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灭顶之灾(1 / 1)
在终南山的感觉,就像在家一样。
独孤败过得很不错。
他很少回铁匠铺子打铁了,困了累了就在山野树林中睡一觉,饿了就随便去找一位师兄蹭饭,想喝酒了就去找玉阳子。
偶尔回到铁匠铺子,铁师傅什么也不问,照样一成不变地打铁,“叮铛”之声,听久了,便与自然界的虫鱼鸟兽之音没什么分别。
他隔三差五也去丹阳殿一趟,每次都被逼服用各种稀奇古怪又恶心的丹药。他自然不愿服恶心丹药,只是想到丹阳子因为自己而受罚,无人敢去探望,自己说什么也不能不经常去看他。
后来丹阳子面壁已毕,独孤败还是习惯性地前去,丹阳子给他的感觉,便是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大哥一般——虽然两人的年龄相差千岁。
向长真子学习阵法,独孤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些二流的阵法太简单了”。
其实这些阵法绝不是二流的阵法,每一个阵法都是长真子呕心沥血之作,融入前人的积淀在其中,长真子又参进另辟蹊径的道法,最终形成的每一个阵法都是旷古烁今的杰作。
每一个阵法都极其难学,不过独孤败却掌握得十分轻松,几乎毫不费力就能掌握得极其熟练。长真子常常有错觉,这些阵法莫非就是为了这小子才存在世上的?
广宁子的【浩然一气功】才是独孤败每日的必修功课,他每日勤练不辍,功夫日渐精进。
最开始广宁子每日还须指点独孤败,但渐渐独孤败已尽数领悟,差的只是火候而已,广宁子便很少再指点他了。
独孤败既然要学挨打,实际演练是少不了的。他的机会很多,长春子和玉阳子有比试的时候,常常以他为见证或是活靶,要是没有【浩然一气功】护体,独孤败不知已被弄死多少次了。
独孤败【浩然一气功】还未大成,而长春子和玉阳子都是逆天般的人物,即便下手时有分寸,独孤败还是多次重伤。每次重伤都少不了送去清净散人那里,独孤败免不了每次都得罪清净散人,免不了被清净散人用来试了很多种药,有害人的药,也有救人的药,但大多数都是莫名其妙的药。
只有为清净散人试药一事,独孤败一日不敢间断。至少可以有堂而皇之的理由每日去看这个冰山一样的美貌道姑,养养眼也是不错的。
唯一令独孤败稍稍不解的是,重阳子对终南七子要求十分严格,对自己却是基本放任不管。譬如说玉阳子被发现纵酒,一定会被重重责罚,而重阳子对独孤败却是很少有处置。
独孤败乐得无人管束,更得悠闲自在,放浪无羁,行为有经常有些得寸进尺,师兄们没有少被他戏弄过。
只有广宁子性子厚直,独孤败对待他是亦师亦友,很难得才戏弄他一次。
清净散人就更不同了,独孤败从不敢戏弄她一次。就算偶尔说些疯话,独孤败都会立即后悔——清净散人对付他的手段不可不谓多矣,独孤败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四肢冰凉。
终南山的人固然可爱,山间的草木禽兽也是一般的可爱。四时风光,各有佳处,独孤败悠哉游哉,放浪于形骸之外。
山间的猛兽,也是与人无伤。
终南山并没有什么神兽一般的存在,山中的猛兽都很平常,与普通猛禽无异。
唯一不同的是,猛兽不伤人。前面已说过,终南山的老虎狮子不饿的时候,兔子爬上它们的脑袋撒尿,它们也不会震怒,只是懒洋洋地打着呵欠。
于是独孤败又多了一些朋友。
他走动林间,各种鸟类,都会平静地落在他的肩头甚至头顶,啁啾鸣叫。独孤败更是与虎豹为群,经常枕着老虎肚子睡觉,还时常骑着狮子追赶猎物,捕猎到手,大部分都赏给了坐骑朋友,自己偶尔开一顿荤腥。
为了生存,捕猎并不是一件残忍的事。
昔有佛祖割肉喂鹰,投身喂虎,为的是既相救猛禽之下的弱小,又不致使鹰虎挨饿。独孤败自然没有佛祖的境界,捕猎单纯的是因为狮虎需要生存。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自然界的法则,人类根本不应干涉。独孤败只会觉得佛祖割肉喂鹰,并非大慈大悲,只是多管闲事而已。
他从来不多管闲事。
至少不管老虎狮子的闲事。
刚开始他还有些畏惧丑恶的蟒蛇,不过过些日子他也敢骑着蟒蛇游到悬崖绝壁之上,虬枝老树之巅了。
终南山是他的家,山中的生灵都是他的家人。
日子过得十分惬意,但浩然一气功从未搁下,就像心中浩然气长存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日,独孤败感觉有些古怪。
山中的猛兽都有些莫名的惊骇,仿佛即将大难临头。
独孤败只得请教各位师兄师姐,结果发现这些飘逸若仙的道士道姑都透着一股古怪和深藏着不安。
他现在正在云海之前,石桌之旁。
玉阳子刚刚离开。
玉阳子今日没有带酒来,浑身透着古怪。临走时的一句话就像咒语一样缭绕在独孤败的耳边:“明日千万不可前往重阳宫!”
独孤败闭目思索,刚才遇到长春子,也是这么叮嘱自己。
长真子、长生子、丹阳子都是同样嘱咐自己不可去重阳宫,广宁子甚至是漫山遍野寻觅自己,为的是特地来告诫自己明日不能去重阳宫。
独孤败还记得清净散人冰冷着脸,道出冰一般的话:“明日千万不要呆在重阳宫,否则你一定会后悔!”想到清静散人的眼神,独孤败不由得全身发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终南七子都告诫自己明日不可前往重阳宫?而且他们虽然表面看上去与往常无异,但独孤败仍看得出他们内心蕴含的深深恐惧。
直觉告诉他,明日重阳宫一定会出大事!
而且绝不是好事!
想着众位师兄师姐的眼神,独孤败猜测,明日重阳宫甚至会有灭顶之灾!
终南七子没有告诉他原因,只是叮嘱他不可前往,待要问个清楚。七子似乎很忌讳这个话题,回避着这个话题。
独孤败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灭顶之灾能让终南七子变色?
况且山上还有超凡入圣的重阳子,难道连重阳子也化解不了这灭顶之灾?
不清楚的事情,独孤败总想弄个明白。越是不让他明日上重阳宫,他偏偏要去探个究竟。
独孤败隐隐觉得明日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却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这段蛰伏在记忆深处的暗隅。
剩下的事,只是静静等待明日的来临。
明日还没有来,现在只是晚上。
月朗星稀,好风如水,一点也不像末日前的夜晚。
云海如烟,仿佛埋藏着亘古的记忆,沉睡着悲凉的光阴。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是侍剑么?独孤败痴痴地立在云海前,望着深邃的黑暗。他根本看不见黑暗之中的云海,只是莫名地感觉到其中传来幽远的呼唤。
“玉阳师兄,是你么?”独孤败头也不回地道。
他感觉到身后的竹林间有一分异常,似乎有人隐藏在其中。
此人的气息压得很微弱,应该是一个高手。
但是修为全无的独孤败仍然感受得出那股微弱的气。
这是他的本能。
就算是一具没有气息的死尸,只要在独孤败百步之内,他就能感觉得到。
竹林里没有回应。
只有微风吹得竹林“哗哗”声响。
独孤败忽然警觉起来,隐藏的人似乎不是终南七子之一,更不是重阳子。
究竟是谁?
终南山乃是海外仙山,有谁能够闯入?
此人的出现,难道与明日的灾劫有关?
独孤败转过身,望着幽黑的竹林。
夜浓得能挤出墨汁,独孤败只能凭借月光看见身前数丈诡秘的竹林。
月忽然被云遮住。
更黑了。
还有星,那是夜的眼睛。
夜忽然又闭了眼。
伸手不见五指。
对方既然是高手,黑夜视物应该毫不费力,洞若观火。
独孤败却已成了瞎子。敌人在暗处,瞎子在明处。
瞎子毕竟不是傻子,瞎子一晃火折子,点亮,又射出一片微弱的光。
一个人影倏地闪过,紧贴着独孤败的脸。独孤败甚至扑捉到了他的眼神,那是一双深邃诡秘的眼。
黑暗中这双眼步步逼近了自己,在最后一刻被点亮的火折惊走。
独孤败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与鬼门关擦肩而过。
“阁下何人?”独孤败平静地道。
没有回应,只有竹涛声哗哗地响。
独孤败忽然笑了:“何方鼠辈,再不现身,我可要喊师兄和师父了!”
独孤败心中有数,此人并不想被人发现,应该对终南七子和重阳子颇有忌惮。
独孤败感觉这个人近了,他已经被自己惊动了,就快从黑暗中显形了。
独孤败的手开始冒汗,这是他修为全失后第一次独自对敌。
夜中自己视线有限,这对自己很不利。
他紧紧握住浮竹剑,心中除了战栗外更有一种期待,他想要试试自己独创的绝学。
正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对敌,他不想让终南七子插手,因此他没有如自己说的那般呼唤终南七子。
独孤败猛然转身,火光之下照射出一只身影。
“是你!”独孤败惊道。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