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长春战玉阳(二)(1 / 1)
独孤败伸手触到了长春子的腰带,正要一拉。忽然间长春子大袖鼓起,一股劲风向独孤败吹来,独孤败后退了数步。
独孤败拍手道:“长春师兄,你输了!”
长春子脸色发青,面有奎怒,瞪着独孤败,胡须卷起,道:“胡闹!”
他怒意上冲,也忘了独孤败修为全无,长袖一扬,罡风荡起,周围扎根极深的翠竹都被罡风连根拔起,在空中裂得粉碎,竟似比粉壁还脆。
空中涡轮乱旋,狂飙飓风蕴藉无数风眼之中,如无数魔君张牙舞爪地嘶吼,就要破临尘世,肆掠天地。
独孤败大惊失色,这一击下来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罡风猎猎而至,独孤败脚下一个趔趄,想要逃走也是不能。
这时玉阳子长身掠过,左手扶稳独孤败,右手长袖展开,竟然不动声色地将长春子的罡风收入了袖中。犹如春风入林,宿鸟归巢,不着半点形迹。
玉阳子怒道:“输就输了,你想杀了无为师弟么?”
长春子也悔悟自己不该向独孤败发功,但他被玉阳子这么一叱,心中更是愤愤,一拂衣袖便掩身消失在竹林深处。
独孤败道:“长春师兄好大的火气!”
玉阳子笑道:“若是换了我,火气可能比他还大!你也够胡闹了,几千年来,没有人敢这么整长春子。不过,师弟你无缘无故怎么帮我这么大一个忙?”
独孤败故作厌恶之色:“还请师兄把手拿开,两个大男人,而且是两个得道高人,这样成何体统?”
玉阳子这才惊觉,自己为了保护独孤败,几乎是紧紧将独孤败搂在了身前。他哈哈一笑,放开了独孤败。
独孤败道:“师兄请我喝酒,我自然要报答!对了,玉阳师兄,我给你吃的丹药味道怎样?”
玉阳子露出古怪神色:“那是什么丹药?”
“七情六欲丹,大师兄炼的。滋味因人而异,说说你的滋味如何?”
玉阳子若有所思,似乎在回忆滋味。过了片刻,他才道:“滋味不好说,飘渺无定,微有辣意,舌下生津,时而蹿到舌下,时而又到舌根,回环数周。味道虽不好,却也回味无穷,忍不住再想尝一尝。”
独孤败笑了笑,试着解道:“辣意?一定是师兄你好武成痴,执着于胜败之念的缘故。辣意甚微,说明你心胸开阔,虽然当时不能超脱,但转头就会对胜负释怀。飘渺无定,则征兆师兄心如流云,随心所欲耳。回味无穷,想要再尝,说明师兄你一辈子都要在胜胜败败中打滚。”
玉阳子点头道:“有理,有理!”
独孤败道:“却不知长春师兄的滋味如何?”
“长春子性烈如火,嫉恶如仇,更与我一时瑜亮,闲来没事就跟我比试。想必滋味也和我相差无几,只不过可能会辣的狠一些。”
独孤败道:“你们经常比试?”
玉阳子道:“也不是经常。只是有的时候一比就是几日几夜,就算比个一年半载也不稀奇。”
“回味无穷的滋味,一定是你们此生将要一直比下去!”
两人相对大笑,豪迈无羁,犹如流云疏袖,又似浪子放歌。
独孤败忽然道:“那日师兄前来开导于我,是谁在竹林中刻的字?”
玉阳子吃惊道:“有人刻字么?我不知道。”
独孤败道:“想装蒜?好,就让你看证据,这里每一根竹子都可以作证……”
独孤败忽然停住,因为他一边说话一边转过头看旁边的竹子,上面却并无半个字迹。
“咦?奇怪……”独孤败又察看了几根竹子,上面的刻字却如生了翅膀,都已飞走了。
独孤败回到玉阳子面前,道:“你不说也成,我把咱们私自饮酒的事告诉师父去!”
独孤败似笑非笑地看着玉阳子,看他怎生反应。
玉阳子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不惜和我同归于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人不想让你知道他帮了你而已。但是我也没有答应替他保密。”
独孤败催促道:“快说!”
“终南山上一共十人,此人与其余九人大是不同,我只告诉你这么多。”
独孤败心道:“与其他人不同……难道是师父?他与我们不同,他是重阳宫掌教……不可能,如果是师父,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玉阳子也不能说得这么轻松。是铁匠铁师傅?我们都是道士,铁师傅却是铁匠,正可谓大有不同。似乎也不对,那家伙对我向来是有话直说,教训起我来一点也不含蓄。难道是……清净散人?我们都是男人,而她是女人,岂非是大大的不同!”
独孤败回忆竹节上的字迹,娟秀工整,正是出于女人的手笔。
“师弟!”一声呼喊令独孤败吃了一惊。
独孤败回过思绪,只见长春子又出现在了面前。
长春子道:“适才师兄多有得罪了!”
独孤败装模作样地道:“知罪就好!”
长春子转向玉阳子,道:“玉阳师弟,我又想出一极好的比试方法。你敢不敢比?”
玉阳子豪气冲霄:“有何不敢?”所谓“请将不如激将”,长春子若是问“愿不愿意”或是“意下如何”,玉阳子未必就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但问的是“敢不敢?”,玉阳子又岂能示弱。
独孤败发现长春子正不怀好意地对着自己笑,他心中一凉,就想要跑路。
天知道长春子会不会报复自己。
独孤败想要开溜,才迈出一步,便被长春子叫住:“无为师弟,留步!我们这次比试还要你相助。”
独孤败干笑道:“好说好说,我做见证。”
“不是见证,是工具!”
“工具?”独孤败和玉阳子齐齐惊道。
长春子哈哈一笑,显得神采飞扬。独孤败却觉得他笑得很诡异,自己多半是难逃一劫。
长春子道:“玉阳师弟,我们比隔山打牛的劲力。你从无为师弟左手灌注劲力打我,我从右手打你。如果一方被震脱了手,或是令无为师弟受了伤,就算输,怎样?”
“好!”玉阳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独孤败只有在心中叫苦,这二人比试起来难分轩轾,什么也不顾,只怕重阳子亲来也劝不住的。
独孤败仍作笑脸,却已是苦笑。
三人站定,玉阳子右掌抵住了独孤败的左掌,长春子的左掌抵住了独孤败的右掌。
过了半晌,独孤败却无丝毫感觉。这样一来却比烈火炙心更令他惊讶:“看来二位师兄修为早已到了化境,不动声色地使用隔山打牛的劲力,我竟然丝毫都察觉不到。”
隔山打牛,并非什么非常了不起的功法,一般羽化境的人便能施展得出。此套功法的要旨在一“隔”至。隔山打牛,牛被震死,而山无损,方是至高之境。至于若能使“山”岿然不动,这份功力则是更惊世骇俗了。但是独孤败现在的情况却还要惊世骇俗到离谱,他根本感觉不到有真气流过自己的体内,现在的自己感觉上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果然是有道之士!独孤败啧啧称赞。
只见玉阳子和长春子头顶各生出橙色和绿色的烟雾,袅袅而上。
独孤败更是惊骇,头顶能冒出白色烟雾的倒是见过不少,能冒出彩色烟雾的却是闻所未闻!
二道头顶冒烟,具是到了关键时刻。转瞬就可决出胜负。
二道比试起来,兴奋激动自不必说,更有一种疯狂之意。到了此时,二人竟忘了中间的是自己的师弟,只管狂催真气,迭加而至。
二道虽然无伤人之意,但滔滔如江、汪洋若海的功力一经发动就不可收拾。二人均觉隔山打牛难以奈何对方,竟然同时运转玄功,直直的将真气打入独孤败体内。
这样一来苦的就是独孤败,他涨得满脸通红,全身如鼓涨的气球,就要爆裂。他只觉胸中烦闷,大脑一片混沌,其余肢体竟似失去了知觉。他只想张口狂呼:“两个混蛋,想要杀了我么?”
他没有呼出来,他已出不了声。
独孤败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还如何能出声?
只片刻间他心中忽然明悟,生死何必挂在心上,只是不料被两个混球糊里糊涂地就送了性命,死得有些不明不白而已。
想到此节,独孤败心中却也十分坦然了。他全身发胀,怀里一只瓷瓶被涨得露了出来,渐渐被挤出了衣袂。
“叮!”
瓷瓶跌碎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猩红色的丹药滚了一地。
玉阳子和长春子被声音一惊,陡然醒悟,连忙收手。
两人陡然收手,独孤败便如一个空麻袋软了下去。
玉阳子和丹阳子都不及调息,各自捉住独孤败的脉搏搭脉,两人顿时就脸色如土。
长春子与玉阳子功力为终南七子之冠,难分轩轾。两人的功力又是一脉相承,本来独孤败体内两股真气互为对立,相互抵住,独孤败还不至有生命危险。
但是二道忽然间同时收手撤力,留在独孤败体内的两股同源真气陡然合二为一,化为一股大力乱冲乱撞,便要炸裂开来。
好在独孤败体内筋脉溃散,真气找不到通路,因此内脏未有损伤。但是这股真气冲突不出,独孤败随时都有可能爆体而亡。
唯一的方法便是以强大的真气先压制住这股逆乱之气,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下次发作将更为难治。况且这是二人合力的真气,单凭二人又怎能压制得住?
只有重阳子能压制住。
但是师父本来元气尚未恢复,若要再冒险施法,只怕会对自己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长春子和玉阳子一时拿不定主意。
忽然间二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携着独孤败一晃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