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不如意常有,可与言者少。(1 / 1)
姜熠知道其中情由,还能坐稳,可是众大臣却站不住了。皇帝生病一事,他们尽皆之情,也是皇上亲自下令让太子监国,他们才能安稳至今。可是现下竟然有人谋害皇上,意图谋反,好事者自然立刻涌动起来,竭力搅浑这趟水,他们也好坐收渔利。
毕竟,若是运气来了,站好了队,那他们可就有希望成为新皇帝的开国忠臣了。
面对满朝大臣的声声质疑,姜熠沉默以对,他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做。
“齐大人,那意图谋反的贼人是谁,你说出名字来,老臣这就去取了他的狗命!”
一声高呼,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一点上。方才他们只纠结于皇帝是否当真中毒,这会儿才发觉应该找出凶手,严惩不贷,也好重振朝纲,肃清奸邪。
喊话的京城西部尉王权,一个满脑子机关算计的老油条,惯会见风使舵。六哥用这些人,也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
齐敏装模作样推脱一番,才口呼饶命地跪在地上,其用意不言自明,朝堂之上登时鸦雀无声。
是了,皇帝不见朝臣已久,能接近皇帝又有□□之心的,不正是上面坐的这位吗?
姜熠看着一群方才还像闹市口长舌妇吵架一样争论不休的群臣,嗤笑一声,他一甩袍袖,威严赫赫地站在大殿正上,俯视着底下心思各异的大臣们,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不见丝毫慌乱:
“大理寺少卿齐敏,陷害太子太傅在前,如今竟信口胡言,公然在这上元殿诬陷太子谋反,不仅有违三纲,更令朝堂动荡,天下不安。如此奸佞小人,岂能留之?来啊,将他绑了,押入天牢,择日问斩!”
御林军早已在外候着,闻言进殿,雷厉风行地将齐敏绑了就要带走。
齐敏还未求饶,王权就已再度开口:
“敢问太子,阮晏一案人证物证俱全,何来陷害之说?而且如今皇上究竟情况如何,身为大臣,我们理当知情,太子这么着急就将勇敢谏言的齐大人绑了,岂不是更让人诸多猜疑?”
他们二人早在底下商量好了,如今一唱一和,直要逼着姜熠步入绝境。
果然,平息片刻的朝臣们闻言又骚动起来,如果太子当真有谋反之心,那这事就不能草草了事了,毕竟,除了党派之争,朝廷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大臣乃儒家学士,忠君守国,维护正统之心深刻。
“哼!”姜熠冷哼一声,缓步走下台阶,一步步逼近王权,那般凌厉凛然的目光,岂是一个无骨小人所能直视,王权顿时气焰就低下去了几分。
“黎家一案过去已近二十年,史泰也早已告老还乡,为何他偏偏在此时自杀?还有那个人证黎樊,他既已化名离樊,逃离樊笼多年不问世事,不报冤屈,又为何再提往事,让自己再入俗世。这一切巧合,如果不是幕后有人指使,又如何能在朝堂掀起巨浪?或者今日之事,与阮太傅一案,你们若是还有脑子难道看不出其中关系吗?还是说你们的心思,全都用到了结党营私上,晟轩有尔等“忠臣”,还如何传世万年?”
姜熠一席话,气势十足,让朝臣噤若寒蝉。齐敏王权之流,也不敢妄言。
六哥,如果你执意如此,为了晟轩国泰民安,我岂能一直容忍?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退朝!”
袍袖一甩转身向后殿走去,姜熠留给众大臣一个伟岸挺拔的身躯,正义凛然,毫无愧意。
回到北宸殿,林习从昨天起劳累至今,从未合眼,终于支持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一脸倦容,一双温润的眉眼下多了斑斑青印。
姜熠眉头一皱,小声斥责身边内侍为何不带林习下去休息。内侍却不害怕,发而有所倚仗地回答:林大夫说了,他要在这儿等太子回来。
果然,这一句话堪比任何良言,姜熠脸色一暖,挥手就让他下去了,半丝责罚也无。
这北宸殿的宫人们,果然都成精了。
小心翼翼抱起林习,姜熠准备带他回房休息。没想到林习心中担忧,并未熟睡,他刚俯下身,感受到一抹温暖气息的林习就睁开了眼。
虽然有些倦意朦胧,但是看见自己时他眼中骤然绽放的动人光亮,一如当年般,让姜熠置身云端,情难自抑。
“你回来了?大臣们有说什么吗?他们会不会为难你?都怪我医术不精,没办法马上让皇帝醒来,否则那些坏人就一定陷害不到你了......”
心中一动,俯身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姜熠满足而幸福。
这里可是北宸殿正殿,皇帝还在床上躺着,周围站了一大堆宫人。林习一张脸顿时红了个彻底,一把推开他,别过脸去看着门口。
要死了要死了,全都被那些人看见了。虽然他们装着没看见的样子,可是自己明明都看到他们嘴角忍不住的笑意了。一定是在取笑自己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人亲了,这下惨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再跟他们说话啊!
林习正在心中纠结忐忑,身子一暖,已然落尽了一个宽阔温暖而且让他眷恋至深的怀抱。
“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现在就将这皇位让出去。林习,我一定会保护你,一定会让我们两个此生再也不分离。”
听着头顶传来的喃喃情话,林习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被一个这么强大的男人爱着,他该觉得什么都不怕才对。只要相信他,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此生都已不枉。
如果常德帝此时醒来,看到自己重病不起,他们两个竟然还有心情互诉衷肠,一定会气得再晕过去吧。
第二日,宫内宫外一片风平浪静,只是暗涌如何,只有有心人才知道。
皇宫摇光殿内。
“参见母后。”今日并未早朝,一身常服的姜熠向阮瑶行礼之后,再见过坐在皇后下首的阮晏,他才在阮晏对面落座。
“你父皇如何了?”
虽然阮瑶神情如常,但是声音中那压抑不住的一丝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心事。
母后心中,对父皇仍是一片深情吧,只是爱得太深,不知该怎么说出口才是。
“毒性已暂时压抑,但仍未寻到解毒良方,太医们仍在尽心诊治。”
其实最焦虑的当属姜熠,不止担心常德帝安危,林习昨天就睡了那么一会儿,又埋首书籍寻了一整夜,自己过来的时候他仍不肯休息,非要找到解毒的方子不可,折腾这两日,常德帝虽然中毒,但身体还好,而林习却瘦了一大圈。
再这么下去,解毒之法没有找到,林习就先倒下了。
“皇后娘娘,皇上吉人天相,一定会度过此难,切勿太过忧心才是。”阮晏出言安慰,也只不是无谓之语,权且说之罢了,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表哥多日闷在府中,难道竟悟出什么了吗?”阮晏不仅曾是当朝太子太傅,更是皇后表亲。
“不过是回顾一生,有些感叹罢了。”果然,数日不见,阮晏竟苍老了不少。
姜熠听着他们又说了几句,没有离开,只是阮晏说完,向皇后告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要亲自送他出宫。
阮瑶就在那里坐着,看着既是舅甥又是师徒的两人一起出去,脸上端正雍容的表情始终未改。
她已在这位子上如此坐了二十年,即使再坐一生,又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