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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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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一愤愤走回客栈,一边走一边想,这世道,连卖身的都这般无法无天了,还有没有天理。吐槽了一番,直接拐去找谢西风。

谢西风正在书房研究山南省地理志,听见通报,想这惹事精要么就是来无事生非,要么就是来找自己收拾烂摊子,绝没什么好事,直接回:“说我不在。”却没想到本来行馆里的人都记得这人,又仗着有云泥开路,李修一直接跟着通报的溜了进来,在外面听见谢西风的话,大声叹道:“爹不疼娘不爱,唯一一个朋友还躲着我,莫非是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唉!”

谢西风听见说话声,摇摇头打开门,就见到前一刻还大发言论的“高岭之花”苦着脸蹲在门边,见谢西风开门,幽幽深叹一口气,感情非常之到位,就像下堂的弃妇。

谢西风让进李弃妇,边进门边左右打量“原来你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我还以为你金窝藏娇呢。”

谢西风淡淡笑道:“怎么会,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见你,而已。”表情自然的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李修一撇撇嘴:“就算穿上裤子不认人,也要记得你还欠我好多银两!”

谢西风踱回书桌边,从一本书中翻出一封信道:“给你的。”

李修一满脸竟然会有人给自己写信的神奇表情,接过来一看,却是周玄送来的。拆开来看,前半部分说朝中形势,后半部分叮嘱李修一不要闯祸,最后缀一句

“甚念,早归。”

李修一本来是毫不在意的,但是刚从“春归此处”回来,看到这句话,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别扭。粗鲁的将信塞进信封,扔到桌上。为了赶走那种怪怪的感觉,李修一破天荒的主动谈起正事,表面一本正经的问道:“什么时候去救灾?”

谢西风很有大白天见鬼的感觉,挑了挑眉回说:“戚奉中没有动身的意思,我只是个监察。”

李修一也没指望会听到马上动身这种话。毕竟,悲天悯人只是伟人的美德。朝中之人想的不过是怎么争权夺势,怎么巩固地位,会有谁真正在乎天下万民的生死呢。同样对百姓来说,江山是姓周还是姓吴郑王也不会有人在意,唯求安生。

这个世界其实公平的很。

谢西风又说:“皇上早有心整治,为臣者,自然为君分忧。”又一脸无公害的勾唇轻笑:“戚奉中一班人贪的银子,都是我们的垫脚石。”

李修一不在乎的斜眼道:“老妖精,哪天把你自己算计进去我才高兴。”

谢西风唤人端进一个火盆,夹着那封信的一角。凑近火盆点燃,眼见着快要烧到手,才松手,又看着那个角被烧完。才换了话题道:“你什么时候搬进来吧,六皇子不放心。”

李修一浑身不自在,色厉内荏道:“关他什么事。”

谢西风摇摇头,笑的暧昧:“你今天吃了鸭嘴?”

“诶?”忽的反应过来谢西风在嘲笑自己嘴硬。没趣的说:“本公子不和你一般见识,我走了!”

转眼又是几日。

这几日里,李修一天天跑春归此处,无非就是和梦里闲斗斗嘴,二人建立了深刻的战友情谊,不过是对立的战友。云泥从最开始被梦里闲调戏的坐立不安,现在也能漠然沉默以对了。

这日,李修一又贱贱的溜去了春归此处,进门就看见一身大红袍子的梦里闲,在大厅西北角的桌上,谈笑饮酒。

那桌上一共三个人客人,看得出坐北面的是主子,另两个是随从。坐北面的那个人穿一身如意云镶边的藕色直裰,头戴玉冠,眉目和煦,笑容温柔,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标准外观——李修一默默腹诽,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外表温良谦恭让的伪君子了。那两个随从,一个是文绉绉,手无缚鸡之力的惨白书生,一个是眉飞入鬓,两眼炯炯的壮猛武夫。

再看梦里闲,李修一有点纳闷,这厮向来是高兴了,还有点职业道德,不高兴了,逮谁刺谁。嘴比李修一更贱的一撇。没想到今天在大厅陪客不说,还言笑晏晏,莫不是转性了,还是伪君子类型正得芳心?心里疑惑,就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梦里闲媚眼斜觑,便看见李修一大摇大摆的进来了,偏偏还故意坐在大厅里毫不掩饰的看自己,却又不言也不动作。

要是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杀惯了猪,再让他在那人面前绣花,肯定是有点怪怪的。梦里闲面对李修一不言不语的打量时就是这种感觉。

同桌的那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位为伪君子的人,名叫斐晟。他正与眼前佳人相谈甚欢,叹道,这聿河第一果然不一般,不管是见识还是眼光,远不像一个风尘中人。却没想佳人突然心不在焉了,顺着佳人频抬眼的方向,斐晟看见了不远处的两少年。

一个对周围的环境漠不关心,收敛着气息,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高手却不难在那毫不起眼的人身上看出一种习惯性的谨慎和力量。而另一个刚好相反,打扮得招摇高调,一举一动像只招摇的孔雀,一举一动丝毫不顾及旁人眼光,盯眼瞧着这边。

斐晟想这两主仆应该不简单。秉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打算,又有些好奇二人身份,便在那叫做文成的书生耳边交代几句,那书生便起身走向李修一,行了个礼,恭敬道:“我家公子向来爱结交天下英才,今见公子凤章龙姿,品貌非凡,心生结交之意,不知公子可愿移步一聚?”言行举止都是标准的京城做派,标准到有些奇怪,就像是刻意为之。

“好啊,只要你家公子结账,本公子不吝赏脸。”李修一很没节操的欣然道。

文成点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恭敬道:“自然,公子请。”

于是李修一很不客气的换到斐晟那席去,一屁股坐在自己“战友”对面。文成、武德,还有云泥侍立在身后。

一坐下,李修一弹弹衣服,笑得促狭:“一日不见,可有想念小爷我的威猛雄壮。。”

梦里闲翻个白眼不及说话。斐晟就立刻和煦道:“在下叫做斐晟,非文斐,日成晟,见阁下不凡,很有结交之意呢。”言行举止说不出的儒雅标准。显出极好的修养。

李修一想也不想的转头答道:“我叫李玄,李玄的李,李玄的玄。既然你是他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敌人了,说什么结交不结交的,可多见外。”用这种我想吃白菜的语气,说出我想吃人肉的内容,只有李修一脸皮这么厚的人做得出。

斐晟修养极好,还能扯出一个微笑,就是不太自然。他本以为这二人是好友,却没想是冤家,请佛容易送佛难,何况这自称李玄的人,只这份无所顾忌,怕也不是简单的人。听口音又像是京城人士,倒正和自己的打算。

梦里闲在旁边一声冷笑,李修一笑容愈加无害:“小闲闲一定是想念我的威猛雄壮了。”

斐晟边细细打量眼前人,边在二人中间打圆场。眼见又要针尖对麦芒,只好插话道:“不知李公子哪里人士?”

李修一眼也不眨的说:“本地人。”

虽然不过几句话的交集,斐晟也知道眼前这人满嘴没两句真话,不过却没有拆穿,一脸谦和认真道:“想也只有聿河风水,才这般钟灵毓秀。”

李修一本以为对方京话说的那么标准,定知道自己在说谎,却没想斐晟竟然回避未谈。但是李修一却不打算放过“斐公子的官话,倒是标准。”

斐晟仍笑得自然:“斐某长在京城,现在做些小生意,四处走动,多年不回京城了,却没想这乡音却是丝毫未改。”不过刹那间的眼光微闪却没逃脱李修一的注视。

李修一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心中想:好一个伪君子!却也不拆穿,抬眼坦然笑道:“很正常嘛,狗吃再多山珍海味,还改不了□□呢。”

斐晟一愣,大约是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随即又大度的勾唇笑:“倒从没有人……这样说过。”

可怜的斐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先入为主的定位为伪君子,眼前的人正在很努力的想撕下自己的“伪装”。如果让斐晟出丑,便很有牵连梦里闲的惬意。倒也算曲线救国扳回一场。可惜斐晟性子一贯宽容温和,又没摸清对方底细,自然淡然以对。

“呵,三句话离不了本行。”梦里闲看不下去了。

李修一听见战友插嘴,就像接住了女神抛来的橄榄枝,贱贱的乐,立刻悠悠回道:“那你还有两次勾引我的机会喽。”

“狗不在我的接待范围。”梦里闲冷笑着针锋以对。

“以你之眼观世间之物,世间之物皆着上了你的色彩。”李修一撇撇嘴。

梦里闲理了理衣袖,一举一动妖娆中透着冷冽,绰约中暗藏果决。桃花眼一如既往的水光潋滟,只是锋芒大盛。只见薄唇轻动,他说:“那你看我是什么?”一句话戳中死穴。若李修一说坏话,便要牵连自己,要他说好话,却又是万万说不出来的。

一只作威作福的家猫,突然遇见一只不服从统治的野猫,就会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藐视,于是决定略施薄惩。却没想被打个落花流水。但又像赌徒,总是怀着要将输的赢回之侥幸,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李修一就是那个送上门的赌徒。

毕竟一个长在深宫,一个处在江湖。

被逼入死角,李修一气鼓鼓的自我安慰: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斐晟见战斗结束,便施施然打扫战场而来,问:“李公子现住在何处?”

李修一无心理他,头也不抬:“荣得酒楼。”

斐晟暗思有天助我,道:“真是有缘,我也住在那里,以后和李公子倒是往来方便。”

李修一心说:自来熟真是要不得!又想:莫不是登徒子看上了小爷的美貌?只可惜小爷才不做下,不过这人长得英俊儒雅倒是还能看。又看看梦里闲,补充道:可惜品味太差,交这么个朋友。心思百转千回,浑然不知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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