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那时候的我们真好(1 / 1)
岑静口中的怨念,其实有个累积的过程。
那天她虽然是戴着口罩下的楼,但还是有同学认出了她,与此同时,渐渐发展到她走在路上,周边总会有“就是她啊”,“柯向澜的妹妹啊”,“好普通啊”之类的话语围绕在她耳边。
也就是说,她没做什么,但是因为柯向澜,变得相当的出名。
其实,这些忍忍,或者心大一点当做没听到也就过了,但是慢慢的,岑静发现自己被孤立了,孤立也不算什么,但事情发展到后来,她就被针对或者被捉弄,像是论文作业,她明明交给班长了,老师却来找她,说她没有交过,这些算是轻的;而忍无可忍的一次,充满了恶意,也是那最后一次的戏剧化,让岑静下定决心转了专业,换了校区。
“怎么提到那时候?”柯向澜终于转过了身,他自然也随着岑静的话回忆了那次自己显得鲁莽的做事方式,但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那么做。
岑静歪了歪头,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然后才眨着眼睛回道:“没什么啊,就是突然想到,医生不是说我最近很容易回忆过去么,刚刚给你表演一下而已。”
“是苏明嘉,对么?”柯向澜神情严峻,问话间已经失了气度,显得紧迫逼人。
岑静舔了舔下唇,牛头不对马嘴道:“其实就是觉得,那时候是最好的时候,挺想回到那时候的。”因为那时候,世界好像除了你,就是我,有时别人进来,你会不留情面地说走开,然后世界就又只剩下你,还有我。真的很好啊,可是,长大一些了的我也知道,那时候是狭隘的,可是,为什么那么自私的自己,现在却无比羡慕呢?
气氛又安静下来,柯向澜移开视线落到还没动过的粥桶上。彼此间的沉默拉锯着,岑静抿着嘴角努力想要笑。
“我走了。”柯向澜最终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没再逗留,离开了充满诡异气氛的病房。
岑静呆呆坐在床沿上,思绪着实混乱不堪。她的理智告诉她她必须要放手,但她却还是抓着那根心弦,她不要脸面的,想要松手的时候就松一下手心,没来由想要温暖的时候就握紧拳心,来回反复,乐此不疲......她病的不轻,或者可以说,病入膏肓了。
岑静乖乖在医院休养生息,柯向澜又给她请了护工,所以她除了躺着,间或给男朋友齐楚发短信,本末倒置地安抚齐楚外,什么都做不了。
在医院的第三天,咋咋呼呼的齐楚还没来,岑静抓紧时间享受短暂的安宁时光,病房的门却被两名身着警服的警官敲开。
原来是入院那天碰到的那名女子,她真的报了警,理由是家暴,而女子提供的证人是岑静,说岑静有当场听到他丈夫嚣张的言论,因此,已经立案的警官们来这边取证。
岑静其实记得并不清楚那男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当时脑子也不清醒,所以警官问她的时候,她除了皱着眉头说不清楚外,就只能抿嘴摇头。
“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受伤的?”女警官看面前的岑静一直很纠结的样子,在做完笔录后又问道。
岑静愣了愣,没有再摇头说不清楚,低声喏喏答道:“是不小心摔的。”
女警官和男警官交换了下眼神,这是典型的在说谎,报案的女人说岑静这个证人可能会不愿意作证,因为她也被家暴了,被家暴的女人如果第一次就选择了隐忍,那么很有可能,她们的心态状况,让她们选择不会站在同是受害人的立场上去同情别的拥有相同遭遇的女人。
“岑小姐,你确定自己是摔伤的吗?”女警官肃清面容,板着脸又问了遍。
岑静抬头,她并不清楚,打群架这种事,如果自己不报案,警务人员能不能主动干涉,然后逼迫着她讲清楚还有谁犯案,再然后把她们全都抓起来......
“岑小姐?”女警官抬手在岑静面前挥了挥,“你还好吗?”
岑静回神,瞪大眼猛吸了口气,鼓着脸颊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这样吧,岑小姐,你想清楚了给我们打电话,今天就到这里吧。”男警官看岑静的状态实在太差,脸色都开始泛白,说完这句后便拉着同伴站起了身。
岑静慢半拍地点了下头,等到护工送两位警官离开后回来,岑静依旧呆愣愣地坐在病床上不动弹。
“岑小姐,你没事吧?”护工担忧地望着神色抑郁的岑静,她在想是不是需要打电话给柯先生报告这件事,两位警官看上去是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
岑静呐呐地摇头,随即跪坐在床上,语气凝重地对着护工阿姨道:“请您千万不要说这件事,他们没什么别的意思,我不想再牵连到别人了。”
护工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她还是谨遵护工心得的,尽量不要违背病人的意愿。
岑静是装得住事情的人,虽说她心里也知道十之八九,柯向澜还是会晓得警察找她的事,但事实是,警察主要来问的是关于另个女人被家暴的事,她并没说打架或者提到苏明嘉,应该再怎么样也不会将这丑事儿牵扯出来吧,柯家和苏家都是有脸面,要脸面的人家。
柯向澜暂时没有来找岑静,先来找岑静的是那个被家暴的女人。
这天午后,岑静脸上的伤口已经是痊愈大半,忌讳的吃食也逐渐少了许多,因此她在饱餐一顿后独自下楼来准备去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溜达两圈。
但谁知道,她刚从电梯下来走到住院一楼的大厅,那个女人便喊住了她。
“你为什么不给我作证!”几周不见,那女人的脸色竟然变得蜡黄,头发也干枯地像是杂草般凌乱在头上。
岑静一时间有些惊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那女人强拉住手臂。
“你明明听到了,就是他打得我,他都亲口承认了!你为什么不给我证明?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告我精神病啊!我们要离婚,孩子不能跟我了!”
那女人显然越说越激动,而她的大嗓门也不可避免地将周围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你说啊!你是不是收了他的钱?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呢?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我所有的希望都没了,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我......”
岑静刚开始还挣扎着,但这女人声嘶力竭的模样开始让她恍惚。曾经有一次,岑静放学回家,刚一进门,妈妈便睁着红肿的眼拽住她的手,一个劲儿地晃着她,哭着怨恨,怨恨都是因为岑静,她才不能离开这个千疮百孔的家,都是因为岑静,她人生的希望都丧失了......
“你干什么!”
岑静回神,然后便看到不知何时从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的女人,红着眼将刀尖对准了她。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岑静屏住了呼吸,她一只手还被女人拉在怀里,她睁着眼,眼前却开始迷蒙,她心里忽然泛起阵阵酸楚,从心里弥漫出来的感觉慢慢侵蚀她所有的触觉。
“啊!”
一声连着一声的尖叫响彻整个医院大厅,围观的人群恐慌地往四处散去,却还是勾着脖子回头观望。
岑静被狠狠推到一边,她的额头砸到瓷砖地上,清晰的疼痛感让她飞散出去的思绪终于归位。
那把水果尖刀插在了那个女人的心上,一直围观的保安最终还是出了手,被他拉抓着抛到一边的岑静得了救,却没想到那女人再最后关头将尖刀反□□自己的胸腔。
“叫医生!叫医生!”保安惊慌失措,躺倒在地上的女人睁着眼直勾勾瞪着他,他没做什么,他只是不想她伤害那个小姑娘。
岑静从地上爬起来,四周嘈杂地像是即将举行庆典,但岑静的耳边却静得不像话,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连一丝风的感觉都不存在。
女人嘴角已经渗出血,却还斜挑着嘴角露出笑意来。岑静慢慢在她身边蹲下,面色沉重地仔细打量着她,懵懂的目光愈发凝重。
医生护士推着担架急匆匆跑来,女人却还是闭上了眼。
“还有救吗?”保安一脸焦急,他是真的着急,这算是什么事,怎么就让他碰上了。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没开口一柱血便喷到了他雪白的医生外套上。
“你干什么!你怎么能随便将刀□□!”医生脸色陡变,狠狠瞪着举着刀子的岑静吼道。
岑静将水果刀握在手里,两只手合在一起紧紧握着。
女人被抬着放到推车上,岑静跟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却腿软地摔倒在地上。
“岑静!”柯向澜从门口跑进来,他的目光落在岑静手中带血的水果刀上。
岑静摇了摇头,叫她的男人跑得越来越近,她害怕起来,她是真的害怕,害怕到瞬间便举起了水果刀,对着那男人,想要逼退他。
“小静,你怎么了?”柯向澜还想要往前,却被同时跑过来的苏明嘉拉住。
岑静用力地摇头,然后,她闭上了眼,将水果刀放到了自己脖子上。
记忆回到七年前,场景转换,举着刀的岑静绝望地对着林北巍说:“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