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金凤情深(1 / 1)
凝馨见到他们都平安无事,自然欢喜。可是又觉得,好像出了什么事。娘和大师兄,变得更沉默了。大师兄好像又变成了娘的影子,沉默的影子。但是她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回宫之后,正逢八月十五,娘就借此时机,举行了传位大典,宣布从此不再理外事。师兄也在试剑之后,把裂天剑传给了弟弟。娘甚至要搬出沁兰院,因为不再是宫主,也就不想再住在这里。她拗不过娘,只好让娘住到后山更为清静的清心小筑;可是没想到师兄也要求住到那附近去!春山想要跟去服侍,也被他断然拒绝。她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找不出什么理由不答应的。
自从父亲去世,娘的心就已经死了。她的容貌依然年轻,也许就是因为她的心不再为谁跳动了。所以,她的岁月,就定格在心死的那一天。
妾心古井水,波澜誓不起。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弟弟,娘一定不会再坚强的支撑这么久。累了这么多年,娘是应该好好歇歇了。
可是,师兄为什么会甘于这种平淡的生活?这段时间,娘在抚琴的时候,师兄就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娘在读书的时候,师兄也会拿本书坐着翻翻,眼神却不在书上;娘很少练剑了,师兄除了指导弟弟,也不再摸剑柄一下。
一个江湖浪子,也要淡出江湖了么?她只听说过夫妻二人双双归隐,可没听说过弟子陪着师娘退出江湖的。她想找梅姨谈谈,可是梅姨望着他们的眼光,亦喜亦悲,还长吁短叹的。她只有带着疑惑,望着娘安详的神色,和大师兄益发深沉的目光。
若兰觉察到了女儿那种奇怪的眼光。她的面色虽然安详,心中的烦乱却有如钱塘江的潮水,一波一波不停地涌上。翔翼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比素梅还要多。然而翔翼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也许不会注意旁人的眼光。但是,她不能不考虑女儿的感受啊。她不由得痛苦地想到,如果萧大哥还在,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萧天扬一直在她心底,她几乎不敢去想。每次想起他,总是一阵刺痛牵动着她的心。但是每夜独守空闺,每次独对强敌,总是会想到他的身影。以前,他总是细心地守护着她;现在,是翔翼守护着她。只不过,萧大哥总是站在她身边,翔翼只能默默地走在她身后。
心思一乱,指下的琴弦随之变得激昂,跳跃,叮叮咚咚之声似乎吵得林中的鸟儿也听不下去了。索性把琴推开,怔怔的出神。
“夫人心思很乱。”身后一人道。
翔翼知道一定是自己惹得她心乱。但是他也没有办法。
如果他是个对女人很有经验的男人,就会知道,这种内心波澜的起伏,也就意味着她不再是心如死水,对他全无感觉。
可惜他不是,所以他不会趁虚而入,只是轻轻的叹息,默默地守望。他想给她快乐,没想到却是更添烦恼。
若兰叹道:“翔翼,你一直在听?”
“是。”翔翼道,“是因为我,给夫人平添烦恼么?”
“也许是我自寻烦恼吧。”
“世上的人都有烦恼,贩夫走卒的烦恼是怎样赚钱,王公贵族的烦恼是怎样花钱。我的烦恼是,怎样才能让你不烦恼。”
“除了这个,你的生活中还有什么?”
翔翼想了想,道:“好像没有了。”
“你能舍弃江湖么?”
“一旦深入江湖,恐怕想出来也不容易。如果不是本宫地处隐秘,外人难找,恐怕我也难有几天平静的生活。”
“不错,”若兰起身,道:“江湖恩怨,本来就不是能轻易化解的。一入江湖是非多,就算你想罢手,其他的人也不答应。除非你能远远的躲开,让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都找不到你,从这个世上消失,也许就能够真正退出江湖了。”
“那么现在,我就是退出江湖了。”
“那可未必,”若兰淡淡笑道,“江湖上依然有人对你念念不忘,在到处找你呢。”
翔翼展颜笑道:“不管什么人,我都不打算理他了。”
“可是如果有一个女人说,她有了你的孩子呢?”
翔翼大惊,强笑问道:“什么人?怎么可能?”
若兰扫了他一眼,道:“你还记得金回凤吧?昨天才收到的消息,她不知怎么找到了翠红楼,见到无双,要她传话威胁说如果你不去见她,她就要到处去大吵大闹,说她有了你的孩子,你对她始乱终弃。”
翔翼顿时觉得头大,苦笑道:“可是,除了五年前那一次,我根本就再没见过她,更没碰过她,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呢?”
“可是别人不会这么想。如果她真的吵闹起来,倒也麻烦。”
“这种麻烦有很多解决的方法,不一定要我去见她。”
“不错,但这是最简单最合理的方法。”
翔翼叹道:“夫人的意思,是要我去一趟么?”
“这个女孩子能追了你四五年,你去见她一面,也是应该吧。”
翔翼冲口道:“如果这样算来,像忘情道长那样的人,夫人又准备怎么办呢?”
若兰一震,道:“这些……这些都是我的罪孽,也许就是因为我误了太多人,所以上天才会如此惩罚我吧。”
翔翼望着她黯然伤情的神色,觉得自己口不择言,歉然道:“我不该这么说的。对不起。”
若兰摇头道:“这些都是事实。我只希望,我的罪孽不要再增加。”
翔翼一字字坚定地道:“如果说是罪孽的话,我也一力承担。爱一个人,不应该成为罪孽。被爱的人,更谈不上有什么罪孽。”
望着他坚毅的神色,若兰轻轻的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想要说服一个极有主见的人,是一件再困难不过的事。如果事情出现转机,他自己改变看法,是再好不过了。
那样,也许自己就不会如此困扰了。
金回凤,是个美丽、骄傲、爽朗、泼辣的女孩子。她的父亲金非昔,是当年江湖中最有名的独脚大盗,对珠宝最为青睐。金回凤耳濡目染之下,从小就练得好眼光,好身手。尤其是她用的暗器,居然是黄金打制的,细细长长,尖端极为锋利,叫做“金凤镖”。
她十三岁就跟父亲出道,屡屡作案从未失手。只有十七岁那年慕名去偷“金凤呈祥”那套首饰,败在沈翔翼手下一次。
只是,她不仅没拿到“金凤呈祥”,还失落了自己的心。
从此,她就不停地打听翔翼的消息,可惜除了听到他的消息外,再没见过他本人。
所以,她只有出此下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他逼出来。
十月初三,午时,杏花春。
翔翼让人转交的书信,就这么几个字。
杏花春并不是什么很有名的酒楼,而是路边的一家小酒店。只是这里的杏花总是开得特别美,让过路的客人们在歇脚之余,还可以赏赏花。
叫这个名字的小酒店也许不止一个,可是跟金回凤和沈翔翼都有关系的,恐怕只有那一个。
现在并不是杏花开放的季节,但老板的生意还是很好。因为这家店开在通往川中的官道旁,来往做生意的,上京赶考的,走镖护院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
五年前,就是在这里,沈翔翼从金回凤手中偷走了“金凤呈祥”。他们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面的。
想到这里,金回凤的心里就甜丝丝的。一收到消息,她就飞快地赶来,几乎天天都在这里呆着。十月初三这天,她更是大清早就精心修饰了一番,在这里等着。
她占了一张最里面的桌子。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翔翼会选在这里跟她见面,但两个人之间说的话,总是不想让别人听到的。
外面传来马车的声音。应该是辆很稳的车,是匹很好的马在拉车,当然还要一个很好的车夫来赶车,才能让这辆车说停就停,干脆利落。
她的心思当然不在马车上,她觉得沈翔翼不像是会坐马车的人。当年翔翼偷了她的包袱,被她及时发现,可是翔翼只出了一剑就把她逼退,然后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扬长而去,她的坐骑是望尘莫及。她当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一路上几次下手想弄回来,可始终没有成功。后来终于有一次追上了他——其实是翔翼故意让她追上的,他却说那套“金凤呈祥”已经送人了!气得她当场就想把他砍死。
当然翔翼是砍不死的。可是看她拿着刀屡砍不中脸涨得通红的样子,翔翼忽然笑了一笑,仿佛觉得有趣。就是那一笑,她忽然觉得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很可爱。所以她才会不甘心地到处找他,以免他一不小心被别的女孩子骗走了。听说了凝碧山庄的事之后,她决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重演,所以她必须想个主意。
一颗亮晶晶的珠子,如果掉在大街上,一定会有很多人去抢着捡。
如果你把它藏在家里,不让一个人看见,就保险得多了。
她就准备用这个方法。
刚才还喧哗着的小酒店,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个身穿白衫的年轻男子,左手持剑走了进来。他的剑眉很浓,很黑。他的眼睛很亮,很深沉。他脸部的轮廓鲜明,很吸引人。这张脸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千年不化的雪山。现在,这个人更是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大家都知道,最好不要去惹一个拿着剑又心情不好的人。
金回凤的眼睛却亮了,因为这正是她要等的人。
“沈大哥,这边!”她招着手大声地招呼,全然不顾别人看她的眼光。
翔翼坐在她对面,冷冷地问道:“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金回凤玩弄着手中的小酒杯,轻轻的笑着道:“如果不这样,又怎么能见到你呢?”
“你有什么事?”
金回风轻咬着嘴唇。鹅黄的衣衫上,金丝绣成的花朵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偷偷的望他一眼,道道:“你……真的不明白?”
翔翼皱皱眉,女孩子的心思,他是懂得一点点。可是他并不是个善于和女孩子相处的人,尤其是他不情愿的时候。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站起来走人,可是他并不想平白无故地冤枉背上个“始乱终弃”的罪名。
“你想说什么就爽快说吧,我并不善于猜谜语。”翔翼淡淡地道。
“你是不是想当和尚?”她问得很奇怪。
“当然不想。”
她紧跟着问:“那我嫁给你,好不好?”说罢,脸似乎有些发红了。再怎么泼辣大胆,她也是个女孩子。
翔翼一愣,倒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叹道:“我没有成家的打算,这些话你不必再提。如果你还想要那套‘金凤呈祥’我也可以还给你。”
“如果是作为聘礼,我倒可以接受。”她俏皮地道。
翔翼心中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耐着性子解释:“我一个江湖浪子,从无家室之想。金姑娘,我好像……没有做过什么会让你误会的事情吧?”
“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没有。”他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他只是深深爱着一个女人。
“那么我喜欢你,我就嫁给你,以后慢慢你也会喜欢我的。”
“这是不可能的。”他有些不安的望望外面的马车。
金回凤却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侧着头看看他,问道:“难道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厌倦漂泊的生活?你还不想有个家么?”
他想的,只是可以吗?他勉强道:“我有个家,我的师母,师弟师妹都对我很好。”说到“师母”这两个字时,他不由得心里一痛,眼角微微的抽动了一下。
金回凤还是没有注意到,她并不是个很细心的女孩子。而且,翔翼的心思,又有几个人能猜得到?
她松了口气,微笑道:“那并不是你的家。或者说,不是你将来的家,永远的家。一个家里怎么能没有妻子?”似乎红了一下脸,她接着道:“我想,你家的那些人,不会不喜欢我吧?”
翔翼顿时觉得头大如斗,他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比所有的敌人都难对付。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发出兹兹的轻响,他连忙拉起金回凤纵身向上,“轰”的一声巨响,只见他们刚才坐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居然有人用火器炸药之类的东西,来对付他们!他们那张桌子周围的人,不及躲闪,都已经满脸血污灰土,躺在地上□□了。有一个离得近的,连手臂都找不到了。
翔翼脸色一变,急忙冲向那辆马车,却见那辆马车也已经四分五裂了,那匹马血肉模糊的倒下。翔翼连声叫道:“夫人,夫人!”
金回凤正在惊讶,从树上落下一个白衣女子,轻纱蒙面,手里还轻松地提着个人,正是那吓傻了的车夫。
白衣女子安慰那车夫道:“让你受惊了,这点儿钱你拿去再买辆车子吧。”说罢拿出一个小金锭给他。
那车夫刚捡回一条性命,手里又拿着一块从没见过的金子,跪下连声谢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站起来还不敢相信似的走了。
翔翼问道:“夫人,没事么?”
金回凤暗暗诧异,这个冷漠的人,也会这样关心别人。难道这个女子,就是他的师母,当年的江湖第一美女么?
正是若兰。她摇摇头,环顾四周,道:“这些人倒真是一击不中,立刻全身而退,这会儿连一个人也不见了。不过居然用上这种手段,倒是不可不防。”
确定再无敌人,她这才打量着金回凤。
金回凤也在打量她。一层面纱遮住了她的容貌,但是那双眼睛却比最深的湖水还要深,比最亮的星星还要亮。尤其是那种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从容自若的神采,让人不可逼视。她刚才从树上跃下的身法,是那么的优雅自如,似乎只有她,才能这么完美。她情不自禁地问道:“你就是萧夫人么?”
“不错。”若兰微笑道。她对这个女孩子印象不错,她看上去不仅漂亮,而且青春,健康,很有朝气。自己在年华最盛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的活力。可是,她看上去不够温柔体贴,并不是适合翔翼的女孩子。翔翼同意来见她,但是一定要自己陪着。因为他说:“我说过我不会再离开你,如果你不去,我无所谓。”所以她来了,她不要翔翼的名声受损,也不想又一个女孩子伤心。
但是,年轻的女孩子,总是把生活想得太美,所以伤心总是难免的。
翔翼道:“夫人,那些人可能是冲我们来的,我们……”
“既然他们已经知道我们会在这里歇脚,亦可能知道我们的目的。不过,我不打算改变计划,还是到伏龙镇去吧。”若兰沉吟道。
金回凤连忙问道:“你们到伏龙镇有事吗?”
“是的。我要去见个朋友,了结一件事。”若兰道。
“那我也要去。”金回凤抢着道。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见到翔翼,她才不会放过呢。
翔翼脸色一沉,想要发话,看看若兰,却好像又不敢说了。
金回凤发现翔翼似乎很怕这位夫人,暗下决心,如果夫人喜欢自己,那么翔翼一定没办法拒绝吧。她心里偷笑着。
“可是这是我的私事,而且,说不定有些危险,金姑娘还是不要去的好。”若兰道。
“不要紧的,我对伏龙镇熟悉得很,你们要去哪儿,我都可以带你们去。”她神秘地笑了一下,道:“我家原来就住在伏龙镇。”
伏龙镇并不是很大,若兰要找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要找的是一处叫“燕子窝”的地方,应该是家客栈,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向人打听,被问到的人总是一脸惊愕,摇头摆手的连说不知。
她这次出门,也因为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信,和一件信物。那人要她来此一会,她就来了。
翔翼见她一直心神不安,却什么也不肯说,不禁诧异,又觉得那人太过神秘。
金回凤也在纳闷,道:“我小的时候在这里住过三年,这里的变化并不大,怎么会没有人知道这家客栈呢?”
翔翼看看天色已晚,道:“不如先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再慢慢打听吧。”
若兰点头。
于是,他们就住进了一家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
这是个小地方,所以,所谓最大的客栈,也就是几间简单的屋子。
金回凤忽然觉得,沈翔翼不像是她想象中总是阴沉着脸什么都不做的人。看他对待若兰的态度,那么体贴周到,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弟子对待师傅师母。她心下暗叹,若是翔翼对她,能有对若兰的一半那么好,她就满足了。
因为无论她怎么殷勤讨好,他对她也是不冷不热的。只是若兰有些过意不去,嗔怪地望了他几眼,他才勉强招呼。
她已经满足了。因为她找了他这么几年,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跟他坐在一起吃顿饭。
晚上,翔翼送若兰回房,出来的时候,正遇见金回凤。
他一愣,只听她问道:“你对你师母,真的是很好啊。”
翔翼心里一紧,不知她什么意思,沉默以对。
金回凤微微一笑,问道:“如果我找到了那家‘燕子窝’,你师母是不是会很高兴?”
翔翼没好气地回答:“当然。”
她诡异的一笑,道:“那你呢?怎么谢我?”
翔翼猛然道:“你知道?白日里怎么不说?”
金回凤得意道:“那时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只是我不能白白告诉你,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翔翼问道:“什么事?”
她歪着头,道:“我现在还没什么事要你帮忙,不过以后,你还是可以帮我做事的啊。”
翔翼皱皱眉,想想这女孩子为人一向爽快,应该不会想出什么难缠的点子,勉强点头答应。反正,先答应再说。
金回凤一声欢呼,靠近他神秘地道:“以前,你从没见过哪家客栈叫做‘燕子窝’,对不对?这个不普通的名字,说明这个地方并不是个普通的地方,我们不能用常理去推断。我刚才看到树上的老鸦窝,忽然想到,燕子窝,是不是指一个有很多燕子的地方,所以才被人叫做‘燕子窝’?或者,根本就是一个什么地方的代号,只有一部分人才知道。”
翔翼沉思了一下,心想的确有这个可能。
金回凤见他似乎默认了,欣喜道:“我知道再往南走,有一处树林。小的时候,我就见到很多燕子在那里找食什么的。我们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他们的运气不错,的确发现了新的线索。
第二天,若兰听了这个猜测,觉得有可能,三人就一同前去察看。
那里现在当然已经没有燕子了。秋天,燕子都已经飞向更为温暖的南方。一片红艳艳的枫林,倒是染得人心神俱醉。
他们在树林里遇到一个拾柴的老人,说起燕子窝,那老人惊恐地连连摆手,要他们千万不要去那危险的地方。
金回凤奇道:“危险?怎么会?”
若兰柔声问道:“老人家,你可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前些时候,有个朋友传信来说,要我到‘燕子窝’去见他,他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我。”
老人的脸色都白了,道:“这位夫人,你的朋友怎么会跟那里扯上关系?那可不是个一般人能去的地方。何况,夫人你……”他显然是看若兰娇怯怯的样子,不忍再说下去。
翔翼知道那“燕子窝”必有古怪,这老人却是心怀犹豫,当下拔出长剑,只见剑光一闪,一棵两人合抱的枫树轰然倒地。
金回凤高声叫好,翔翼收剑,道:“老人家,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怕我们会受害;可是我们实在是身有要事,而且,我们根本不会有事的。”
老人见了那一剑之威,知道他们定非常人,长叹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们燕子窝的事。除了我,知道得全的人大概也不多了。”
原来那燕子窝不是一家客栈,而是这里落燕山的一处洞窟。据说有一年天气大旱,一只燕子经过这里,看到伏龙镇的村民吃水辛苦,就一口口的从远处衔来甘甜的泉水,喂给那些奄奄一息的老人和孩子。后来那只燕子累死在这里,化成一座山峦,就叫落燕山。在山的南部,有一处深深的洞窟。人们说那是燕子的眼睛,因为它到死都惦念着要回到南方,所以一直依依不舍地望着那里。那里本来就叫做“燕子眼”,后来有人听着不顺,不知怎么就叫做“燕子窝”了。
这里一向平安无事,可是,十几年前,有两个小孩子到燕子窝去玩,很久没有回来。镇上的人去找,却在燕子窝附近发现了两个孩子的尸体,全无伤痕,不知是怎么死的。后来,又有个小媳妇去那附近采草药,也再没有回来。她的丈夫去燕子窝找她,回到镇上后,只说了一句“不能去燕子窝”就死了。从此,燕子窝成了这一带的禁地。人人谈而变色,再也不愿提起。这些年,有些胆大的人去那附近偷偷地看发生了什么怪事,却是人人身染怪病,不治而亡。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提起燕子窝的名字了。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一个禁忌。无怪乎他们在镇上打听,人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连说不知。
若兰的眼中闪闪发光,道:“看来那里是有些怪事。不过,我的朋友并不是等闲之辈,他要我到那里去,必定有他的用意。我还是要走一趟的。”
老人苦劝道:“夫人,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他犹豫了一下,道:“那里好像有鬼!”
金回凤睁大了眼睛,道:“老人家,你怎么知道?你又没有去过。”
老人长叹道:“不错,可是,我的儿子,就是去找媳妇的那个后生,回来后其实并没有马上死去,他躺在床上,叫喊了一夜,叫的都是,鬼,鬼,你们放过我,放了她!”他不由得声音颤抖,老泪纵横。
若兰动容道:“果真如此?老人家,你可以说得详细些么?”
老人擦着眼泪叹道:“有什么好说?孩子回来,全身是伤,都是在山里跌的,树林子里划的。他跌跌撞撞地回来后,直着脖子叫了一夜,就死了。”
若兰默然,不再多问。
翔翼向老人问明了路径,不顾老人在三劝阻,当先而行。
金回凤跟在他后面,若兰走在最后。
金回凤想握着翔翼的手,却又不敢。若兰看在眼里,心下暗叹。
这条通往燕子窝的路显然是很久没有人走过了。杂草丛生,乱七八糟的树枝随着翔翼的剑光一一落下。
若兰一路寻思着,这里显然是出了些不寻常的事情。但她不相信有鬼。大凡出鬼的事,往往只是人为。
“到了。”翔翼忽然停下脚步。
出了林子,前面是一片杂草灌木,却有一条人踩出的小路,通向一处山洞口,明显是常常有人走的。
若兰观察了一下,道:“你们在外面等我,我一个人进去。”
翔翼忽道:“不行。”
金回凤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会用如此强硬的语气跟若兰讲话。
若兰望着他关切的眼神,道:“不会有事的,约我来的那个人,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他既然叫我来这里,就说明不会有危险。”
翔翼沉声道:“也许夫人可以相信此人,但是我并不知道此人是谁,怎能放心?况且,这里出了这么多怪事,难道就是那人所为?夫人的朋友,理应不会滥伤无辜的。”
若兰喟然叹道:“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也许,这里还有什么秘密,也许,那些作恶的人跟他毫无关系。”
翔翼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依然坚持道:“如果夫人觉得没有危险,根本不必要我留在外面;若是夫人认为会有危险,我更不能离开夫人。”见若兰还想反对,他直视着若兰的眼睛,道:“夫人,难道不记得我曾说过的话?”
若兰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我带你们进去。但是,你要照顾金姑娘,跟在我后面。”
翔翼不语,扫了金回凤一眼。她却是暗自高兴,可以和翔翼走在一起。