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梦醒一场空,还如忆旧人。(1 / 1)
燕云得知林习被关了的消息,正松了一口气,就看到凶神恶煞的姜炀气势汹汹而来,他连忙上前拦住。
可是姜炀却像是一点也不在意这是东宫太子居所一样,竟然对燕云出手,要直接闯了进去。
没有防备的燕云被他一掌所迫,向后退了数步,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眼睁睁看着姜炀瞬间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燕霜?”回头一看,抱着他的正是燕霜。
“师兄武功退步了哦,连那个瘟神的一掌都接不住。”燕霜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刚刚闯进去的,不过是一个无害的普通人。
“你别胡闹了,快跟我过去看看,别让他对主子不利。”一把推开他,燕云急急忙忙地向书房去了,忧虑之情表露无遗。
“哼,主子?你心里只有他一人,”燕云看着燕霜远去的背影,戏谑的眼神骤然变得深沉幽怨,“师兄,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眼里心里,都只有霜儿一人。”
负责守护书房的燕露拦着姜炀,拉拉扯扯撞开房门之时,姜熠正在皱眉批改奏折,燕雪远远地站在一旁,拘谨而立,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显然刚被主子责罚。
见是姜炀,姜熠放下正在抚额的手,挥手让正在告罪的燕露和一旁正要斥责姜炀的燕雪下去,他并不起身,仍然坐在那里,向后一靠,仿佛是极为疲倦一样倚在那里,他淡淡开口:
“六哥好快的消息,看来这大理寺中,果然有六哥的人。”
“把他还给我。”姜炀没有接他的话,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六哥三番五次地在东宫无理,会不会太不给我这个太子面子了一点。”姜熠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若无其事地说着无谓的事。
“姜熠,我再说一遍,把他还给我!”
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姜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姜炀的声音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六哥又何必来跟我要人?即便我给了六哥他的人,我也给不了你他的心。”
偏过头不看姜炀,姜熠目光放在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上,平淡的语气中是不可名状的情绪。
姜炀不知事情经过,自然听不懂他的深意。
“我只要他能寸步不离地陪在我身边,其他的,不必太子操心。”
姜熠闻言转过头来,他从座位上起身,双手撑在桌上,与姜炀直面而对:
“即使他心中另有他人,即使他跟那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即使他生死边缘仍然喊着那人名字,六哥也非要要他吗?”
眸光中满是沉痛和尖锐,姜熠声声入骨寒凉。
姜炀闻言一愣,他知道姜熠对林习起了心思,却没想过林习会心仪他人,而且竟有了肌肤之亲吗?难怪姜熠会把他下狱,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短短的日子里,林习竟然会出现这么多的变故呢?
可是,他所求的,不过是有一人一生相伴,而他早就认定了那个人是林习,所以无论林习发生了什么,他都要将他禁锢在自己身边,永不分离。
“要。”
缓缓吐出一字,姜炀盯着姜熠的眼神坚定异常,毫不妥协。
“哈哈哈!”姜熠愣怔片刻,忽然仰天长笑,笑声苍凉而讽刺,落尽之时只余满室怅惘,“不愧是我念了十年的人,他果然厉害,竟然能让我们兄弟如此着迷。”
脚步蹒跚地走到那幅画跟前,姜熠伸手细细描摹那画中人,言语之间不知是喜是悲。
“六哥请回吧,我这就命人将他送到六哥府上,还请六哥时时刻刻将他拴在府中,切莫让他出来再祸害别人。”
林习若是日后知道姜熠今日所言,竟然把他当成了到处留情十恶不赦的花花公子,一定会狠狠揍他一顿。
姜炀虽然不知他话中那句念了十年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他将林习还给自己,一切对他而言就无关紧要了。
连声告退也无,他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书房。
“以后,我就只念着你一人,他不是你,不是......”姜熠仍在抚摸着那画中人,目光痴迷而眷恋,刚刚好隐去了那一抹自欺欺人。
从皇宫到天牢,又忽然从天牢回到六皇子府,林习对这般动荡的生活似乎很不习惯,他一直都是落落寡欢的样子,向来热情多话的人,如今一天都说不了十句。
姜炀几乎时时刻刻都陪着他,可是问他原因,他却总是沉默。
阮乘风听到消息,曾派人来府中询问,他如今还是戴罪之身,不能出门。可是姜炀却直接把人拦在了府门外,除了六皇子府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接近林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理寺彻查黎家一案,如今人证物证齐全,经过几次商讨,大理寺卿张正已经递交了折子,虽然黎唯余有怨怼朝廷之心,而阮晏当时正值卸任,杂事繁芜,没有认真纠察,一时出错,但是毕竟误杀了黎家满门,渎职罪名,自然成立。念及阮晏过往功绩,又是太子亲师,所以当从轻处理,撤去太子太傅之职,连降三级,迁为太常卿。
太常卿掌管宗庙礼仪,不涉朝堂,实为闲职一个。但如今同品级中其他位置,皆无空缺,所以张正如此判决,合情合理。
姜熠虽然无奈,可他如今身为监国,一举一动都要秉公执法,所以也只能在奏折上签字。
阮晏降职,阮乘风软禁,身为太子心腹的阮家一下从顶峰落到了山谷,不止朝堂众人唏嘘,连京中百姓都是叹惋。
而谏言有功的齐敏,和蒙受冤屈的离樊,却都得以升官受赏。朝中心思通透者孰能不知,这平地而起的风波,正是六皇子一手策划,才让太子元气大伤。
所以这一仗,姜熠一败涂地。
而在姜熠心中,他败得不止如此。他真正失去的,是他积攒十年的一份憧憬,他唯一得到的,是他从此无爱的一生。
就在东宫上下一片沉闷,朝堂之上再起流言的时候,常德帝忽然醒了过来。
这几日常德帝所服之药,还是林习离开之前留下的那个方子。一连吃了几副,果然有所起色。
这日姜熠正在书房处理政事,云南忽然传来旱情,而且面积甚广,非同小可,朝廷必须提前做好应对之策。阮晏因为降职一事请了病假,所以这些事情姜熠必须亲自处理。
户部尚书颜辉也是阮晏门生,自然忠心太子,他正与姜熠商讨该如何赈灾,就听到皇帝身边的内侍官来禀:皇上醒了。
姜熠连日来未曾开颜,闻此消息终于舒心一些,他马上放下政事往北宸殿赶去。
颜辉回到府中,不过半日,该知道这个消息的都知道了,流连在朝堂几日的流言顿时没了踪影。
“参见父皇,母后!”
姜熠赶到的时候,常德帝正靠在床上,面容依然憔悴,但显然已经清醒。而当朝皇后,姜熠之母——阮瑶,正站在床边。
阮瑶风韵犹存,妆容精致,但秀眉凤目间,却似有一抹忧愁,几不可见。
姜熠行礼过后,便上前询问姜恒身体如何。
许是感受到了这些日子姜熠在病榻之前的悉心照料,常德帝看到他时,表情竟有一丝慈爱。
可是毕竟多年未曾亲近,父子之间除了开头几句,竟然再无私言,姜熠只好向他回禀这几日朝堂之事。
后宫不得干政,古已有训,所以阮瑶见他们谈及正事,便向姜恒行礼告退。
这些时日阮瑶虽然只偶尔来看望皇帝,但姜熠知道,他的母后每日都要差人来问皇上今日又吃了什么药,病情可有变化。
所以,当阮瑶带着宫女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停止同皇帝的交谈,向阮瑶弯腰施礼:
“母后,等儿臣向父皇禀完正事,便去摇光殿请安。”
阮瑶雍容一笑,微微点头,带着一干宫女离开了北宸殿。而常德帝姜恒,却自始至终没有跟他的皇后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