转过身,霍然一惊。
他看到一个人,一个极美的女人!
独孤败今后对寂寞的标准定义便取决于此:当你宿醉醒来,头痛欲裂之时,却发现和一只陌生的女子睡在同一张床上,你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就是寂寞的感觉。
独孤败努力回忆,似乎昨晚自己和那个臭名昭著的风郎君一起喝酒,在妓院喝酒。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并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喝了酒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独孤败确定,眼前这个女子,便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他静静地打量着她,看着那隽秀的容颜。
青丝柔软,撩在独孤败脸上更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她的睫毛很长,想必眼皮之下是一泓清泉般的明眸。她的鼻子高挺而娇小,一张樱桃小嘴鲜艳欲滴,令人有想尝一尝的冲动。
她并不浓妆艳抹,只是薄描粉黛而已。乍一看清新脱俗,仔细看却觉得说不出的妩媚妖娆。
独孤败呆了,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女子的名字。
女子终于醒了,朝他嫣然一笑,却又不失羞赧,更有一种挑逗的意味。然后独孤败继续呆住。
等他回过神来,女子正在梳妆打扮,对着铜镜梳理青丝。
独孤败讷讷的坐起,他发现自己又变作了傻子。
傻子七手八脚的穿好衣服,就在女子身后道:“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红红。”红红似乎很冷淡,和想象中的烟花女子大相径庭。
独孤败仍不干休:“姑娘芳龄几何?家中可有亲属?”
红红转过身,冲独孤败嫣然一笑:“打听这么详细,难道你要娶我?”
她的眼中闪着动人的光泽,带有几分天真和纯洁,独孤败十分怀疑这是红红装出来的。
他不知道,红红是丽人阁的花魁。
花魁也和一般的烟花女子一样,希望有朝一日能从良嫁人,嫁给一个真心对她的人。
没有人生来就喜欢做这种事的。
独孤败说不出话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娶妻,更没想过会娶一只烟花女子过门。
烟花女子似乎在等着什么。
等他的答复。
独孤败知道这种事总得付出代价的,他向怀中摸去,却是半个铜子都没有。他怔住,显得左右为难。
红红善解人意,道:“风二爷已经付过钱了,他付的钱足够你在这里盘桓几天了!”
“我一刻也不能盘桓了!”
“你有妻子?”红红只道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的男人个个都流连忘返,除非家中有一河东狮,才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离开。
独孤败也觉自己的话有些突兀,连忙道:“白痴还未成家,我叫白痴!”
红红抿嘴笑道:“白痴?哪有叫这名字的?你要隐瞒姓名也得换一个像样点的。”
“我真名独孤败,不过我确实是一个白痴!”独孤败道,“白痴要走了,等白痴有钱了白痴自己来还账,风二爷的钱咱花不起!”
然后他自认为很潇洒的破窗而出。
以至于今后他都改不掉喜欢跳窗的习惯。
独孤败漫步街上,晨风拂过,酒气上涌,他的头疼得更厉害了。终于找了个墙角呕吐起来,看来昨晚真的喝得不少。
独孤败腹中一空,仍无食欲,就在街上转悠。忽见前面聚了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独孤败想要凑热闹。
他觉得凑热闹也算一种美德。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入圈子最前方,只见中央一方楠木桌,一个花白胡子正在说书。
花白胡子姓张,张先生是逍遥镇的名人,他说书都是说的闻名远近的江湖事。每一场说书都是场面浩大,人山人海。
这一回的题名为“独孤败大战五圣地,金叶子夺命九黄山”。
独孤败听得尽兴,跟着众人一起叫骂,大抵是骂独孤败如何混账之类的话。
独孤败也是发自肺腑的骂着自己,他也觉得以前那个独孤败该骂。
身旁一个八字胡向他道:“兄弟,这独孤败心狠手辣,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独孤败道:“我恨不得将他油炸生煎,他这大恶人的肉必定又酸又臭,哪一日将他捉来清蒸了,记得多方些蒜,多拌些葱,到时咱哥两一起吃他的肉!”
“兄弟讲话真是风趣!”
“听……先生开始讲金叶子了!”
……
独孤败觉得叫骂独孤败几乎成了一种时尚,一种风俗。
他也跟风般谩骂,什么猪狗不如的无耻之事都给造谣者加入独孤败的低劣事迹了。
关于他的无耻行径已足够写一本书。
独孤败只是笑笑,不以为意。
他还知道了一些关于金叶子的事情,这人是这几年新崛起的高手,行事亦正亦邪。
这几年广为流传一句话:“夺命金叶子,销魂小青衣。”
金叶子名头之盛不亚于当初的独孤败,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独孤败又忍不住想,张先生什么时候再来个譬如“白痴智胜风郎君”诸如此类的评书,一定是有趣极了。
“轰隆隆!——”
东街西街各自传来七声炮响,街上的人群立时纷乱。
行人一下消失,摆摊的人不及收摊便逃也似的离开。
不到一时三刻,街上再无半个人影。
应该说只有三只人影,独孤败,张先生,还有路上满脸惊愕的小尼姑。
独孤败也是惊诧不已,向张先生问道:“在下白痴,请问先生此间发生了何事?”
张先生道:“七声炮响,是五行宫的标志。他们的规矩是,炮声响后,一盏茶内肃清街道,若有行人,格杀勿论!”
独孤败道:“先生为何不走?”
“老头子想要收集评书的素材而已。”他气度沉稳,完全是有恃无恐,独孤败怀疑他是身怀绝技的江湖艺人。
而在一旁的小尼姑满脸惊惶,显然并无惊人技艺。
独孤败一番询问后小尼姑道明来意,她是净云庵的弟子,身负师命前来,是初来乍到,因此不懂五行宫的规矩。
独孤败知道,净云庵是无量寺之外较出名的佛家门派,也不乏高手之流。
“轰隆隆!——”
又是东西两头各七声炮响。
响声渐熄,接着又响起二七十四声炮响。
如是反复,一共响了九次。
张先生道:“一定是来了什么大人物,一般的宫主职位只会炮响七次。”
“莫非是五行宫首宫白水宫宫主?”独孤败道。
独孤败看见小尼姑一阵哆嗦,道:“小尼姑别害怕,待会儿躲在白大哥后面或是老爷子后面!”
话未说完,便觉地面不断抖动,竟是地震之势。
独孤败听得出,是万兽狂奔的声音。
声音靠近,果然是一群犀牛发疯般的猛冲。
这些犀牛与普通品类不同,头上金光熠熠一只金角,显得无比尊贵。正是犀牛中的帝王,金角犀牛,实力可匹敌修炼者五重天,加上皮糙肉厚的得天独厚的优势,抗力应远远强于五重天。
万余头金角犀牛犹如怒海狂涛呼啸而至,一些犀牛脱离了队伍,冲进民房,破壁撞出时角上已顶着浑身是血的人。
有的人未伤要害,一时不死,更又受尽颠簸之苦,肠穿肚烂,一路下流。肠子流在东街街头,肺片却掉在了西街巷尾。
万头犀牛是何等的声威,气焰不可一世。那副冲劲和猛劲,完全爆发出野性的力量,仿佛是来自洪荒的地狱之师。
即便是羽化极道的高手也不可能阻止得了这群疯牛!
大地颠簸地犹如荸荠,转瞬间犀牛已冲至,独孤败双手分别带着张先生和小尼姑跃上街边房顶,才避过这群祸害。
居高临下,独孤败等可以看见犀牛的尾部蘸了原油,被火点燃。犀牛吃痛,怪不得如此癫狂地冲入城镇。
犀牛本是祸害城镇的罪魁祸首,但是同时也是受害者,在犀牛之后的大概便是五行宫的人。
从颠簸开始到不再摇晃,经过了整整两柱香的时间。
独孤败才携着二人跃至街心,倒要看看五行宫究竟是怎生横行霸道!
小尼姑紧张得发抖,张先生却是极为镇定,甚至比独孤败都要镇定。
他眼神直勾勾的,口中喃喃,似乎在编“火牛阵”的说书之词。独孤败愈发觉得说书先生深不可测了。
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彪人马进入独孤败的眼帘。
这彪人马也发现了独孤败他们,即刻有劲装结束的一对先锋冲上,便要对三人大开杀戒,肃清街道。
独孤败对犀牛伤人之事犹是义愤填膺,他哪里还容得这些人飞扬跋扈?
他心中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想法立即被抛在一边,竹剑如风,连续青光几点,冲上的数十人的右腕齐齐断裂,带血的残肢滚落地面,犹自紧握着兵刃。
这些人乃是清一色八重天元象中阶的好手,独孤败却一招之内断尽所有人的手腕,简直是匪夷所思!
小尼姑见了鲜血,更加吓得哆嗦个不停,张先生一脸镇定,却又在构思“白痴少年海扁五行宫”的说书之词了。
断肢的人不敢再前,回至身后大队。
但见一些人交头接耳,忽然断肢的大汉齐齐向东而拜,整整齐齐地抹了脖子,临死前的呼声震天,几近悲壮:“白水宫下士,可杀不可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